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许久,言诺终于出声道:“师妹早点睡吧,船到桥头自然直。要硬拼起来,这些真小人,也不是你我的对手。”然后深深地看了沉愁一眼,出门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沉愁心思重重,转过身,斜倚在窗边,看着窗外,暗自出神。日头渐渐西沉,沉沉的暮色并不减沉愁的风姿卓越。远远望去,白衣似雾,人影袅袅,似一朵暮色下的出水白芙蓉,泛红的夕阳就像是给这朵白花沾染了一抹血色。
是夜月色如水,倾斜下来,隐隐绰绰盖在熟睡的沉愁身上,榻上之人,翻来覆去,眉头紧皱,她是陷在了十五年前的梦魇之中。
“小离!”这是爹爹的声音,沉愁无助地看到,母亲范小离被一剑劈到背后,倒了下去。纪云想冲到妻子身边,却被数人缠着,不得脱身,他悲痛欲绝,左右乱砍几剑,同时大声吼道:“我纪兮然问心无愧,你们这些忘恩负义的小人。”
“既然守不住,就要知道结果。”不知是谁冰冷的声音。
“哈哈,就算你们杀光我纪家一千三百余口,我也要你们什么都得不到。”纪云发出癫狂的笑声。蓄起全身的真气
“不好,居然是云兮剑法最后一式,”有人惊慌道。
“云谲波诡!”纪云大喝道。一时间,剑气带出了狂风,真气化作了云雾。风卷残云,云化刀剑。风就是云,云就是剑。风到之处,剑气诡异,防不胜防。风中夹带的丝丝真气忽而化作匕首,忽而化为绵针,出其不意。不等众人作出反应,狂风残云就笼罩了众人,众人乱作一团,慌忙抵挡。
沉愁梦中,只有那狂风人影看得真切。不知何时,响起了一阵箫声。云雾在箫声中竟然慢慢在变淡,箫声丝丝缕缕,乱人心智,正是离啸派的音攻之术。忽然,箫声变调,忽而幽幽独语忽而振聋发聩。纪云压抑不住,喷出一口鲜血。
风云终于平息了。
一柄洞箫,凭空穿过,正正击中纪云的心口。纪云挣扎一二,手中的剑最终是滑落了。那独自抵挡众人的男子,终将还是倒下了。
一切终于平息了:“咳咳,那纪云是死了么?”
“已经是断气了,离笙掌门的风啸音攻果然是名不虚传。”
离笙竟然就是那最先来到的如玉男子,他捡起纪云身上的洞箫,轻轻擦拭,说道:“去各处探查,一定要找到······”然后向身边拎着滴血软剑的人说:“至于纪家其他活着的人,还是一一灭口的好,防止走漏消息。”
“离掌门说的是。”那人应了一句,然后转身交代道:“青渊弟子听令,纪家众人,无论老少主仆,格杀勿论,一个不留。”轻描淡写间,就给这纪家一门,纷纷判了死刑。
众人四散开来,一些人四处探查,翻箱倒柜,不知在寻何物。另一些人四处走动,看到纪家有重伤之人挣扎着,尚未站起,就一剑刺过,破喉而亡。更有甚者,按个探着鼻息,时不时补上一剑。到处是低沉的呼喊声。空气仿佛凝聚成了一池血水。
忽然有人高声说道,打破了沉寂:“掌门,这里有两个丫头,看穿着不像奴仆。”
“莫不是纪家那两个小姑娘?”沉愁觉得有人抱起了自己,恍恍惚惚中听到。“大的已经没了气息,至于这个小的,还是灭口的好。可惜啊,怪只怪你父母有不该有的东西。”是一个沧桑的声音。
沉愁直觉浑身一痛,然后坠入了深深的黑暗中······
“爹爹,爹爹······”枕巾不知何时,已经被泪湿透了。
旧梦随云散,飞花逐水流。寄言众儿女,何必觅仇雠。
沉愁慢慢转醒了,却还是觉得满心的悲伤无法疏散,眼角依旧挂着泪珠:“爹、娘,孩儿不孝,这么多年了,还没查到真凶。”然后又攥紧了拳头,有血水从指间流下:“终有一日,我要让他们一个个都血债血偿。”顿时,房间里的空气凝滞了,气温都仿佛下降了几分,沉愁只觉得按捺不住浑身充满的阵阵杀气。
天已经微微泛白了,沉愁的眼中泛出了红光,已经感觉到了心脉大乱,正是走火入魔的征兆。突然沉愁觉得胸口一痛,从丹田散发出丝丝暖流,流向之处,杀气淡了几分,眼神也逐渐清明了。沉愁心中一凛,心道,好险,差点走火入魔了。慌忙定下心绪,运行起了全身真气。
