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和二十三年的寒冬终于到来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就是绵延了三天的鹅毛大雪。
不过区区数日，原本一色枯黄的襄武县就变成了白茫茫一片再也看不到其他颜色的雪原，就连远处的沙漠也被厚厚一层积雪掩盖了千古不变的本色。
在将休屠泽翻了个底朝天的情况下，秦无涯暂时不用为粮食问题而操心了，当然这只是暂时的，毕竟明年开春后还有一段青黄不接的日子呢，那个时候就是再把白亭泽也翻一次都无法满足上万人的食物需求的。
既然短时间内不缺粮食了，秦无涯自然要把心思重新放到整军备战上面去了。
“清远！今年的大雪是不是有点儿大的过分了？我在洛京可从来没见过这么厚的积雪！”
秦无涯站在襄武县初步修补好的城墙上，看着城外一片望不到尽头的雪原，向旁边裹着皮裘大衣的清远问道。
现在的气温估计要有零下十几度的样子，刚刚入冬就来了这么一场寒潮，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按照秦无涯的常识，入冬后应该是先有几次小雪然后在三九时节达到最低温才对，这襄武县的最低温度大概就是零下十几度吧，可是看这一场雪怎么也不像是一个最低温零下十几度的地方应该出现的。
由此秦无涯不禁想到了关内的状况，天下流民四起也就是近十年的事情，关内各大节度无不是手握重兵，可是在他们治下之地却也是流民反乱年年不停，这怎么看都像是一副小冰河期的样子啊!
历代的王朝能挺过小冰河期的好像真没有几个，难道天下大乱真的就在眼前了？秦无涯思及此事，不觉苦恼万分。
自己现如今的势力可是还在温饱中争扎呢，天下一乱这凉州边关很可能就要自己顶着了。否则待李家将边军抽去关内争夺天下时，要是没有大燕军队顶上，那沙陀人岂不是就要将这整个河西走廊一口吞了吗？
大燕律例，城池有失，主官必死。自己看来是很难等到上面派下主官来顶这个缸了，自己也想过去投靠李家，可是人家好像也没瞧上自己，真是死局一盘啊！
“大人，这凉州近十年来确实是一年比一年冷了，十年前这般大雪也就是寒冬腊月有可能出现一次。每出现一次这般大雪草原上的牧民都要受一次白灾，牛羊冻死无数，可能这也是沙陀人东掠的原因吧？”
清远可是在酒泉生活了十几年的，那里的百姓生计是一半靠着农田一半靠着放牧，这种白灾的危害清远可是亲眼见到过的。
“冻死牛羊无数？本官都多少天没吃过牛羊肉了？与其放在那些蛮夷手里被冻死，还不如咱们把他们的牛羊都抢来，给咱们襄武县的百姓换换口味多好！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是！大人说得对！”
听着秦大县尉的“道理”，清远顿时感到自己当日输的不亏，自己的道行和这个秀才相比还是太浅了。
“怪不得我们道家传承了一两千年了，却从来都没斗得过后起的儒家，如今一个小秀才都有如此道行，看来历代前辈们也是输得不冤啊！”清远在心里感叹道。
“那好!明天本官召开全县军民大会时，会商讨以后的发展方略，这个整军备武、掠食蛮夷的方案就由你来提出了，到时候记得说的恳切一点，要让百姓们都明白，现在的年景种地也不能糊口了，如果明年不去抢来粮食物资咱们整个襄武县都是要挨饿的！”秦无涯这才说出自己的目的，自己一介书生怎么能提出烧杀抢掠的计划呢？自己顶多会在百姓和部下的百般逼迫下，为了全县百姓的生计才无奈同意行此下策的，史书上一定要这么记录才行！
“大人直接提出不就行了吗？干嘛还要费此周章呢？大人您说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办就是了！”清远很显然没想到自己是要背黑锅了，对于秦无涯的说法很是疑惑。
“唉！你是不知道啊！要是本官提出此策，对大政方针一言而决的话，那可就是独断专行了！本官若是独断习惯了，以后还怎么践行圣贤的教导，实现‘兼听则明’呢？本官这是在培养咱们这个集体的众人主动谏言的习惯呢！“
秦无涯一副我是践道者的表情，望着远处的雪原悠悠言道。
”没想到大人思虑如此之深，下官佩服！下官定会谨记大人所托，明日就提出此议。“清远虽然觉得有些不靠谱，但是上命难违，自己还是主动答应的好。
