一盏盏的路灯闪过,到了站,我头也不回的往家走,推开门进去,一股刺鼻的烟味传出来,我不禁皱了皱眉,满地的烟头纸屑,碗筷放的到处都是。卧室门忽然开了,陶静披头散发的冲了出来,震惊的看着我,手里还夹着烟,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哭着朝我走过来。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目瞪口呆的看着她,她变的面黄肌瘦,一个活泼可爱的陶静忽然之间变成了这个样子,我心里像吃了麻药一样百感交集。她走过来抱着我嘶声痛哭,身体哽咽的一颤一颤,口齿不清的说着:我以为…你死了…死了。
我拍拍她的背脊,轻声细语的说:死什么,活的好好的,你怎么抽烟了。她趴在我怀里,紧紧攒着我:我以为你死了,我就…说到一半又哭起来,我叹了口气:有用吗?她使劲的摇头,攥在我怀里,似乎生怕我会离开,我抱着她在沙发上坐下,慢慢说:一切都快过去了,我要做的事情很快就会办完,到时候我就带你远走高飞。她听到我的许诺,一点也不开心,一脸失落难过:你还没有做完吗?我以为你回来了一切就都结束了。我站起来,拉着她往门外走:我带你去吃饭。
到了饭馆,我点了六个菜,陶静一口也没吃,我问她:怎么了,胃口不好?她点点头,把筷子放下了,过来搂着我:我觉得好怕。我疑惑的看着她:你怕什么?她说:你不在这十三天,我每天都过的提心吊胆,我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了,一天也不。我看了她一眼,低头匆匆扒拉几口饭,放下碗筷叫来服务员结账。陶静说要去公园坐坐,我陪着她去了,去公园的路上,我跟她说:陈振被抓了。她吃了一惊,诧异的看着我问:那你怎么没事,警察不会在抓你吧。我摇摇头:不会,陈振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我现在暂时不会有问题。我们在公园的石阶上坐下来,陶静问:陈振被抓了会怎么样?我掏出烟盒点上火,吸了一会说:他没多大事,顶多判个偷渡罪名。她看了看我,沉默下来,今天没有星星月亮,乌云攀升至天际之外,空气里一片潮湿,看样子像要下雨,但迟迟就是不下,坐在这样浑浊的天气里,心情也会感到压抑,我和陶静坐了很久,两人都没有说话。
回到家,我洗了个澡,换一身干净的衣服坐在沙发上,我根本无心睡眠,满脑子想的都是三天之后的交易,我已经感觉到危险的逼近,可我就是无法停止自己的行动,我迫切地想要完成这次交易,有一句话卡在我喉咙里,想说却说不出来。我一直是皱着眉头、心不在焉的看着电视发呆,陶静似乎是察觉到我的异样,她问我: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我看了她一眼,沉默下来。第二天,我和陶静一起收拾起房间的卫生,我把所有的垃圾都装到一个黑袋子里,跑到楼下的垃圾桶扔了,等我再上楼的时候,陶静坐在沙发上睡着了,茶几上放着一张纸条,我拿起来看,上面写着:我知道你心里有事,别瞒着我,你需要我帮助,对吗?
我忧郁的看着她睡着的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走到阳台上抽了会烟,天气依然阴暗,但就是不下雨,这似乎是一种征兆。我望着这片天,楼台下有几个孩子在玩捉迷藏,回了回神,我走回屋里,打开门走了出去,我在街上转了一圈,一些无聊的旅客争先抢后的围着一些建筑物拍照。我跌入了思想的低潮,巡绕在爱与恨之间,迂回徘徊,实在想不通就跑到小商店买一瓶白酒,边走边喝,喝完顺手丢在路旁的垃圾桶里。几个样貌姣好的女大学生从我眼前迎面走来,嘻嘻闹闹的走过来和我搭讪,这换在任何一个时刻,我都会毫不犹豫的和她们畅谈起来,但此时我只是默默看了她们一眼转身走了。
