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蜂和鲍佑都是江镇梅城的,年纪相仿。

    梅城,坐落在新铺几条大马路之间,大马路斜对面就是江镇政府楼。梅城可以算是江镇的中心城,江镇则是宁市下属镇,位于宁市中心东北角二十公里外。二十一世纪初,宁市政府为了扩大市规模,将以梅城为中心的江镇划为宁市东区。

    梅城小,但交通发达,信息开放。江镇政府楼一旦坐落,梅城将蓬勃发展。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窦蜂和鲍佑在梅城出生,接着在梅城慢慢长成。

    然少时的窦蜂似比鲍佑幸福好多倍。

    当鲍佑被爹娘拖着、拉着去稻田劳作的时候,窦蜂的娘死命地叮嘱窦蜂不可去强烈的太阳底下,一定得吃了冰箱里的西瓜,坐于风扇前瞅瞅电视。鲍佑拼命地努力地试图逃脱“凶狠”爹娘的魔爪,但除了一顿揍打,仍得继续劳作。望着幸福天堂里的窦蜂,鲍佑心底一阵阵绝望。

    娘说,“佑啊,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离开稻田,离开爹娘的辛苦。”

    于是,鲍佑衔住“学习”这根草。

    眼巴巴地看着窦蜂连带窦蜂范的同龄人,欢笑着飞扬书包,撕碎作业,帅气地跟老师顶嘴,霸气地罚站在墙根。鲍佑感觉,他们是金庸先生笔下的潇潇少年。自己每日“唯唯诺诺”于老师,于书本,于作业。得个老师的口头表扬,窦蜂等马上吹拉口哨起哄一阵阵,鲍佑感觉比受批评更不光彩。年度末得张奖状,被弄得满空飞舞,满地跳跃,最后又一本正经地皱皱巴巴,脏脏兮兮地回到鲍佑手心,像拿了一张手纸一样。

    无论种种,鲍佑也没有跟着窦蜂走,而是跟着“书流”走。

    于是,十几年后,鲍佑坐在了宁市国土大楼亮堂堂的办公室里,可以慢条斯理地盘问替狗尾巴前来办超市临时储货仓库搭建手续的窦蜂,有时甚至可以打着官腔讲几句术语。窦蜂乖乖地听,乖乖地奔东奔西,乖乖等着鲍佑接完电话。望着办公桌,望着蓄茶杯子,望着走进来的清洁工,望着鲍佑,窦蜂感觉眼前有条河,自己已无法逾越,把鲍佑隔在了亮堂堂的彼岸。

    那是一条知识的河。

    尽管鲍佑还是会拍拍窦蜂的肩,开一些熟悉的玩笑,讲一些梅城的事情。但窦蜂已不敢大声,不敢放肆,总认为自己一定是错的。

    尽管窦蜂家里有七朵乱七八糟的花,慢慢地,一朵花招进一只蜂,七朵花招进七只蜂。在梅村,窦蜂家也算是强人口了。花成群,蜂成堆。

    去过鲍佑工作室起,窦蜂感觉,这么多蜂花,还不如鲍佑浏览纸文那一刻美,那一刻有力量。

    然学生时代的辉煌又岂能让窦蜂遗忘。

    窦蜂不是跟鲍佑比上下。工作方位已不同于鲍佑,在生活方位得努力与鲍佑靠齐或超过鲍佑。不然真的辜负了年少时的帅气。

    鲍佑娶了阿紫。阿紫是宁市中心医院的主任医师,治病救人的白衣使者。

    窦蜂也想娶个白衣,或教师园丁,或什么局,什么单位穿戴整洁,每周上五日班,月攥不菲工资的。可是窦蜂飞来飞去,就是飞不进这样的圈子。

    于是,窦蜂痛恨书本,痛恨啃书本的人,更有些痛恨自己,痛恨自己曾经愚蠢的帅。

    山楂花,系江镇黄岙人。

    窦蜂疯狂寻花那年,山楂花在江镇邮电所的姨,因邮电所需要临时工,姨就利索地把山楂花塞了进去。邮电所有宿舍,有时要值班,于是山楂花就出现在了江镇,并送到了窦蜂面前。

    老人信奉“缘分天注定”。

    想想也是这样,窦蜂与山楂花雨天爱情并不是浪漫的神话,那是天注定的。

    没有狗尾巴超市二楼顶部的小搭屋,没有那天大雨的呐喊助威,难道窦蜂跟山楂花就睡不到一块儿了?

    肯定会的。窦蜂与山楂花肯定是要翻滚的。

    也许是在邮电宿舍的床单;也许是在小镇破旧的影院;也许是在人迹罕至的沟壑。

    总之,山楂花的肚子是一定会凸出来的。

    窦蜂蜇的花定是山楂花莫属。

    时常,窦蜂望着酣睡床头的山楂花,总觉得缺了点什么。再望一下,又觉得很好,这么年轻的老婆。山楂花足足比窦蜂小八岁。

    小八岁,窦蜂马上想到,山楂花也足足比鲍佑小八岁。

    鲍佑有那么年轻的老婆吗?

    人生在世,搂个漂亮年轻老婆也算是一大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