”嗯！不过现在的襄武县只有一道残破城墙守护，这显然是不够的。咱们的兵力要外出劫掠，后方百姓的安全就要做出一个妥善安排了。这样，你今日找到项大刀，让他在明天议事时提出一个建议，就说咱们襄武县城池狭小，安置上万百姓太过拥挤，不如咱们趁着冬天安全，在县北部两大泽中间的地段挖一道壕沟建一道土墙，等开春时若有沙陀再次犯边，咱们只要守住那一道土墙就能保证县城周围十几里的安全，到时候在这片地方开垦种田、牧养牛羊方得安全。“
秦无涯显然也不会放过项大刀，要背黑锅自然要多几个人才好，到时候号召民众在雪地里干活的责任就属于他项大刀了。
翌日，在早已清理好的县衙门前，秦无涯召集了襄武县所有百姓和士兵，开了一次军民共议大会。在大会上作为襄武县主官的秦无涯，首先代表朝廷向全体军民询问襄武县未来该如何发展的问题，请全体军民大胆谏言。
在百姓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的时候，作为礼房书吏的林清远首先站了出来，他向大家分析了一下襄武县如今的处境，最后提出了自己的建议，那就是整军备武，掠食蛮夷。
”非如此我襄武县近万百姓再无其他生路！我襄武县百姓个个都与那沙陀贼匪有血海深仇，非如此我等大仇将永不得报！万望大人同意此策！“清远提出建议后看到秦无涯眼色，立刻起身走到秦无涯近前大声疾呼，最后更是深深一躬，一副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的样子。
眼看清远如此配合，秦无涯也是站起身来，一把将其扶住。
”林兄此策有些过了！本官自小读圣贤书，怎可行此抢掠之事？不如来年本官去洛京为百姓求粮，要是朝廷不给，我就一头碰死在金銮殿上！“秦无涯对着围在外面的百姓大声喊道。
”大人啊！此去洛京不知要多长时候才能到达，就是要到粮食，待回到县城时我襄武县百姓早就断粮而死了！望大人三思啊！大人要是不行此议，我今天就跪地不起了！“清远感觉到秦无涯在说完之后按了他一下，顿时了悟，啪一下跪在地上，抱着秦无涯的大腿声泪俱下的喊道。
此时外围的百姓和士兵们受到感染，都是跪在地上大声喊道”望大人施行此议！为襄武县百姓求条活路吧！“
秦无涯双眼垂泪，望着上万百姓，哽咽道：”我秦无涯无能啊！要让百姓行此抢掠之事才能活得性命，本官愧对襄武县百姓啊！本官同意此事了，以后抢掠蛮夷之事，本官必一马当先，即便负了圣贤教诲，也要为我襄武县上万百姓抢来一条活路！“
当下百姓们一片欢呼，襄武县终于有了一个前进的方向了，自己的未来也是愈发光明了。至于县尉大人所说的圣贤教诲，那是什么东西？咱老百姓没听说过！想必圣贤知道了也会说不知者不怪的。
”大人英明！”清远长吁一口气，站起身来，自己的任务总算圆满完成了。
”下官也有一个建议！我等既然定下抢掠蛮夷之策，那以后在我军主力外出时，襄武县的安全问题怎么办？再说待开春后沙陀人随时可能入侵，我等上万人难道要一直龟缩于狭小的县城里吗？以后有了收获要在何处牧羊牛羊？又有何处足够安全让我等安置田宅呢？“项大刀昨天早就练了好多次了，今天一张口说得无比顺溜。
”那项队官觉得该怎么办才好？“秦无涯顺水推舟问了一句。
”下官认为，我襄武县应在今冬布置好一条防线，将沙陀人挡在防线之外。此县城周边有两个大泽一条谷水河，只有一面是平地，只须在北面平地里挖出一道壕沟，再用挖出的泥土堆成一道土墙，将两大泽之间连上，就可以保县城周围十几里方圆不受沙陀危害，到那时我等自然可以在县城周边置办田宅、养牧牛羊！“项大刀一口气将话说完，心中也是暗暗佩服此策。
“嗯，此事关乎百姓安危，确是紧要之事！关铁！你说此等工程我襄武县百姓可有办法在今冬完成？”秦无涯自然要将专业的事交予专业人员参考一下，这关铁做了工房主事，这件事情以后实施时还要他的配合才行。
“此事确实有一定困难！不过既然关乎百姓安危，我等拼尽全力也会办好此事！只要全县百姓积极参与，自然可在今冬完工。”关铁本就是一个活泛人，看到秦无涯的眼神就知道该怎么说了。
“很好！如此两策既可让我襄武县百姓无饥馑之忧又可防沙陀匪徒侵害民众，今后我襄武县全体百姓都要为施行这两策而努力！本官相信，我襄武县百姓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秦无涯走到百姓之中，向着襄武县全体军民言道。至此，襄武县第一次全体军民大会获得了圆满成功，百姓获得了对即将到来的好日子的希望，秦无涯也让自己的政策得到了全体军民的认同，总之是皆大欢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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