几经徘徊之下,我已经绕着县城醺醺扰扰的走了三圈,郁闷的回到家里,陶静已经做好了饭菜,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醒的,我走过去坐下,她盛好饭放到我面前,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用说。这顿饭吃的很长,我几乎等了很久,才会吃下一口菜,望着陶静,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吃完饭她端着碗筷去厨房,我坐在沙发上抽烟,今天我抽了三包烟。她从厨房里出来,脱掉围裙擦擦手走过来,靠着我坐下,她说:我看见你街上走来走去,下去买菜的时候,还有几个漂亮的女孩子跟你搭讪。我看着她,面无表情的说:我没有理她们。她看了我一眼,大方地躺在了沙发上:我知道。又陷入了一段沉默,窗外风声猎猎,窗帘被高高的拉起,悬挂在了一旁墙上的一块照片上。陶静握住我的手,两眼真诚温柔的看着我:说吧,有什么事情,我可以帮你做的。
我始终是把这句话说出了口:后天,有一个交易,我有一个东西….她打断了我:我帮你送。我看了看她,低下头:很危险,可能连命也搭进去。她把我拥进怀里,我紧紧贴在她胸口上,甚至能听见她的心跳声,她的声音从身体里传到我的耳朵:无论你叫我做什么我都会去的,我不怕,只要是你让我去的。我马上就后悔了,沉声说:不行,我不同意,我不能让你去,绝不能!她用力抱紧了我:别怕,傻瓜,这不是很好吗,像你所说的那样,我们做完所有的事情,就走,远走高飞,你去哪我去哪。我抬头看着她,眼泪终于流了出来,我泣不成声,她死死抱着我:别怕,都会过去的,做完你要做的最后一件事,到时候你给我一个盛大的婚礼,带我去世界各地去度蜜月,我们在人群中来,在人群中去,谁也不认识我们,我们永远是一对,你说好不好。我猛劲点头,伸手揽住她,埋在她的怀里,我跟她说:我要给你最好的婚礼,给你最好的一切,你喜欢的,我全部统统都给你。
我说了很多感天动地的情话,我们的明天是那么美好,我们幸福的耀眼,从人群中来,从人群中去,谁也不认识我们,但我们永远是一对。第二天出了太阳,我和陶静的幸福一天开始了,我陪着她逛商场、吃小摊、玩游戏、喝可乐,做哪些我们从来没做过的事情,做哪些我们做过却依然开心百倍的事情,这种快乐永远都只能从恋人哪里获得。我们笑的像是吃了骨头得意洋洋的小狗,我们善良的给街头上一些不认识的孩子每人买一个冰淇淋,在他们亲热的叫着哥哥姐姐天造地设的一对中远远走去,连头也不回。可是什么也无法改变我们注定的命运,明天还是明天,如果过了这一劫,我们就会永远永远的一起生活下去,我憧憬中的梦想已经彻头彻尾的改变了,生命无需洗礼,爱情无需等待,连暴风雨也无济于事。
夜里,我睡不着,她也睡不着,我以前总是很讨厌她半夜吵我,心情不好的时候还会吼她两句,但这次我们畅聊了一个通宵,从婚礼到死去,我们给自己的孩子取名字,第一个孩子就叫做杨艾,第二个孩子叫做杨霓,第三个孩子叫做杨亦,第四个孩子叫做杨笙,我负责教他们怎么追女孩,陶静负责打扮他们,将来一家人活在一起,其乐融融不是吗。
天快亮了,我们的声音越来越多,话题也越来越多在整个房间里充斥着、闪耀着,我想着如果未来后的某一天,我坐在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回忆往昔的时光,我一定格外珍惜今天的美好,因为它短暂疯狂的危险把它推向了最刻骨铭心的记忆。
黎明来了,一切都准备的很充足,毫无意外,我相信这次只要艺术地、智慧的完成这次交易,所有的噩梦都会离我而去,我们的爱情也会由此恒久永恒。我们在清晨的暮光下,彼此微笑着吃完早餐,叫对方一声亲爱的,我看着她的眼里只有爱,什么都没了,一个虚空的灵魂被爱填满了。我亲吻着她,抚摸着她,关上门我走了,关上门我就哭了,关上门眼泪就不争气的流了。我一边走一哭,一边哭一边抹眼泪,我不让街上的任何人发现我的异样,我佯装微笑的假象从街上走过,那笑容连我自己都为之赞叹。愈走愈远,我跑到郊区公共电话亭打电话,陈杰接了,我的第一句话:我这边已经做好准备,他们那边动身了没有。
