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当今天子登基之时并未请出圣祖皇帝的的遗诏。圣祖诸位庶子不服，朝堂动荡，要不是瑜王率先向皇上行天子之礼，局面恐怕会混乱一段时间。兄友弟恭，这对皇家兄弟一直以这样的姿态呈现在众人面前。但，阳奉阴违，从来就是高位者的惯用伎俩。否则，瑜王在掌管开天军团后为什么还要向自己的独子请封河西郡王？他已经权倾天下，还要再往上，那便是······
气氛变得沉闷了许多，两人没有再开口。一时间只能听到那响了彻夜的铜壶滴漏的声音。程询隐约透过陆烬的沉默猜到了些什么，但这种念头在他的脑海中转瞬即逝。
程询生性豁达，猜想父王为自己请封不过是想让自己历练一番，不要整天无所事事；想来也是他的一番美意。于是放下杯子，在陆烬的屋子里踱步，这座广阅楼，他已经来过很多回了。墙上挂的那几幅画，也还是他上一回来拜访时的样子。打量一圈房间后，视线停在陆烬整理好的那一堆书稿上，随手拿起桌子上新摊开的一页纸：“不错嘛，《大盛实录》写完了，接下来该是我大启王朝了。”
陆烬收拾好心情，随他走到书桌前，面对那一堆厚厚的书稿有些感慨：“是啊，我在这儿蹲了快十年‘禁闭’，也算是有个交代了。”
“《大启太祖皇帝实录》，你要开始写太爷爷的事情了。”程询看到桌上那新写的几个字，手指轻轻抚上，太祖皇帝是他的太爷爷，本来只是一名小小的将军，却在乱世之中安定了天下。开创了回云族人的新的历史，也开创了他们程家在这片土地上的辉煌。但奇怪的是，在这八个字的后面却有一行与题目不相符的文字，“不过，为什么开篇是道统十五年九月十五日，太祖爷的年号可是明诏，你不会连这都忘了吧？”
陆烬从程询手中接过那一页手稿，那刚刚落笔的“大启太祖皇帝实录”后赫然用不同于标题的字迹写着“道统十五年九月十五日”。陆烬皱眉：“我刚刚只写了个题目，还没有开始动笔写内容啊。”
程询笑道：“别逗了，这广阅楼里就你一个人，不是你写的难道是鬼写的？”
陆烬不语，一脸严肃。昨夜他就坐在这广阅楼中，一步都不曾离开，按照他的安排，今夜本来就是《大盛实录》完结，《大启太祖皇帝实录》的开始，明诏年代到现今的道统年间，中间隔了很长的一段时间，他就算是再糊涂也不可能将太祖皇帝的年号和当今圣上的搞混。难道在这广阅楼中还有其他人的存在？
程询细细端详那页书稿，两行字的字体虽然有不同，但二人都知道，那是出自陆烬之手：“也许是你熬了一个通宵，误写的吧。”
“哦？也许是吧。”陆烬揉了揉眉心，通宵达旦，确实挺费心。
程询笑笑，这好友拼命三郎的样子还是没有任何变化。打算把这页书稿放回到书桌上。但就在这时，一团黑色的影子模模糊糊地出现在“道统十五年”的后面，隐隐约约。陆烬赶忙上前，将书稿就着程询的手扯平。二人屏气凝神，瞪大眼睛看着那团黑影。只见它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渐渐凝聚在一起，最后竟然明明白白变成了两个字。
“有变！”
字迹龙飞凤舞，与前面所用整齐的字体不同，陆烬和程询疑惑地看向对方。
程询感到毛骨悚然，拿起纸的手有些颤抖，仔细辨认片刻后对陆烬道：“陆兄，我确认，这俩字是出自你的手笔。”
陆烬的书法在大启是有很高水平的，想要模仿他的手法，相当不易，程询早年临摹过陆烬的字深知这两字不可能有第二个人写的出。
“可是，为什么？”陆烬也感到疑惑，他摸着那两个字，墨迹新鲜，还沾了一手指头的墨汁。
“凭空写字，你得是练了什么功？”程询拔出了配剑，四下巡视。
书桌后面一张睡榻，榻上的被褥还整整齐齐地叠着；左面墙上一个黑檀木的书架，上头摆满了书；书架对面是一张低矮的卷头案，案上三个花瓶，花瓶后的墙上是几幅陆烬自己画的画。屋子的正中央，一张圆桌，桌上还有陆烬和程询刚刚吃剩的茶水和点心。
