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绣球疯

    入伍不久,我和我的战友中许多人生了个怪病,那就是患了“绣球疯”。所谓“绣球疯”就是阴囊皮炎,而阴囊皮炎在医学教课书里都有记载,病因主要是缺乏维生素B2,其实这种病与环境改变和水土不服也有关系。就是这种病,可让许多新兵吃了苦头。

    我入伍后的第一个春节是在安徽嘉山县的一个叫管店的小镇度过的,那时刚入伍不到半年,新兵训练刚结束,一大批新兵患了阴囊皮炎,其中包括我。

    卫生员给我们服了维生素B2,可还是不管用,病情没有好转反而逐渐加重。我们班12个人,除了班长和老兵,新兵无一未幸免。这个病虽然不是什么大病,可它着实让人难受。

    阴囊表面开始是奇痒,接下来就是渗液,然后就结一层厚厚的硬痂,整个阴囊就像是一个外皮烧焦了的地瓜,一碰就疼得钻心。生了这种病还不好意思说,一个个都把手插在裤兜里,小心翼翼地托着那个“烤地瓜”。走起路来都一个姿势——八字步。

    整个春节期间,新兵们都咬着牙,咧着嘴,似笑非笑,哭笑不得。病情持续2周左右,总算熬过去了。老兵拿我们开玩笑说,这就叫“新兵蛋子”,患这种病都是新兵,兵当老了,对部队的环境适应了就不会再患这种病了。

    1970年我从皖南调到苏州吴江,可能是由于水土不服,当了五年兵的我,竟然又一次患上了绣球疯。这次我可是有经验了,5年前的“烤地瓜”之苦记忆犹新,可不能重蹈覆辙。

    我一看情况不对就采取措施,没等到它结成厚痂我就赶紧去洗了个热水澡,用热水把痂壳彻底洗掉,还觉得不放心,又用肥皂洗了几遍。谁知道这次我又犯了大忌,痂是洗掉了,可剩下来的确是一层红兮兮的嫩肉,这次不像“烤地瓜”了,确像是“剥了皮的西红柿”。

    天哪,这“剥了皮的西红柿”比“烤地瓜”更让人难受,不仅走路疼,连内裤碰上去都疼的要命。偏偏这天晚上连队来电话要求出诊,我只好咬咬牙带着卫生员出诊。

    吴江农场的部队住得很分散,从营部到连队要走三四里路,走一步磨擦一下,疼得我直冒汗。还是卫生员黄贵祥聪明,他给我出了个主义,把裤子脱了不就不磨了吗?

    嘿!好主意,就这么干,农场的路上人少,又没女人,即使碰到人也都是男的,就这样,我光着屁股一直走到连队门口才穿上裤子,看完病人,回来的路上又如法炮制。

    二十紧急集合

    入伍以来爬冰卧雪,吃苦受累,这些我都不怕,唯独害怕紧急集合。尽管白天黑夜练习了无数遍,但半夜三更地突然起床,不准开灯,在黑灯瞎火的情况下,要在几分钟之内穿好衣服,打好被包,全副武装地出去集合,这可不是随随便便可以做到的。

    一开始,新兵中是什么洋相都有,摸不到帽子的、衣服当裤子穿的、水壶挎包找不着的都是常事。有的实在来不及了,干脆抱着被子出来集合。

    这时候组织者可不管你那一套,集合好了以后,紧接着就是跑步,跑上个几公里以后回到出发地,灯一开,你就看吧,那真叫洋相百出。可这时不让笑啊,你越是不让笑,大家越是忍不住的笑。

    你不是抱着被子出来吗,行啊,那就让你抱着被子跑上几里路,有的战士被包没捆牢,跑到中途被子散了,也只好抱着被子跑,真狼狈哟。

    那会儿经常有小道消息传出说夜里有紧急集合,但凡听到此类消息,晚上就穿着衣服睡觉,结果连续几夜都没有行动,可你刚解除武装,当晚就搞紧急集合,现在想来当时肯定有卧底,要不哪会那么巧。

    记得有一次紧急集合,我的一个老乡睡上铺,棉袄从上铺掉到了下铺,怎么摸也摸不到,一着急大声喊了起来,班长,我的棉凳子不见了,班长一听说是找“凳子”,连忙说:“你找什么凳子,没让你带凳子呀!”我那老乡更急了,连忙回了班长一句,没有凳子光穿衬衣不冻死我呀?

    原来我们老家管棉袄叫棉凳子,可谁能听得懂呀?