陈杰声音依旧深润,我根本听不出任何的特别来:照常进行,下午二点半,你到郊区外面的建筑区里面拿钱,送货到天华酒店三楼306房间。我回了一句:知道了。立马把电话挂了,此时一个交通警察骑着摩托车从我身旁掠过,头也不回的开走了。我打上车,回到那个家庭旅馆,老板说里面住了人,我掏出三百块钱放在桌面上,他很乐意替我支开这位顾客,然而我也又另外加了两百块钱。我坐在大厅里的古旧尼龙沙发上等着,老板进去以后里面响起了一阵说话声,过了一会,老板走出来往另一侧的走廊房间开门,一个赤裸着上身肩膀上搭着一件衣服的青年人走出来,转头瘪了我一眼,走进了另外一个房间。
我走进去把门反锁,掀开床单被窝,把里面的黑色书包拿出来,坐了一会儿,背着包出了门,里面的电视仍旧响着,老板低着头在柜台前查账,我走过时只看到了我的背影,又低头看账本。我打车又回到小县城,把东西藏在发廊后面那条巷子的垃圾桶里,走到公共电话亭打电话回家,陶静接了,我说:我把东西放在了发廊后面的巷子的垃圾桶里。陶静嗯了一声,我没有挂电话,沉默了一会,说:看到有什么不对劲就跑,包也丢了,什么都不要管。对面又是嗯了一声,气氛又沉默下来,陶静忽然说:我爱你。然后断线了,我走到一家茶馆里栖身,让老板无论如何给我弄来雀巢咖啡,我就在那喝了两个小时的咖啡。
一点钟,陶静出发了,从家里直接走到发廊后面的小巷,准确无误的找到我说的黑色书包,然后打车上了道,往天华酒店去。我也开始打车,往郊区外面的那处建筑区去,还隔着三四里地,我下了车,付钱让出租车司机走了,步行走过去。走到田间小路上,我看见几个农民在田里浇菜,还有几个翻土,忙来忙去,我站着看了一会,一个穿着棕色条衫的中年女人让我过去喝茶。
陶静到了酒店门外,抬头看了一眼这栋高耸豪华的酒店,一切都很正常,街上的人川流不息,门口的迎宾小姐礼貌的微笑着,陶静背着包面色缅甸的走进去,搭上电梯,到了三楼,走廊很长很宽灯光昏暗,织造出一种安静奢华的气息,地上铺着红色鬃毛地毯,陶静向着306房间走,步履不急不快,路过服务台的时候,一个穿着黑色制服的男人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走到门口,她敲了敲门,里面响起一阵脚步声,门打开,里面坐着三个男人,另一个起身给她开了门,陶静走进去,把包放在电视机下方的写字台上,坐着的三个人马上围了过来,拉开拉链,拿出里面装的一袋袋白色粉末,平铺摆在桌面上,打开封装口,放在鼻尖闻了闻,又伸出小拇指粘上一点,放到嘴中吸吮一会,他缓缓开口说话了:货真价值。另外两个人立马冲过去把陶静按在了地上,掏出手铐锁了,陶静奋力挣扎起来:放开我!放开我!那个中年男人走到她面前,拿出怀里揣着的证件:我们是警察,你被逮捕了。陶静仍旧挣扎,眼泪流了出来:放…开我!中年男人毫不留情的把她提起来,凶狠的瞪着她:你给我老实点!我告诉你,你现在在贩毒。说完朝两人使了个眼色:带走!
我已经走到建筑区附近了,周围空无一人,我没有第一时间走进去,反反复复绕着圈子,只要还没到交易时间,我希望晚一点进去,可我的手表已经坏了,时间也差了,而我一无所知。我仍旧以为时间停留在一点半,这时候,几个正在搬运木材的工人围在了一起,叽叽喳喳的不知道说着什么,其中一个已经看见了我,接着一伙人全看了过来。我看了眼,匆匆往另一边的林道里走。这时他们追过来了,我看见紧接从后面闯出来的警车,我一下慌了,疯狂的逃跑,往河边跑,拼命的跑,他们在后面紧追着我,警鸣声很快消失了,我只听到后面有人在叫站住,结果传来了两声枪响,那些正在耕田的农夫肯定惊呆了。
我跳到河里,好在我水性不错,直到我游到对岸去了他们也没发现我,我估计他们还在那一带寻找我,我脱了衣服,跑到集市里面,随便买上两件颜色各异款式不同衣裤,往有电话亭的地方跑,走到哪里,我已经筋疲力尽了。瞬即我发现了隐藏在四周的警察,他们穿着便服,在电话亭不远的地方走来走去,我装作若无其事的走过去,到了一家饭店里面。随便叫上几个菜,借着老板的座机打了个电话回家,接通了,但是没人接,电话一声声的响着,就是没人接,响一下,我心里跳一下,响一下,我的眼泪流一下。老板不耐烦了,让我回到座位上吃菜,我看也没看,扔了一百块钱在桌上,飞快的跑到汽车站搭车回家,一群人从街道里风风火火的走过,我藏在熙攘的人群里,谁也没发现我,我上了车,坐上回家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