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愁暗自后悔不该沉不住气,不知道刚刚那番说辞能不能混得过去,只能冷眼看着对方的反应,那端萧远山也回过神来,轻轻地又叹了一声:“已经是多年没想起这云兮剑法了啊!”
沉愁正好接过话头,试图探探萧远山的虚实:“掌门使的这云兮剑法,我神往已久,还请掌门讲解一二?”
“这剑法已经十多年未曾出现在江湖中了。”萧远山叹道:“阁主这般年纪,想来只是听过云兮剑法的大名而已。这云兮剑法一共一十三式,初始云淡风轻,到后来竟有剑气呼风,真气化云之势,算得上是绝妙武功。”
沉愁叹道:“掌门说的是,我也只是听家师说过,云兮剑法,少有人敌。可惜家师也只是听过云兮之名,并没有亲眼见到,所以我也是听家师微微提过云兮剑法的一招半式,刚刚竟然让我猜中了。”话语间,轻描淡写地解释了自己为何刚刚失态,惊呼识出云兮剑法,将事轻轻揭过。
萧远山果然没做他想,竟然哈哈笑道:“都说云兮剑法妙绝,真称得上是实至名归。想纪家祖上曾出了一名镇远大将军,一柄长剑,对敌无数,无人能敌。后来纪家淡出朝廷,倒也凭着云兮剑法在江湖中占得了一席之位。你说这剑法可是妙绝?”
沉愁当时年岁尚小,这些年来,只纠结于十五年前的是是非非,竟然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到纪家先祖,不由出声问道:“原来这纪家是出身于朝廷。”
萧远山看来是有了兴头,接着说道:“可不是,镇远将军不仅武功高强,也是爱民如子,深受百姓爱戴。纪家虽然在朝堂立了功,但纪家先祖更喜欢江湖的自在。又因年岁已高,辞官之后定居在祖籍云州。”
沉愁说道:“晚辈也是第一次听闻。”
萧远山未曾在意沉愁的称呼,声音却变缓了:“倒是这些年没人再提纪家了。这镇远大将军纪南最喜欢的是长孙纪云,亲手教他习得云兮剑法。纪云大侠天资聪颖,青出于蓝。可惜,十五年前······”说到此处,萧远山面露怀念,却是已经说不下去了。
沉愁心中一喜,果然说到了家父纪云。又心生感叹,自己枉为纪家子孙,竟然不知曾祖是这样一位声名远扬的大将军。喜叹交加,不知作何想法。正欲细细听萧远山后文如何,不料萧远山声音愈加低沉,话头停在了十五年前。沉愁心中一急,迟疑着,正欲开口催促。听得萧远山悠悠开口说:“我已经多年没使出云兮剑法了,云兮剑法巧妙非常,这么多年,竟然还是记得这么清楚。”
沉愁眼看萧远山转移话题,心中急切,心道,这萧远山既然这么熟悉我纪家往事,肯定与我纪家有极深的渊源,但不知是友是敌,暗想,有机会要摸摸其底细,现在只是出声调笑道:“萧掌门竟然能得到这绝世剑法,真是让晚辈羡慕得很呢。”
萧远山哈哈一笑,得意说道:“这纪家剑法从不外传,只有纪家子孙才能习得。又是口耳相传,外人是决然学不得的。”
沉愁心中也是奇怪,不禁露出疑惑的表情。自从沉愁执掌阁主以来,萧远山也和她打了不少交道,只觉得这女子小小年纪,武功高强,又身处高位,也是城府极深。这竟然是他第一次见其心中所想自然流露于外。不由觉得有一丝心软,心中奇怪,但还是接着说道:“我有幸和纪云大侠结为知己好友,这一招剑式算是朋友相赠罢了。”然后又怅然道:“真真是思及剑法,忆起故人啊。”
沉愁不知信了几分,只说道:“有一二知己好友,也是人生幸事。”
萧远山却道:“却不知知己已逝,独有凉酒冰剑,思念时也只能舞一舞对方的一招半式,廖寄哀愁罢。”
沉愁眼看话题越扯越远,心中着急,一时按耐不住,不管不顾,张嘴就道:“掌门既然和这纪云大侠是知己好友,十五年前的云州惨案,掌门就没想着寻得真凶么。”
萧远山心中奇怪,纪家一门已经无人生还,沉愁断不会和纪家有所关联,怎么对纪家灭门之事如此关心,心中倒是思量万分,难不成当初之事,和血煞阁有什么关系。
