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矮墙下负责前线指挥的,是沙州营的校尉邵镇铭,这也是赵复沙带来的唯一一个哨级军官,襄武县里能够指挥千人兵力的也只有他和赵复沙两人了,在赵复沙无法亲临前线的情况下,秦无涯只好将这名为一哨实为一翼的兵马交由他来指挥了,至少这个邵校尉也是和沙陀人打了十几年的仗了,怎么着也是比民团麾下那些靠着大比武升上来的新兵蛋子强吧!
邵校尉并不太习惯这种野战的方式,按照沙州营的传统,在沙陀人兵马到来之前,己方的步阵就应该已经摆好阵势了,也只有这样才能以逸待劳,在沙陀人的骑兵冲锋下坚持更长的时间。
不过这次他的任务并不是靠着手下的步卒硬抗对方的骑兵,而是要作为诱饵示敌以弱,将沙陀人的队伍尽量的引到靠近谷水河的地方,真正的战场可不是在这里,秦无涯也绝不允许襄武县军民布置了几个月的防线被荒废掉。
对面的敌人始终缩在土墙后面,不管沙陀士兵怎么叫骂,就是不抬一下头,黑压压的盾牌在土墙上整齐地立起,将本来显得低矮的土墙加高到了六七尺,足以将一个人完整的隐藏在土墙之后了。
看着对面的这一切,朱邪明理在部下的催促声中,终于下定了决心,右手一挥马鞭,一个千人队的骑兵开始了加速冲锋,沙陀人对付汉军步卒的方式一直就是这么一招,可是也从来没有见过哪个汉人军队能在野战中破掉这一招,就算是昨天沙州营的那般精锐,也只是挡住了他们的进攻罢了,在沙陀人不再主动进攻之后,郑阳关也是没敢发动反攻的,两条腿的军队向四条腿的军队主动进攻,那可是当年大燕太祖麾下的禁军都做不到的事情!
滚滚烟尘席卷而来,上千沙陀铁骑的马速已经完全提了起来,大地上的抖动更是一阵比一阵剧烈,低矮的土墙后面,千余民团将士大都被这股震撼人心的声势压迫着,原本就缩在盾牌下的脑袋已经有了继续缩进土墙下的趋势,看得负责前线指挥的邵镇铭大摇其头,原本看着已有精锐模样的襄武县民团,如今也算是大会原形了,终究是一支没经历过血战的新建军队,这才只是千马齐奔呢,要是数万骑兵集体冲锋,这些士兵还不得立刻丢盔弃甲?
在谷水河对岸的高台上观望前线的秦无涯,看到这般场景也是不由得掩面叹息,看来如今民团将士,离真正的强军还有一段很长的距离,指望他们搞搞偷袭、打打顺风仗还行,遇到这种千军万马的正面对碰,还是不能对民团新兵抱太大希望的。
”全体都有!拿起盾牌,依次退往石桥,快!“邵镇铭等到沙陀人的骑兵快要冲到阵前百步的时候,立刻带着千余民团步卒撤往了身后的那座石桥,幸亏事先经过了数次演练,撤退的过程中并没有什么混乱,十个队的襄武县民团士卒眨眼间就在石桥的一端重新布起了防御阵势,引得刚刚越过低矮土墙的沙陀骑兵立刻转变了阵型。
原本要进攻的是那一道长长的土墙,沙陀人自然是以两翼包抄加上中心突破的老办法来对付,如今对方的兵力全都集中到了狭窄的石桥上面,沙陀人的进攻阵型也随之变成了锋矢阵,开始全力向着桥头大一道密集的盾牌冲击过去。
沙陀骑兵仗着全力奔驰的马速,只是几个冲进桥头的骑兵就将民团布置的盾牌阵冲破了,眨眼间就有十几个排在前头的刀盾手被疾驰的战马撞的喷着血向后飞去,不过桥头的狭窄也严重限制了沙陀人的骑兵冲锋,就连做为箭尖的十几个前锋都没能全部进入石桥上面,在那几个沙陀骑兵砍杀了十几个刀盾手之后,几步后又有一道盾牌阵被立了起来,这百度米长的石墩木板桥也就成为了双方交战的战场。
襄武县民团的将士普遍战斗经验不足,如今又是以步破骑,劣势是很明显的,不一会就被冲上石桥的十几个沙陀士兵打得步步后退,再加上剩下的沙陀骑兵全都聚在石桥旁的河岸边,对着石桥上的民团大队发出阵阵箭雨,就算是有着盾牌的抵挡,这千余民团也是在片刻间就损失了数十人,只是靠着密集的盾阵和石桥的狭窄才不至于立马溃散。
在远处观望着战场的朱邪明理终于露出了笑容,先前看着那般陌生的防御阵势,他还以为对面的是凉州边军的精锐呢,可是现在开来,也不过就是一些新兵蛋子罢了,自己真的是小心地太过了!
”明兄!你看这些人是真的没有不会打仗,还是故意使诈?要是真的都是一些新兵,又怎么敢于咱们的数千铁骑相抗呢?“朱邪明理并没有立刻依着自己的判断发起进攻,反而向身边的一个书生打扮的汉人随从询问了起来。
这个汉人书生是朱邪明理的书童,原本是一个汉人商贾的儿子,是沙陀人在一次对凉州的劫掠行动中掠走的,那个时候他才八九岁,朱邪东看他小小年纪就读过了不少书,就将他赐予了自己寄予厚望的二儿子做了一个书童,而以”明理“为名的沙陀二王子的身边也就多了一个汉人书生。
“殿下太谨慎了!即便是他们故意示弱又能如何,我军战力和数量都是处于绝对的优势,除非他们突然冒出来上万大军,否则他们绝挡不住我六千沙陀铁骑,而凉州一共才有多少军队?咱们只要派出哨骑时刻警戒其他方向就行了,对对方皆是步卒,就算是有埋伏也无法围住咱们的骑兵的!”那个随从望了望远方僵持的战场,直接对着朱邪明理提出了建议,两人在一起读书已有十年时间,他也早就将自己的身份定位成了二王子的军师,至于回到故乡的想法也早就在他心中淡薄了,他只想着辅佐这个兄弟接掌沙陀一国,然后跟着这个君主建立不世功业!
”全军压上!这些人看来是打算固守石桥了,那咱们就用更多的弓箭将石桥上的这些敌人全部歼灭!“听到随从的建议,朱邪明理略一沉思,发现自己还真的没有什么可顾忌的,难道还担心自己这六千铁骑会折损在襄武县吗?
在凉州城周边能够遇到凉州军的精锐,他是理解的,因为那个地方是凉州边军新的防线,但是就算凉州边军再疯狂也不敢将主力派到这个数十里外的残破小县来的,那样的话只要自己用骑兵阻断道路,派到这里的凉州步卒就会被拖死在这里。
军令一下,五千沙陀大军就在二王子的指挥下,迅速向着小小的石桥围了过去,原本就被沙陀人压着打的民团将士,看到敌人的数千大军全都涌了上来,本来还能坚持的阵势立刻变得混乱了起来,原本缓慢后退的步伐也开始渐渐加快了,眼看着就要退到了谷水河的北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