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三难忘的一台手术

    我们师医院从泰州调防滨海之前,医院送我到泰兴县人民医院进修普外科。那时的泰兴人民医院只有几排平房,外科病房和手术室在医院最北边的一排平房里。房屋设备简陋,可外科的技术力量很强,医生中有詹万庆、包养明、卓秀纯三员大将,年轻一代有个姓顾的,还有个姓吴的医生。我在进修期间,苏州医学院的一批工农兵大学生也在实习。

    我的带教老师是包养明,听说后来当了院长。上腹部手术老师带我做,下腹部手术我带实习生做。那时候科里没有主任,詹医生是外科负责人。他对我说了,春节期间,来病人你能处理的就全权处理,处理不了的叫值班老师,我满口答应,进修生能多做些手术那是求之不得的事。于是,春节放四天假,我带着实习生做了20多台手术。年三十下手术台已经十点多了,食堂关门了,饭店都不开门,还是包养明医生喊我到他家吃了一点。那时候,虽说是辛苦点,可能学到技术心里总是乐滋滋的。

    有一次,我下夜班,顾医生把我叫住,说他的一个病人,13岁女孩,蛔虫性肠梗阻,保守治疗一周无效,决定手术治疗。现在病人已经上了手术台,他要陪女朋友去看电影,让我帮忙给做一下。行,没问题,我爽快地答应了。我上手术台时,病人的麻醉都上好了,消毒、铺单、腹部旁正中切口,很快就打开腹腔,可进腹一看我就傻眼了,病人的肠腔内根本就没有蛔虫,见到的是一个尤如紫茄子样的器官,细看,原来是增大了的子宫,显然这是个妇科病。

    我立即请妇科会诊,同时让人去请示顾医生。按照顾医生的指示,我切除了病人的兰尾,关腹,下台。妇科会诊结果,这个小女孩是先天性处女膜闭锁,子宫内积聚了大量的经血,妇科医生作了处女膜双十字切开,放出积血,塞一块纱布,手术结束。

    术后,我一直在想,原本是个很简单的手术,由于医生误诊,病人腹部白挨一刀,假如病人家属问起女儿是什么病时该如何回答?我忍不住问顾医生,顾医生回答得十分干脆:她花一个手术的钱,做了两个手术(兰尾切除、处女膜切开),我没收她两份钱算是便宜她了。听听,这位顾医生对自己误诊竟然是这么认为的。后来,顾医生就是这么对病人家属说的,老实巴交的患者父亲竟然还口口声声地感谢这位顾医生。事后我十分懊悔,至今还感到内疚。

    五十四得了个铜牌

    大概是1974年,师医院来了个高干子女,大家闺秀,听说是什么司令的女儿,这在咱们医院可算得上是位格格了。此人来74师的目的可能就是为了找对象。据说,当时装甲兵司令交给我们刘师长的一项重要任务就是替这位格格找个对象。又据说,当时我们的刘师长是拍着胸脯打了包票的。

    是啊,一师之长,领兵上万,帮一个女孩找个对象那还不是小菜一碟。作为师长,他老人家首先想到的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优先照顾自己身边的部下,先找到司令部的林参谋,可这位林参谋不领情,硬说自己有了对象,师长一听,有对象那也好办,把你那个对象退了不就行了吗,可那位林参谋死活不干。无奈之下,刘师长又找到洪参谋,并且明确告诉他,你找了她,以后乘飞机不就方便了吗!可惜,这小子又是个犟种,回了刘师长一句:“她老子死了我怎么办?”。刘师长连连碰壁,只好舍而求其次了,于是想到了王永和。

    这次是侯哥出马,我一听有这等好事,十分感动,说实话,贫下中农的儿子能攀上这门高亲,那可是梦寐以求呵!可再一想,人家是司令的女儿,我是农民的儿子,地位悬殊太大,她那么高高在上,成了家我不得成天仰着脖子跟她说话,太费劲,这便宜咱不能沾。

    可不情愿也得找个理由啊,于是我跟侯哥说:“我出身贫寒,没这个福份,养不起这位千斤,您还是给她找个门当户对的吧”。侯哥听了很不快活,总觉得我是“狗坐轿子不识抬举”。

    事后,我感到欣慰的是:我王永和何德何能?竟然能在万人之中拿到个铜牌,也算得上是不枉此生。

    五十五野营拉练

    时间到了1975年,部队以“割头”方式调防,泰州的74师到滨海、滨海的江苏省军区独立师到温州、温州军分区到泰州,只动机关和直属单位,团以下原地不动,于是师医院来到了滨海。

    和苏中的泰州相比,位于苏北的滨海可就穷多了,到处是白茫茫的盐碱地,地里的庄稼就像患上了斑秃,滨海县城的“烧饼公园”“油条大街”“摩天大楼”“立体电影院”号称滨海的四大景观。

    所谓“烧饼公园”就是滨海县城的一个小得可怜的公园;所谓“油条大街”就是县城的一条主街,又窄又长,只能允许两辆拖拉机通过;所谓“摩天大楼”就是县城盖了幢三层楼房,几年过去了还没封顶;所谓“立体电影院”就是新建的电影院,一直没装座椅,观众看电影得站着看。

    冬季野营训练来到黄海边,大家全副武装,因天下着雨,还得穿着鬼怪式雨衣,在泥泞的道路上艰难的行进。虽说是辛苦,但苦中有乐,许多人脚上打了泡也不肯上收容车,尤其是女兵,犟的很。可那道路实在不好走,时不时还有一洼水,不小心就踩到水坑里。

    白天还好,走着走着天黑了,水坑也看不清了,视力好的人见到水坑就跳过去,像董丽亚、杨春梅这些近视眼,只能跟着前面人做动作,前面人正常走,她也正常走,看到前面人跳一下,那一准是有水坑,她也跟着跳一下。

    后来,走着走着,她们这个规律给走在前面的温一兵发现了,这小子坏呀,他没有坑也跳,他一跳,董丽亚就跟着跳,挺好玩的。这还不算,讨厌的是该跳的时候他不跳,稍稍地跨一大步,董丽亚看不清呀,还是以正常的步幅往前走,扑通一声踩到水坑里了,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行军途中,大家有说有笑,体力强的帮助身体弱的,谁也不甘落后。每到一地宿营时,大家就忙着搞卫生打地铺,炊事班就烧开水,让大伙泡脚,医生就忙着给脚上打了泡的人穿脚泡。

    吃饭就蹲在地上吃,睡觉就打地铺,能在老百姓家堂屋就算好的了,在牛棚、猪圈里打地铺是常事,夜晚还得站岗放哨。要说苦,野营训练真是苦,但不觉得苦,也没人叫苦。野营拉练的生活很充实,很开心,那种官兵一致,同甘共苦的生活方式充满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