    经过了一次又一次的练习,后来就不紧张了。从听到哨声后穿衣服、打被包、带上水壶、挎包、步枪和手榴弹,到出去集合,只要两分多钟。

    二十一逮松鼠

    新兵连生活结束了,我被分到后勤第十四分部工程兵222团,部队乘闷罐车来到了皖南繁昌县一个叫钟鸣的大山沟里。

    一见到大山,我又惊又喜,来自平原的我从来没见过山,更是没见过这么高的大山,营房四周群山环绕,漫山遍野都是绿,山脚是毛竹,山腰是山木,山顶被云彩摭住啥也看不见,天啦!这么高的山,真是太神奇了。

    到钟鸣的第一个星期天,我们就迫不及待地去爬山。吃过早饭,几个新兵蛋子用了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就爬上了一座山头。

    哇!真美,原以为我们爬的这座山是最高的了,哪知道远处的高山多着呢,也许这就叫“这山望见那山高”吧。第一次领略了什么叫山峦起伏,第一次感受到什么是心旷神怡。

    上山容易下山难,我们好不容易来到了一片山坡,累得够呛,坐下来歇歇。那里的是一片不太高的松树林,突然有人发现了松鼠,还不止一只,那些松鼠在松树上蹦蹦跳跳,可爱极了。

    嘿嘿!又是件新鲜事,平原来的人谁也没见过松鼠呀,大家一下又来了精神,有人提议“抓一只玩玩怎么样?”好!大家一拥而上。

    可松鼠在树上逮不着呀,我们就商讨了一个方案,集中兵力认准它一只,采取毛主席的游击战,它停我摇,它疲我扰,它跑我追,它掉我抓,让它不得安宁。

    就这样足足折腾它半个多小时,一只松鼠终于累得不行了从树上掉了下来,被我们用军帽给逮住了。逮是逮住了,放哪呢?到伙房找了个箩筐,放了许多松果、萝卜、白菜,算是给松鼠安了个家。

    满以这样松鼠就可以在这个小家里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了,可谁知经过这么一番折腾,松鼠被我们吓得半死,哪还敢吃?在里面一个劲地乱崩乱跳,根本就不吃,关了两天,眼看着小松鼠快要不行了,只好让它回归大自然。

    二十二宿舍交响曲

    当过兵的人都知道,工程兵、铁道兵、生产兵、边防兵,这几个兵种是最苦的了。这四种兵中我当过两种,当生产兵之前我是工程兵。修桥、筑路、盖房子、打坑道,这就是工程兵的工作,工程兵的特点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

    我当了四年工程兵,我们部队的任务是打坑道,大家都知道,坑道是在大山里打洞,坑道是战备设施,是在战争状态下藏人或者藏物资的地方,工程兵的任务决定了工程兵注定是钻山沟。部队每到一处,第一步就是忙着找水源、搭工棚、挖厕所,工棚就是战士的家,等到工程完工了立马转移。

    还好,我们部队在皖南山区打坑道时还有前人建好的战备仓库住,这对工程兵来说可算是三星级的待遇了。一个大军用品仓库足有小礼堂那么大,因为是仓库,窗户又高又小。

    一个仓库一个排住进去还很宽松,要知道工程兵的一个排可有六十多人啦,人们通常所说的集体宿舍都是三五人,最多也就七八人,可是六十多人住在一个房子里是什么情况,那绝非一般人所能想象出来。

    看:十几个人一排的铺位竖排四行,两边靠墙,中间两行对接,两根铁丝贯穿走道,毛巾掛一排、脸盆放一排、被子叠得象个豆腐块,横竖都成一条线。整整齐齐、浩浩荡荡,一眼望去十分壮观。

    这只是粗看,你要是留心细看,尤其是午睡时,你还能看到一些稀奇古怪的现象,那些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处于那个激情燃烧的岁月,正常的生理反应和下意识的一些动作,使得他们睡觉时也不能老老实实;

    听:白天一进宿舍就象是进了大商场,战士们有说、有笑、还有唱的,满目青春活力、阳刚之气。夜晚更热闹,打呼的、放屁的、磨牙的、说梦话的、起来撒尿的,此起彼伏。

    尤其是打呼噜的声音那是千奇百怪:高音的、低调的、带回音的还有那中途停顿的,一浪高过一浪,整个宿舍简直就是个交响音乐厅;

    闻:几十个人呼出的二氧化碳不说,战士身上的汗味,解放鞋、尼龙袜的怪味、加上那臭脚丫味混杂在一起,说不出是什么味,尤其是从外面站岗回到宿舍时,你就会闻到一股说不上来的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