一切，都和程询到来之前一样正常。
“不对。”陆烬愣在原地，他忽然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心慌之感，“为什么我的心会跳的这么厉害？道统十五年九月十五，也就是下个月的十五号。九月十五是什么日子。这莫名其妙出现的字究竟是什么意思？”
程询用自己的佩剑敲打着每一处角落，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下个月十五号，皇伯父的诞晨，万寿节。父王说要将瑶姬作为贺礼献上，命我和昭判哥一起来客州接她。有什么不对吗？”
万寿节，自太祖皇帝安定天下起就命令修建的上尧宫落成；万寿节，四方军团来朝，供帝王检阅；万寿节，百官朝贺；万寿节，客州汉山霞飞庙皇帝替身祭天仪式启动；万寿节，八方来朝，万民欢腾！
“如果有人在这一天发动什么阴谋。”陆烬感到危险渐渐逼近。声音微弱道出心中疑虑。
“那么后果将不堪设想！”程询瞪大了眼睛，跨步到门口：“飞鹰！”程询大叫一声，训练有素的飞鹰马一跃而起，停在广阅楼二层外。“我得赶紧赶回去告诉皇伯父，让他当心。”
陆烬追到门口，伸手抓住已经骑在马背上的程询：“你先别这么着急，那字迹是如何来的我们还没有查清楚，你这样急急忙忙地回去，万一万寿节那天风平浪静，你不就算危言耸听吗？”
“可如果真的有事呢？”程询急红了眼：“皇伯父的诞辰，举国欢庆，不管那字是怎么来的，如果真的在这一天有什么变动，那么后果将不堪设想！”
“那也得先弄清楚字是怎么来的再说。”陆烬毫不理会程询的抗议，握住他的手就是不肯松开。
“陆兄！”程询急红了眼，手腕却被他牢牢握住，不得脱开。暗自懊恼，都怪自己平时练武不用功，否则现在怎么会让一个书呆子制服。
拉扯间，程询忽然看到屋顶上有一团黑色的人影，躲在屋脊后，不易发觉。
“谁！”程询大喝一声，用尽全力挣脱陆烬，操纵飞鹰马追出去。
陆烬知道有变，伸手一抓，却只能够碰到飞鹰马的一只蹄子瞬间就被扔下了。趴在栏杆上大喊：“小王爷，当心呐！”
天边，仅剩下一人一马的背影，划出一道灿烂的弧线。
会宁都城，瑜王府。
今天的王府和平时的有些不一样。如果细细看去，你会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那些烧火的家丁，上菜的奴仆，喂马的马夫，伴读的书童，都比别人家的来的要威武，那些人的手臂孔武有力，对于手中的菜盘、书籍、饲料显得有些大材小用。鸡舍里，一只鸡还没来得及嚎叫便被没有持刀的屠夫一掌劈死。立在瑜王书房中的那位将军板着一张刚毅的面孔，等待着主人下一个命令。
“询儿是已经到了客州吗？”日光阴影后，有个声音这样问道。
“是。果然如义父所料，小王爷确实是躲到广阅楼中去了。”杨昭判这样答到。
“都准备好了吗？”
“瑜王府兵已经集结完毕，就等义父下令。”
沉吟片刻，那双承载着太多东西的眼睛望向窗外，那是一片如新春般的绿色，青翠欲滴，也许在它的后面，隐藏着的，是海阔天空。
飞鹰马卷起一阵疾风呼啸而过，动摇了过往的树叶，原本在黑暗中很好伪装的夜行衣暴露出了主人的行踪。
“看你还往哪里跑！”
程询骑着马，停在半空中，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黑衣人。就像是猎人倨傲地看着自己的猎物一样。一高一下，这样的对比，胜负其实已经太过明显。
“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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