等到沉愁调动全身真气,运行了十八个大周天,天已经大亮了。此时沉愁已经从梦魇中走了出来。只见窗外异花繁树,传来清脆鸟叫,心情也好了许多。侧耳静听,隔壁言诺呼吸绵长,还在熟睡,于是独自漫步出了院子。
沉愁想到蜀山、天门派住在东边,心里并不想见那正派众人,于是抬腿向西走去。背后刚刚升起的太阳带着一丝暖意,拉长了眼前的影子,沉愁心中阴霾一扫而空,觉得这山色也欢快了不少。
沉愁走了一会,发现原来这边通往主峰的后山。沉愁远远看到一大片深深浅浅的竹林影影倬倬在茂林之中,心中一喜,朝着竹林走去。没几步,倒是听到了阵阵剑声。
原来这竹林,向来是掌门萧远山练功的地方。竹林之中,特意开辟一片空地,平时少有人来。此时,空地之间剑影浮略,如丝如网,片片竹叶悬在了剑气之外,不透丝毫。正是恒山派以防守著称的万花剑法。原来萧远山身影纷飞之间,丝丝剑气化作朵朵飞花,正好迎上了片片竹叶,阻挡住了竹叶下落之势,剑气不断击上,竟然使竹叶浮在空中,组成了一个半圆。
“果然是以防守著称的恒山剑法。”沉愁拍着双手,走出竹林,出声赞道:“掌门好武功。”以沉愁的眼力,自然看得清剑气化作的是六瓣金色梅花:“好一朵六瓣金梅。”
萧远山惊讶于沉愁的眼力,起了爱才之心,于是侃侃而谈:“这是我派万花剑法,想我恒山派创派始祖所使万花剑法,剑气所化,竟是九瓣梅花。气化花,可守,花化剑,可攻。是万花剑法至高境界。可惜后辈再无一人,能化出这九瓣金梅了。”
然后又说道:“老夫冒昧问阁主一句,阁主想必年纪不过二十吧。”
沉愁爽朗道:“掌门客气了,本阁主今年正好十八。”
萧远山笑道:“果然是少年出英雄,阁主年纪轻轻,练得绝世武功。哈哈。老夫想与阁主讨教一二,可有兴致?”
“掌门客气了,还请掌门手下留情。”沉愁说道,一甩衣袖,从袖口飘出两条淡青色长绫,长不过三丈,点地欺身攻上。萧远山挥剑起势,化出一道梅花。
金梅是剑气所化,花瓣边缘泛出星星寒光,竟然是锋利无双,如若落到身上,和刀剑近身并无一二。沉愁心中并不畏惧,以左脚为轴,生生改变了下冲之势,在半空中旋了两圈,白裙划出完美的弧线。长陵迎上花瓣,竟然带着花瓣一起旋转,美幻异常。剑气竟然缓慢的消散了。
萧远山也诧异沉愁内力如此深厚,不由大喝一声:“繁华落尽。”长剑在身前划出一个圆来。分秒之间,沉愁的长陵已经攻到了面门,萧远山哈哈一笑:“如此可不够破我万花。”果然,凭空出现点点梅瓣,凝结成了一个小小的圆盘,正好挡住了沉愁攻来的长陵。沉愁不以为意,落身点地,长陵在空中缓缓飘动,显然已经蓄了不少真气。
“看我花飞蝶舞。”萧远山喝道。片片梅花从天而降,纷纷扬扬,如同梦境。沉愁低头不语,眼看梅花已经快落到沉愁身上,沉愁突然轻轻启唇:“血煞第一式——封尘。”一刹那间,长陵被真气震碎,碎片迎上梅花,轻描淡写间,挡住了梅花,化尽了剑气。沉愁同时两手张开,真气化剑,双剑刺向萧远山。萧远山招已用老,慌忙抵挡。慌乱之间,萧远山喝道:“风卷残云。”竟然生生变招,挡住了沉愁双剑。
沉愁看到萧远山慌乱间使出的剑法,惊讶的说道:“云兮剑法!”已经停下了攻势。
萧远山也垂下了手里的剑,轻咳了一身,感到体内竟然有一丝真气乱窜,心里惊异,本来以为沉愁年少,实力就算超群,也比不上自己武功高深,谁料其内力居然如此深厚。虽然自己有些看轻沉愁年纪不大,并没有使出十分功力,但这沉愁也不一定尽了全力。心中暗道,传言沉愁十招打败武林扬名已久的三位大侠,看来也不是尽是传言。又恐沉愁看出自己已有轻伤,暗自运功压制,依旧朗声说道:“阁主小小年纪,竟然识得云兮剑法,眼力非凡啊。”
沉愁心道,这云兮剑法是家父祖传的剑法,应当是没有外传的可能,也不知萧远山如何习得云兮剑法,又念及自己的身份万万不能暴露,心中一紧,面上不显,只是淡淡说道:“我也只是听师傅说过,云兮剑法气势恢宏,练到大成,有风卷残云之势。没成想居然猜中了,今日得见,十分荣幸。”眼睛微眯,却是在暗中默默观察萧远山的反应。
萧远山长叹一声,并不做言语,只是看向远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