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无涯这句话将赵都尉说的一阵发愣，旋即又想到了这是一个书生，不由得一阵失笑。
“秦大人！这条规矩一般情况下只是针对文官，特别是手中没有军队的寒门官吏，对于薛老将军这种手握重兵的边关宿将，朝廷怎么可能在那种危急的局势下处罚他呢？要是真的这么干了，那还有谁来替朝廷戍卫边疆呢？难道让那些世家门阀来和沙陀人对峙消耗吗？”
赵复沙说起此事又是一脸悲愤，那些门阀个个手握重兵、钱粮丰足，可是这么多年了他也没见过有哪一家为大燕戍卫边疆的事业出过多少力气，反而是河西四州残存的军将和百姓一直都在这凉州边关流血牺牲。
可是如今就连他这个当年只有十岁的小儿都已是都尉了，再往下那些生长在凉州的下一辈还会有那一股誓要杀回故土的坚持吗？
“赵都尉这话就有点过了吧？那陇右李家不就是和沙陀人对峙了二十几年吗？这些年他们也没有少流血吧？”秦无涯反对道，就算是李家有着各种私心，但是他们将李戍那样的家族嫡系子弟派到凉州这么多年，怎么着也可以说是为凉州的边防事业尽了一份力了吧？
听得这话，赵都尉哑然失笑，看来洛京之中的书生是这么看这凉州之事的，可是其中内情又有几个人能够知道呢？
“秦大人！你可知如今我瓜沙二营都布防在哪些地方，其他三个营又布防在哪里?”赵都尉问道。
“还能在哪里？不都是在西面和北面吗？”秦无涯奇怪的问道，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道道？
”哼！我沙州营在北面，负责防御沙陀人从北边进攻，一个营被拆在三处，你那日看到的就是我们左翼防守的墩堡。而瓜州营负责西面，他们倒没有被拆开，但是驻地却在离凉州城三十里地的西营河附近，那里是沙陀人最可能进攻的路线。至于其他三营，按照刺史大人的部署，一个在城南谷水河的上游，说是为了防范沙陀人翻越祁连山偷袭凉州城，剩下两个营则是部署在城郊作为机动兵力，你说这样的布置说明了什么？“
面对赵都尉的喝问，秦无涯也是无话可说了，这不是摆明了要把瓜沙二营当炮灰吗？
”可是这么着又对李家有什么好处呢？如今凉州的兵马本就不多，要是瓜沙二营损伤过大，那以后的边防不还是要要李家的军队顶上去吗？就算是他们打算撤离凉州，那也不是今年就走吧？“秦无涯还是不太相信李家会这么短视，再怎么说这也是临时受他们节制的上万精锐兵马，怎么会就这么轻易的派去当炮灰呢？
”那是因为李家知道我们河西四州的将门不会就这么放弃的，以前在焉支山布防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每次我们的兵马被消耗多少，就会有多少以前没有进入编制的四州士卒补充进来，这么多年下来那些残存的将门子弟和四州士卒都已经不多了，要不然我怎么可能三十岁就当上都尉呢？这么些年多少兄长都战死沙场了！········“
赵复沙说话间脸现悲戚之色，最后更是哽咽了起来。
秦无涯完全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种内幕！原来这么多年一直在凉州奋战在第一线的不是以前听说的陇右李家的兵马，而是那些失去了故土的河西四州残存百姓和士卒。
秦无涯本以为陇右李家和其他的世家门阀还是稍有不同的，起初他还想着暂寄李家麾下与他们合作抵抗沙陀呢，如今看来他们与其他的门阀还真就是一丘之貉，这般作为和那些带路党又有什么分别呢？
听到这般内幕，秦无涯也是庆幸不已，幸亏李家没有看上襄武县的这点人马，要是让他们知道襄武县如今有着三千精兵，还不知道他们会怎么算计自己呢？凭着门阀一贯的尿性，很可能就是要么连皮带骨的一口吞掉，要么就是明着暗着使尽手段将不愿服从的兵马消耗掉，反正无论是哪一种情况都是秦无涯绝对不能接受的！
”赵都尉！在下到这边关来就是打定了主意要收复河西四州的，那些门阀世家不愿意为此卖力，不代表整个大燕朝都忘记了山河有缺之事，更不代表着凉州的二十几万百姓都忘了河西原有五州这件事！至少我知道还有一个洛京来的小书生秦无涯愿意为了驱逐蛮夷、收复国疆而奋斗终身、百死不悔！“秦无涯慷慨激昂地对着一脸悲戚的赵复沙说道。
