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空空荡荡,不仅仅是我们宿舍而已,出门,打热水的路程就宛如度过鬼门关似得,不宽的走道,周围大门紧闭的房屋,走道灯昏暗无比,几间宿舍被调皮的学生用血红的颜料画上了莫名其妙的符箓,看起来更是诡异。
一天到头很少可以碰到人,宿舍在三楼,一楼是大二的学生,每当从楼上下去总是会引起几人怪异的眼光,可见人员的稀少,这样的日子,在我碰到周泽的之后终于有了改观。
大三已经结课,按道理来说,你在学校的人际交往也基本固定了下来,一些不熟悉的人基本上老死不相往来的关系,所以我和周泽对于我们忽然发展的关系实际都有些意外。
大学中不尽然都是八面玲珑的人,有着向我一样的人,也就会有着周泽这样真的木讷不会与人相处的人,那天打完热水回来,周泽正从宿舍小步的挪出去,望见了我他支支吾吾的似乎打了招呼,我对他有些印象,但也只停留在知晓名字的地步,我不知道他想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该对他怎样得笑。
“嗨,吃了么?”他先我一步说了话。
我摇摇头,“自然是没有的。”
那中午我们就一同去了食堂,下午程琳茂打来电话,周泽问过之后大度的提供了自行车,大学里倒是不少人选择买个自行车代步的,我也不感到意外,他自行车保养良好,五官俱在,这都不是重要的事,让我感到意外只是他与我形象中完全不同,我想象中周泽是一个完全不合群的人,说起话来大概也死板无趣,真的接触起来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之前那些看法,只是一种无知的偏见而已,接过他递来的的钥匙,跨上自行车,我还是和他说了这事,他也就回答了我。
“和人交流不是一点意思没有吗?有着时间大可以去做更多自己喜欢的事,为什么要荒废在应酬上。”
我说应酬毕竟是必要的事,即使并不喜欢仍要顾忌别人的面子,未来任何的一线关系或许都是派上用途,我想起之前,班级举办了聚会,他便是缺席的一人。
“我对他们没有出现的必要,去了他们不会多开心而我我会很不开心,在感情上已经没有必要,那就仅仅剩下关系以及利害。”
之后的话他没有说,时间已是不早,他拍拍我的肩膀送我离开校门,他想表达的或许并不是对世俗的不屑一顾,听他说起来,倒是有着一种委屈的意思在,我说的他或许都懂,人际交往也是种学问,想要精通不容易,但能够进入大学的人不会连门都入不了,他偏生表现的孤僻,怎么定义呢。
“绪玉,我们可以为自己找借口,为了轻松一点也可以做些你自己不喜欢的事,大家都是这么做的,但你知不知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校门口前是一条十字路口,车子撕心裂肺的吼叫,各种声音强迫震动着我的耳膜,周泽的声音并不清楚。
人总会变得,知道了这一点,人才会变得固执吧,我想到了那一次聚会的事情,那天我被一成灌了许多的酒,回来的时候吐了三次,我们好多人说了很多很多的话,但,都说了什么呢?
经历过很多很多,到底留下了什么呢。
回过头去,周泽已经不在了。
很久没有骑自行车的经历了,不过踏上之后,感觉还在,没有生疏之感,久违的踩着蹬子,我有了一种脚踏实地的感觉,似乎脚下本来就应该有着可以发力的东西,一念至此,身上力气就涌现的轻松,到了车站的时候还有着意犹未尽感觉。
我现在想做什么呢,当一个赛车手?
付出努力也不会有些任何改变,梦想很多时候仅仅只是梦想而已,就如同小学老师问起个人梦想我回答的“科学家”一样,唯一不同的是,那对于老师来说是标准答案之一,说起来老师、家长。同学都会笑,那的确是我的梦想,被认同却从未被他人相信过的梦想,而二十一岁的初学赛车手,说起来父母亲戚只会怀疑,我自己也只当做心血来潮,虚无的梦想,会被任何现实的东西轻易粉碎,断案人是他们,处刑人是我。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好在天不遂人愿已是一种习以为常的体验,不快就如同突然燃起的激情一样转眼会被抛之脑后,我什么都不会记得,不会去感触,
只是为了轻松吧,人是会思考的芦苇,一旦思考太多,免不得头重脚轻,变成芦苇中的畸形,于是放弃变成了必要,变成了芦苇生存的技巧,不善于背负的人,总是可以为自己找到放弃的借口,或者这才是我唯一的才能。
赵灵毓对着我打招呼,陈琳茂就有点羞赧的模样,若是往日,对此就可以扯上许多,只是有些东西变化之后,双方就只能尴尬了罢,我们都没有真正的理好思绪。
交往已久,作为朋友的时间也长了,对于彼此的美态丑态都了若指掌,男女朋友自然有些普通朋友难以企及的秘密存在,而普通朋友之间当然也有着男友朋友不可言说的隐秘,成为阻碍或者催化剂,朋友很难变为情人,用一种态度填满的时间,忽然变化的一切,并不是转换态度可以改变的,一点一点堆砌的日常,沉重的感情会成为两人的背负,或许还是做朋友更好,一旦如此念头有了,为山方九仞便毁于一旦。
这是适用于大众的情况了,对我而言,情之一字尚不知如何解析,那闹剧一般的告白若是取得成果,换个称呼将似是而非的恋情进行下去也不会感到别扭,至于欺瞒的内疚,什么都没去思考自得轻松的家伙们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我这算什么?难道就因为我有些稍许的自觉,那些混混沌沌的家伙就可以来批判我?
