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军垦农场
部队来到了吴江农场,刚驻扎下来就接到上级通知:因太湖流域有血吸虫病流行,部队所有人员一律不准下湖游泳。是啊,吴江农场是围湖造田,太湖被围的部分都是湖滩,都是些芦苇荡,而芦苇荡正是釘螺的孳生地,太湖水中有钉螺就不足为奇了。而且我们看到当地的老百姓中就有血吸虫病患者,我们还看到一些老百姓在用药水灭螺,可见,这一带真的是有血吸虫病流行的哟。不知道当初部队围湖造田时,是否有人感染血吸虫病,去年体检时做B超说我的脾脏上有几个钙化点,看来有可能是当初隐性感染过血吸虫哟,细想想,这当个庄稼兵也不容易,辛苦不说,还冒着感染血吸虫病的危险。
来到了农场,看到了自己儿时就熟悉的水稻,而且是大面积的水稻。看到了部队官兵一个个晒得黑巴溜秋,除了穿的是军装之外,和老百姓没什么两样。还有上千人的一个大学生营,那些来自上海的大姑娘、小伙子衣着更是五花八门。部队没有营房,机关都住在老百姓家里,连队和大学生都住在简易地茅草棚里,几十人住在一个大房间。连队战士还好,大学生营的宿舍就乱了,大通道的两边是床铺,中间是一条长长的铁丝,铁丝上挂满了乱七八糟的衣物,就象是联合国门前的国旗。每次出诊都要从那些旗子下面穿过。部队吃的是自来水,老百姓吃的是井水,而那里的井水是咸的,烧汤都不用放盐,稀饭也是咸的,可难吃了。军民混杂在一起,知道的是军垦农场,不知道的很象是个劳改农场。我们三营卫生所一共三个人,军医姓陆,是个老同志,他住在营部,我和卫生员黄贵祥住在一家姓常的老乡家里,俩口子有两个孩子,一男一女,是个非常好的一个家庭。我们每天除了下连队巡诊之外,还帮助老乡担水、打扫卫生,老乡对我们很好,有时候还弄点菜请我们喝口酒。我在吴江的一年时间,前半年就是住在老乡家的,那时候条件虽差,过得还挺快乐。
1970年下半年,也不知道是哪位领导看中了我,把我从吴江的营卫生所调到了泰州的师医院。放到现在,一个没有后台的人,没人帮忙想离开农场,那是很难办到的事哟。
三十六聪明的炊事员
部队在苏州吴江时,连队有个炊事员,安徽人,小伙子活泼可爱,鬼点子也多,当了三年兵的他,一心想在当地找个对象,好在退伍时带走。
有一次他约一个女孩看电影,当电影院的灯关了以后,战士从裤兜里掏出一包东西,并顺手递给女孩一个。女孩接到手,感觉到这东西软软的,还有点粘乎乎的,不知是啥没敢吃。战士一看女孩不吃,就做了个示范动作,自己先吃一个,示意对方这是好吃的东西,顺手又递过去一个。女孩看看战士,觉得再不吃就不好了,于是就做了个吃东西的动作,假装着在吃,战士看到女孩吃得还挺快,就不断在给她递过去,直到吃完。其实,女孩一个也没吃,给她的东西她都放在手帕里包着呢。电影散了,出了电影院,女孩打开手帕一看,原来是一包猪头肉。事后,战士把这故事讲给伙伴听,这个笑话,好长一段时间在营区流传。
就是这个小战士,在一次烧开水是丢了性命。事情是这样的:他看到有人用一根皮管插到水池里,灌满水后用手堵住一端拉出皮管,松手后水就会自动的往外流。尽管他不懂这是虹吸原理,但他觉得这是个简便易行的好办法。一次烧开水时,他想起了这个办法,就用一根皮管放到开水锅里,然后拉出一端,企图让开水自动往桶里流。可由于皮管中有了空气,开水并不往外流,这是他就用嘴吸,谁知这一吸把开水吸进口腔,造成了口腔严重烫伤。战友们立即打电话向卫生队求救,由于情况紧急,没等到救护车赶到,战友们就用担架抬着往卫生队送,可就在他们护送到途中,还未与救护车相遇时,这名聪明可爱的炊事员就已因喉头水肿而窒息死亡了。
三十七和余秋雨相处的日子
我调到师医院之前是吴江那个团二营卫生所的助理军医。吴江农场有个大学生营,一千多大学生来自上海各高校,我负责大学生营的保健。余秋雨当时也是来农场劳动锻炼的大学生营成员,由于他能说会道又能写,被留在营部当文书,我是大学生营的医生,我们同吃同住,朝夕相处。他比我大两岁,我们关系很好。记得有一次“破四旧”,上级要求学生把手中不健康的反书全部上交,结果收了满满一屋子,而堆书的库房钥匙就在余秋雨手里,有一天,我让他打开库房让我看看学生们都上交些什么反书,看的结果是大出我的预料,哪有什么反书?全是当时市面上买不到的好书。我让余秋雨拿一本给我看看,他偷偷地拿了一本《唐诗三百首》给我,那本《唐诗三百首》上有上交人的名子,封面上写着惠晓燕三个字,我问此人是谁?余秋雨告诉我,她是江苏省省长惠裕宇的女儿。我不认识惠晓燕,可那本书我俏俏地收藏了好多年,一直不敢说,要不是改革开放,现在也不能说。
当时的余秋雨过人之处就是嘴巴特能讲,同学之间包括和当兵的的辩论,他总是赢的多,但这人从不讲蛮理,总是以理服人,给人的感觉是他的知识面很广,懂的比一般人要多。有一次,我们俩坐在办公室聊天,前面水稻田埂上一歪一扭的走来一个女生,我就说,你看她走路像是跳舞,看来这城里人就是娇气。余秋雨不赞成我的说法,他说:你不能用你的眼光来评价她,你是农村出身,又在部队锻炼了那么多年,走这田埂当然没问题,而她是城里人,是个学生,从来没走过这种泥泞的路,能吃下这个苦已经很不容易了,你这样评论她是不公平的。我听了他的一番话,总还想反驳两句,可实在是无话可说。半年之后,他们的劳动锻炼结束了,要回上海了,分别时他送我一张戴着解放军棉帽穿着军大衣的半寸照片,背面写着“送给王永和留念”这张照片我一直保存到现在。
九十年代,我从报纸上看到了余秋雨已是上海戏剧学院院长,国家一级教授,后来又看到了他的《文化苦旅》等著作,并看到他多次在中央电视台当评委。从电视上看他比38年前显老了,但说话的表情乃至动作还是当年那样。我曾在他的博客上试图与他联系,可一直没回音,后来我从他的自述中看到他写到在,吴江农场劳动锻炼的哪一段,写了不少内容,但用四个可以概括,那就是“刻骨铭心”,当然其中也包含着恨,毕竟大学生毕业以后又到农场锻炼一年,这是个新鲜事,而且当时的劳动锻炼给人的感觉就是劳动改造,多少带些强制性,是件不太体面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