秦无涯想到那些犹如带路党一般的门阀嘴脸，就是一阵恶心，他发誓绝不与这些为了一己私利就置天下大义于不顾的人为伍。他秦无涯前世是一个小流氓，但那也是一个心中装着华夏二字的小流氓，今生成了一个小书生，他仍然是一个本心不忘春秋大义的小书生！
看着一脸肃正之气的秦无涯，赵复沙的心中只有深深地感动，他能听得出这个小书生话语中的真诚，那不是一时的义愤而是心中的底线被触碰了的决绝。
”秦兄弟！我赵复沙认你这个兄弟了！以后在收复国疆的战场上我赵复沙愿意把后背放心的交给你！“赵复沙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这个慷慨激昂的小书生当成了可以并肩杀敌的战友，而战友二字就代表着一个军人最高的认可。
”哈哈哈······“
”哈哈哈······“
两人相顾一眼，顿时忘却了刚刚的沉痛，一阵又一阵肆意的大笑声传了开来，世间还能有多少事情比多了一个志同道合的兄弟更加让人高兴呢？
”赵大哥！小弟有件好事要告诉你，你可知道我这一个襄武县有多少精兵吗？三千名！如今就有了三千精兵，再过一段时日甚至可能增加到五千，要不了多久对抗沙陀人的兵马就有三个营了！“秦无涯如今也不打算对赵复沙隐瞒襄武县的情况了，本来也是隐瞒不住的，等他们到了襄武县要不了多久就会知道秦无涯的虚实，与其让他们日后发现，还不如现在就坦坦荡荡地说出来呢。
只是没想到赵复沙听了这话并没有太过激动，反而是皱起了眉头。
”秦兄弟！你这襄武县只有万把人吧？你这般作为可就有些不对了，将青壮都征入了军队，那以后的耕作生产怎么办？穷兵黩武可不是长久之法！“赵复沙斟酌了一下还是直接道出了心中忧虑，在他看开秦无涯应该是为了抵御沙陀人已经开始不计代价的征发民力了，他既然已经认同了这个兄弟，那就有责任警告他这样做的后果。
”呵呵·····赵大哥你多虑了，我既然敢这么做那就一定有这么做的理由，你的担心确实有道理，但是我襄武县可是不同于其他地方，我襄武县以后也没打算靠着耕种那点田地过活，你想一想我要是单靠着压榨襄武县的那些百姓，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拿出上千贯的钱财？“秦无涯对赵复沙的话表示理解，但是自己的路子可是完全不同于以往的任何势力的，见识过工商业时代的秦无涯怎么可能还抱着小农的思想，农业为本这话不错，但是也不一定就非的要去发展小农经济啊？
”呃······也是！靠着那不到万人的残存百姓怎么也刮不来这么些钱财的，更不要说这些护卫的兵甲和战马了！可是做生意就能养活百姓吗？以后还不是要有人去种田？“赵复沙也想到了秦无涯昨日说的话，他以为秦无涯是靠着做生意来筹措军费呢，只是这样也算不上是长久之计吧？
”哈哈哈········我们襄武县确实是要靠着做‘买卖’生活，不过这个‘买卖’和你以往知道的买卖可是大有不同的！单靠着去买可是买不来回鹘人的上好战马的，可是我们的‘买卖’却能够不花一文钱就得到回鹘人战马和兵甲，甚至回鹘人的青壮还会帮我们襄武县耕种田地，有了这些回鹘青壮来耕田我们襄武县的百姓不就能够继续‘穷兵黩武’了吗？哈哈····哈哈····！”说道襄武县的发展方式，秦无涯顿时兴致高昂，给赵复沙谈起了襄武县所做的“买卖”，这可真的算是天下间最好做的买卖了！
秦无涯说的如此明白，赵复沙当然听懂了，“原来·····你这买卖·····就是无本买卖啊？这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多少年来，只见过蛮夷抢掠我们汉民，什么时候咱们也有人抢掠他们了！哈哈哈·····”
得知秦无涯是靠着抢掠蛮夷发的家，赵复沙心中一阵畅快，他可不是读了圣贤书的士大夫，作为一个世代与蛮夷征战不休的将门子弟赵复沙天生的认为抢掠蛮夷是天经地义的正义之事。
虽说沙州营没有办法照搬秦无涯的路子，但是赵复沙已经在心中考虑凉州附近有哪些可供抢掠的蛮夷部落了，以后有时间了拿他们练练兵顺便补充一下军费也是不错的选择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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