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七点余,太阳便已经很大了。
想着雨天积累的衣物,搁置的灰尘地板,还有尚无头绪的早餐内容。仅管是周末第一天的早晨,阿紫还是放弃了期盼一周的赖床。起来起来,不愿做懒散的床虫,用自己的双手,给周末一个整洁的家。
吸鞋托,着睡衣;发,齐肩,在张牙舞爪地肆意;微削的脸庞仍在睡,长在两叁层褶子下微肿的眼,一时适应不了白天的光亮,又开始不自觉地眯缝着。阿紫直冲门和窗,打开它们,让白天走进来,让家充溢白天的阳光,白天的风絮。
阿紫把待洗的衣物一股脑儿抛进阳台角落的洗衣机,不管它们是正面,还是反面;不管它们是大人内衣,还是儿子内衣;也不管它们是否有顽渍。洗洗洗,倒些皂粉,洗了在论。多亏姐靳红没看到或听到这样的洗衣态度,不然肯定得命令阿紫把衣服拿出来,重新有条有理地归类洗涤。如果靳红在场,她会一边条理地整理,一边耐心地给阿紫讲一遍洗衣规则。可阿紫从来都不会认真听取,阿紫打心眼里就讨厌洗洗刷刷。阿紫觉得每件物品,不用洗涤就会自净。看着布满污垢的衣物,沾满油渍的日用品,阿紫总想不明白怎么会这个样子。怎么洗啊?没得救了,扔了。
阿紫总想着换新的,把脏得实在看不过去的扔了,把还可以的拿去乡下娘处。
阿紫把脏的不可以再要的物品拿到娘处,娘便停下手中的活,把脏东西全搬到屋边小溪里,不到一个时辰,娘又搬着一箩筐干净得面目全非的“脏”东西进家来,把它们一一晾在屋前的篱笆上。阿紫睁大了眼珠子,娘的手是什么神奇之手,奥特曼去污手嘛。接着,乖乖地在娘的喋喋不休唠叨中把东西重新载回城里的家园。临别时份,娘总是拉着阿紫的手嘱咐了一遍又一遍,
“以后东西脏了,千万别甩手扔了,拿回来,娘洗洗,又成新的了。”
阿紫竟然像小时候那样乖乖地点着头。
此后,每每阿紫回娘家,阿紫会把家里一周运转下来要洗的衣物、家什、器皿全塞进车身,油门一踩,直奔娘家-----拓村。
几个月下来,阿紫城里的家干干净净,样样物体都锃锃亮。阿紫看着心气清爽,便哼着小调擦地板,抹门窗。一番下来,阿紫端坐在扶椅上,开心地笑。原来干净整洁是心灵开心之源头。阿紫家是彻底改头换面了,老公这么说,儿子这么说,邻居这么说,来阿紫家窜门的都这么说。
家干净了,阿紫的要求也提高了,回娘家没多少脏东西可拿,就把一点脏,或用了一次的烧锅拿回娘家洗一遍。
娘家对门吴阿婆一看见阿紫的车就会大声地对摇下车窗准备招呼的阿紫喊:
“又拿什么东西叫娘洗啊?你家东西咋洗不完,洗不断呢?”
“没,没多少。”阿紫羞涩地说,脸孔慢慢发红。
有时吴阿婆索性直接走到娘家,看着阿紫把要洗的东西一样一样拿下车来。
“阿紫娘,还有被单哪,要洗好长时间了。”
“快的,快的。”娘总是马上打住吴阿婆的话。娘知道阿紫要难为情,以后又把脏东西扔了,又花钱去买新的了。钱,难赚啊。
阿紫会把要洗的和娘一起搬去屋边的小溪。
娘就说:“紫啊,你回屋去,娘一下就洗好。”
阿紫便蹲在水潭边翻翻石块,波波水。看着娘擦啊,搓啊,用条木敲打啊。洗衣服很累的,洗被单就更累了。
阿紫嫌累,一件衣服洗下来便手臂发酸。所以宁可脏点算了。
阿紫打小就不喜欢跟脏东西作斗争。
娘好厉害,娘说她五岁就会洗衣裳。
小溪缓缓流淌,清澈见底,小溪周围的住户每天要来小溪五六回,多则十几回,有的甚至坐在小溪边不走了。
“阿紫,你们城里没水啊?”刘姨问。
“城里脸盆里蘸蘸,哪能洗被单。”娘说。
“阿紫,还是乡下好,那就不要上城里了?”
“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阿紫,你倒好,弄回来这么多要洗的,把溪水都洗完了。”王大妈每次这么说。
“阿紫,你娘年纪大了,你拿脏衣服来孝敬啊?”犀利婶总是吐个痛快。
“……”
阿紫觉着大妈,婶婶的话没有恶意,一笑了之的同时,有些可以机洗的就在城里家洗了。
寒冬之时,娘的手因经常下水而通红,有时竟生起了冻疮。姐靳红说:
“娘,天冷,不要下生水了。”
“靳紫,你是不是又拿东西叫娘洗了,你自己没手啊?”妹靳敏秃着眼睛冲阿紫叫。
“没,没。”娘说。
“没,没。”阿紫跟着说。
无论怎样,阿紫就是不喜欢洗洗刷刷。
读中学那年,时值过年,娘叫家里的四个孩子把椅子,凳子,锅碗瓢盆……都放小溪里洗洗。弟靳秉老早溜走了,留下阿紫叁女孩。阿紫负责洗食罩-----盖住吃剩饭菜的竹编罩子。阿紫背着竹罩去了小溪,把竹罩在溪水里一浸,便湿漉漉地拖回家来。娘说:
“洗了?看看这儿脏,那儿脏,快快,重新洗。”
“我不会洗,我不洗。”阿紫犟在一边,愣是没去洗。
娘便拿起竹条狠狠地打了一顿阿紫。打过,痛过,阿紫硬是不爱洗洗刷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