沉愁一句说出,自知失言,又看萧远山眼中略带疑惑看向自己,心里暗自后悔,面上却是不动声色,不急不缓的说道:“想着纪云大侠一世英名,一朝含冤而逝,怎么也不见有正派人士为纪家讨回公道。”说罢偷偷观察萧远山脸色,见得萧远山眼中疑惑稍减,接着说道:“自小听家师大加夸赞纪云大侠,我心中也是敬重其为人。”果然萧远山疑惑已减,轻轻哦了一声。沉愁放下心来,当初之事并未清晰,她并不想有人猜到纪家和她竟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更何况,萧远山虽然说是和纪云交好,当初之事,也不一定没有插手一二。
萧远山只当沉愁对一代大侠敬重而已,这纪云也称得上是一代大侠,故又说道:“当初,我也有暗自调查,只能叹道人非圣人,世事无常罢了。”
沉愁正欲多问,萧远山却不想再谈及纪云了,只说道:“想当年我和大侠纪云、鬼医无道子结为好友,如今我仅不惑之年,当初的好友,却都已经一一故去了。”
沉愁惊叹道:“没想到鬼医脾气古怪,却和掌门也有这么深厚的交情。”
萧远山想到无道子,心情却是好了不少:“这鬼医之名也只有他能担得上了。”
沉愁此行恒山,正是为了找鬼医知忧,问询离人笑之事,听得其于家父也是故交,莫不成当初自己留得一命,同鬼医有关。话题转到了鬼医身上,虽然心中遗憾不能继续探得纪云线索,也算是喜出望外,于是问道:“我倒是徒听鬼医之名。”
萧远山说:“这无道子性子真真是顽劣不堪,不提也罢,只是他那徒儿真是有趣。”说着,竟然是想到了什么好玩之事,低低的笑出声来。
原来这鬼医无道子,虽有医名,却单单擅长毒术。生平最爱之事,竟然是找那些患有疑难杂症之人,用毒攻之法治疗。寻常百姓初识他,都以为他是四处游走的隐世神医,感恩戴德。没曾想,“神医”走后,病人却是全身疼痛难耐,面色发青,正是中毒之兆。还有那些江湖人士,知道鬼医的身份,实在难忍中毒之后的惨状,本想对他不理不睬。没曾想无道子还有一身神出鬼没的轻功,不知不觉在病患饮食中下了毒。所以江湖中时不时会有重病患者身中剧毒。让人哭笑不得的是,病人或轻或重的中毒之后,却十有八九摆脱了多年病魔,其余十之一二也是症状减轻不少,有了痊愈的希望。所以虽然无道子一身毒功,却只是用来医人,竟渐渐在武林中有了无道子的鬼医之名。这无道子也是奇怪,找上他的病人一律不看,只有他亲自偷偷摸摸去下毒,才觉得心里痛快。
萧远山低低笑了两声,说道:“无道子这个顽劣了一辈子,也就是这个徒弟收的好。”
沉愁听到萧远山提到鬼医之徒,正中下怀:“掌门所说可是鬼医知忧?”
“哈哈,还能有谁,小老头也就只收了这一个徒弟。”萧远山无意中,叫出了对无道子的戏称。
沉愁装做没听见,不动声色的说:“不知知忧现在何处,有幸结交一二,倒也不错。”
萧远山说道:“正是巧了,知儿正在我派中做客,住在药峰。”
沉愁听得,心中暗喜,鬼医知忧一向不喜与人来往,寻常弟子,恐怕不知道她的下落。现下竟然得来的并不费功夫。
如今已经知道鬼医住处,沉愁按捺不住想立马前去拜访,心生归意,于是告辞道:“萧掌门,我出来也有一会了,只怕我那护法满派寻我去,闹得鸡飞狗跳,”萧远山也有听闻血煞阁左护法言诺放浪不羁的个性,也不做挽留。
沉愁告辞过后,往客房走去。
沉愁边走边想,今早遇见萧远山,没曾想他竟然是父亲故知,虽不知当年之事萧远山站在如何的立场,但无意间却知道了曾祖一二事迹。想到曾祖的事迹,沉愁不禁心生感叹,原来我纪家还是将门之后。又兼知晓鬼医住处,心中极为开心。
刚刚看到院子门口,就遥遥听到言诺上蹿下跳的声音,间或疾呼:“师妹,师妹?”沉愁不禁扶额,哭笑不得地疾走进院子,同时出声喊道:“师兄,从屋顶下来吧。”果然言诺一个闪身,旋下屋顶,哈哈一笑:“摔不到的。”饶是沉愁如此沉静的个性,也不由深吸口气,缓缓呼出,而后说道:“好歹是在外人门派,能不能给血煞派留点面子。”言诺装模作样,捂住耳朵:“谁叫你大清早出去,也不带我去浪。”沉愁也是见惯了言诺如此,无奈笑着说道:“行了行了,带你去找鬼医,我知道鬼医知忧住在哪里了。”
言诺一喜,心道有的玩了,不用憋在屋里,瞬间心情明媚,边走边催:“师妹,师妹。别磨磨唧唧了,赶紧走罢。”
沉愁笑而不语,跟着言诺,出了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