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书包网辣文 > 修真小说 > 江湖暮色 > 第三回 天子趣事臣子奇闻
    却说昨日夜里,丁慕之与张笃臣二人夜归风雪庵,竟在风雪庵前捡到一名弃婴,身上只裹了条粗劣的棉布毯子,也无甚可用以辨别身份的物件。两人救活这名被风雪冻僵的弃婴之后,丁慕之想到自己自幼丧母,老父也于两年前辞世,又思及自己除却父亲忌日之外,都需守在这尼姑庵里,与三五尼姑,青灯古佛作伴,伶仃孤苦,不免动了恻隐之心,索性将这个苦命的孩子收做养子,常伴左右。张笃臣久劝无果,悻悻作罢。

    次日,待天微微亮,张笃臣便骑马下了山。他虽然迂腐,但也是心思缜密之人,料到婴儿在庵里总不能和大人一般吃些粗茶淡饭,而丁慕之未经人事,庵里三五个女子都是尼姑,哪里的奶水喂养。下了山后先在黄梅山附近寻了个农家女子到庵里给孩子做奶妈,方才往宫里复职去了。

    这张笃臣既是江湖子女,却又在宫中任职,自然是有一番缘由。当年丁满江名声不显,机缘巧合之下结识了游戏民间的当朝天子朱虞,其中又是一番恩怨纠葛,个中种种,暂且不表。不过斯人已逝,这份香火情传到了张笃臣身上,张笃臣便因此成为了当今天子的侍从。此事对张笃臣来说是福是祸暂且不论,但这份荣耀却是天下头一等的,任多少武林高手如何的羡慕都得不来。京城不比别地,向来戒备森严。皇宫大院更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当值的护卫好比天上的星斗,数不胜数。故而张笃臣天子近侍一职更像个虚职,方才能够前往千里之外的清平县祭拜丁满江。

    张笃臣赶回到皇宫的时候,早朝早已散了,一个小太监得了皇帝的旨意把张笃臣领到了御书房。张笃臣进去后,皇帝朱虞正坐在书桌前披着奏折,书桌上侧前方摆着通体墨绿,上好的歙州砚和一个红檀笔挂,批好的奏折三三两两散落在其左手边,右手边尚有未批阅的奏折十余本。当今天子已经年过五十,但气色极好,身着明黄色长袍,袍上绣着金龙腾云的精细图案,眉毛长且平,目光含威。旁边站着一位戴黑色三山冠,着深红色长袍的宦官,低眉顺眼,侍候在侧。正是贴身侍奉皇帝的宦官首领,许貂寺许浊佳。

    皇帝见张笃臣进来了,不待他行礼,便笑道:“不用多礼。”张笃臣却置若罔闻,恭敬地跪下,三拜九叩。皇帝摇头苦笑:“笃臣,你该学学你师父,你师父在我面前从不拘礼。”张笃臣却道:“臣子面圣,哪有不行礼的道理,更何况微臣怎么敢和师父相提并论。”皇帝亦知张笃臣的迂腐性子,又道:“不提这个,恰好你来,朕和你说件趣事。昨日朕一时兴起,便带着许爱卿一同出宫,权且看看宫外的风光,哪知道有个不开眼的小贼,看上了朕腰间这块蓝田玉。料那小贼也是身怀武艺,朕也是大意了,不过被临身一撞,这玉什么时候被顺着了也不知道。多亏许爱卿眼力不凡,帮朕追回了这块美玉。朕本欲好好教训这小贼一番,但这毛贼自称家有美眷,又有未满月的婴孩,方才见玉心起,想要摘来送给自家娘子以博美人一笑,朕一时心软,便将他放去了。”

    张笃臣却道:“皇上仁厚,乃是我大明之福。但请皇上听小臣一言,许貂寺武艺高强,微臣自叹不如,定能保皇上平安。可宫外三教九流,鱼龙混杂,还请皇上日后还是少些出宫。”皇帝又笑又恼,如张笃臣这般君为先的愚忠臣子却是少见,得之是帝王之幸事,偏生有些时候又是不解风情,有如鸡肋,食之无味,弃之不舍。