如此宽慰着自己,我曾自诩不在乎他人的目光,这可能是某种程度的事实,那种程度也不过是因为为了作为某件事情的理由,而一旦需要,任何的立场都可以瞬间的转变,我如同他人一般的俗魅不堪,我从不愿意承认的,一事无成的我即使是在思想层面上也一如既往的平平淡淡毫无建树。
赵灵毓找着借口早早离开了,我与陈琳茂在这车水马龙的车站朝着某一个方向走着,我或者她,一前一后,只要不停下脚步,只要向前行进,看起来就如同有些目标一样。
她与我,如果要内疚,仅仅要内疚仅仅是我一人的事?你看,借口总是信手拈来,将责任分摊到他人的我看起来是如此的正义。
其实也不然,它是借口,自然也是某种事实,无论何时说起都很卑鄙的事实,拥有着两种不同孤单的我们一起编造的同一个事实。
车站喧哗,我们从最为角落的地方走过,阳光下枕着破旧衣服的乞丐摊倒在那里,混合的剧烈阳光仅仅有些灰暗反射了出来,赵灵毓拉着我的手迅速的走开,我看到乞丐咧开了满是烂黄牙齿的嘴,带着丑陋却宁静的笑容,旁若无人恬然自得的笑容,对我们的喧嚣一无察觉,或者我们的喧哗一点不能打搅到他吧,那会是他对众人忽略的反击吗?
一瞬间,我有些嫉妒,甚至于对手被赵灵毓拉住都恍然不觉,我只想看看,在碌碌前行的众人阴影下,那微不可觉的光会维持多久呢?
“快走啦,时间也不早了,今天计划是什么呢,赵灵毓说你早有过计划的,你可别说没有。”
我愣愣的看向她,她久违地带着撒娇的笑容,我又回头看一眼乞丐,他泯住了嘴,又打了一个悠长的哈欠,人群离他更远了,极少的时刻,有着几人迟疑的扔过去硬币。
“好人有好报,谢谢谢谢。”他熟练地对着施舍人叩着脑袋,仍是那不知所以的笑容,我皱着眉,手臂被重重的拍了一下。
“乞丐有什么好看的。”陈琳茂嘟着嘴,显得有些不满。
那的确没有什么好看的,我回过神,打量的目光移向赵灵毓,深深地看着她:“是啊,哪有我家琳茂好看。”
她切了一声,脸有些酡红,我发现她的确变得可爱了,一些作为朋友难以看到的可爱之处也实在让我耳目一新,果然这样也不错?
琳茂啊,你可知晓你表现的越是可爱,在我眼中你越是在拼命压抑着什么呢,那段时间的确有很多值得回忆的好事,但坏事不也一样吗?
喜欢与讨厌是一种情感,都会不明不白的产生,只有在某一个你已经忘记的时刻,将一切逆流回去,你能找到那个因果。
游乐园中,我一个人坐过的木马南边,我们从更为高档的旋转木马上走下来,我们脸上都带着快意的笑容,呵呵哈哈的属于林林总总人流的笑声之中,有些七彩绚丽的肥皂泡被声浪吹起,在空中精彩的爆裂,只有极少数的会堕落到地面。
我看着脚边一点点湿润,小孩被母亲拽离我的身旁,叫声与笑声刺得我耳朵疼,赵灵毓忽然有些担心:“怎么了,你今天有些怪怪的。”
“没怎么,只是有些不习惯……拜托了,不要对我这么温柔,你还是恢复你那彪悍的模样吧,万一我喜欢上你那可怎么办。”
“又胡说……”
她羞赧一笑,我报之以更为开朗的笑。
哈哈哈哈哈哈,游乐场里,不似尘世的光影,小孩子又吹了一个个、初生时毫无光彩的肥皂泡,伴随着很多很多东西,悠悠地浮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