    当下,皇上也没了说话的兴致,草草询问了些许关于张笃臣和丁慕之二人前往清平县祭拜丁满江的事宜后,便挥手让他退下。张笃臣本欲再劝说一番,奈何君命难违,只好领命退下。可怜他虽挂名天子近侍,但却无实务,往日里做甚么事全凭皇帝吩咐。今日里不慎惹恼了皇上,也不知做些甚么,只得出了宫往自己的府邸去,思量着为风雪庵里的师妹和莫名得来的师侄添置点物件,明日里好往庵里送去。

    但说这宫中种种,皇帝臣子的趣事,却都与丁慕之、丁渐之二人无关。昨日里丁慕之尚且信誓旦旦地表明自己想要照顾丁渐之的心情,今日又被扰得恨不得收回自己的话。丁慕之自出生以来全有父亲和师兄们疼着,向来有人照顾,哪里会照顾别人,昨日夜里见丁渐之被风雪冻着不哭不闹,还以为婴孩都是这般乖巧,当时也只顾得心疼,却没想到这一节。眼下孩子里恢复了生气,又哭又闹,她一个不曾婚嫁,养尊处优的闺中女子,又怎懂得哄,至于庵里余下那三五个尼姑,更不要指望了。也亏张笃臣给孩子请了位奶娘,好生哄着。渐之也小,估摸着才出生不久,嗜睡,吃了奶之后便沉沉睡去,也让丁慕之缓过一口气来。丁慕之也暗自羞恼,“昨日夜里还向师兄夸下海口,今日便这般手忙脚乱,若不是师兄恰好请了位奶妈上庵里来,也不知道该怎么收场。”丁慕之也是性格坚韧的女子,现下也只想着怎么将这可怜的孩子抚养长大,于是便向那位奶妈学着如何抱婴孩等等。

    却说次日,张笃臣本已买了些生活物件,正打算往风雪庵里送去。却又看到府上的管家急匆匆地来报,说是皇上召见,传旨的公公正在大堂候着。张笃臣无奈,只得把自己上风雪庵的打算搁下,又差人把东西送到庵里去。自己换了身衣服便随着传旨的太监入宫去了。

    皇帝仍在御书房等着,张笃臣见了皇上后自然又免不了一阵君臣礼节。皇帝笑着叮嘱张笃臣几句天寒须添衣后,才问道,“笃臣,朕适才听闻前日夜里,你和慕之在庵前捡到一名男婴,这等奇闻趣事,你也不晓同朕说说。”

    张笃臣心里泛苦,天子脚下,果然无甚事情可以瞒过圣上,当下说道:“皇上圣明,小臣只是觉得这等小事不堪入圣上的耳,故不曾提及。”

    “听说慕之有意将这男婴收做养子。”皇帝又问。

    “许是在庵里孤寂,一时兴起。”张笃臣低头答道。

    怎知听了他的话,皇帝面露愠色:“朕记得慕之也有二十余岁了吧。”

    可叹这君王心思比女子更加难以捉摸,张笃臣也不知哪里惹怒了眼前这位天下间最为尊贵的人,只得战战兢兢地答道:“丁师妹今年二十有二了。”

    “二十有二了,朕的公主这个年纪也都有了夫婿。前些年朕要为她说门亲事,将她许给老三,丁大哥由着她的性子没答应,朕也随她了。朕向来视她如己出,皇宫里的宫苑随她挑选,她偏偏要住在那风雪庵,如今又嫌庵里孤寂,一个未出嫁的闺中女子收了个养子,成何体统。”张笃臣早已跪在了地上,不敢多说半个字,皇帝的声音愈高,他的头便埋得愈低。

    皇帝大说了一通之后,情绪宣泄了下来,声音又变的有些低沉:“也罢,就随了她的性子胡来。”说着又解下腰间一块晶莹剔透的玉佩,让侍候在侧的许貂寺交给张笃臣,继续说道,“若是真要收做养子,也该叫我一声叔公,这块玉佩前些日子既然没被偷走,那你且送过去,权当做我给孩子的见面礼。”又道,“你记得叮嘱一句,让慕之择个日子带孩子来宫里给朕瞧瞧,总不能生的相貌难看,叫人给笑话去了。”

    张笃臣接过玉佩,诺诺称是,自然又免不了一阵感恩戴德。

    皇帝又叹息道:“笃臣啊,为何都是愈大愈生分。不论你还是慕之都是这样。朕记得你们小时候还愿意在朕怀里撒娇,如今慕之连宫里都来的少。”

    张笃臣不敢接话,低头不语。君臣之间又是一番闲聊后,张笃臣便告罪退下,只是心绪不复来时轻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