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是活生生的一个翻版‘豹子头’啊！只是不知道这边塞之地可有一个能供他投奔的‘梁山’?”想着这郑阳关的经历，秦无涯心中却在考虑着是不是要参考梁山模式来建设自己即将管辖的襄武县。
不过也只是想一想罢了，现在的秦大秀才可是堂堂的朝廷命官，土匪的事情可以做，土匪和反贼的名头是万万顶不得的!
天下之事讲究个名正言顺，虽说大燕国力日衰，朝堂与地方皆被各方势力瓜分殆尽，可是这天下正统的名分依然是无人可以小觑的金字招牌。若顶了土匪和反贼的名头，那可就是自外于主流社会，再也进不了各方贤才之心了。
天色渐亮，众人却是要趁着这颇为凉爽的早晨多赶几程路，到了晌午时天气干热就行不得路了，所以众人亦未停留片刻，只是急匆匆赶路。
可怜秦大秀才现在是饥渴难耐、浑身乏力，却也没有谁注意到这些，几个男人当然不会注意这些细节，至于队伍里唯一一个女人，唉！不提也罢！秦无涯倒希望她没注意自己。
听着她一路叽叽喳喳的说个没完，特别是一边讲着洛京城里关于热血小秀才的种种传说，一边问着秦无涯是不是真的如此，秦无涯不禁仰天长叹“人民群众的创造力果然是最强大的！”。
洛京城里的流言刚开始还是“小书生热血报国、远赴边疆绝地”，后来就变成了“小书生投笔从戎、抗击沙陀蛮夷”，再后来更是成了“俏佳人香消玉殒在边关，小秀才冲冠一怒为红颜”，还说的有声有色，让秦无涯自己都不禁怀疑是不是真有这回事了。
听着这些“哥的传说”，秦无涯选择直接无视了某一只美丽的百灵鸟。他反而对郑阳关那出神入化的身手更感兴趣，于是开始旁敲侧击地打听着武学之事。
不过结果很令他失望，这个世界虽有武林人士飞檐走壁却没有人能飞天遁地，而练武之人也不过是靠着勤学苦练一点一滴的提升着身体机能罢了。这也让秦无涯绝了自己笑傲江湖的美梦，因为自己这个小小县尉的官身就可以完虐所谓的武林人士了。
就这样过了两个时辰，眼看秋日的阳光愈发灿烂，空气中的最后一丝凉意也消散殆尽，众人不得不在一河边停下马来准备休息。
“这就是杂木河了，多年没见，这杂木河还是那么清澈啊！再过不远就是凉州城了，晌午休息一下，傍晚应该就能赶到。”郑阳关满是怀念的看了看眼前的河水，脸上也少有的露出了一些笑容。
听到这就是谷水支流杂木河，秦无涯立马也跟着向前看去，只见这河流算不上太大，但是在陇右这般沙尘连天之地，一条如此清澈的河流也是非常少见的。
不过秦无涯更关心的是河水流量的变化，因为这关系着位于谷水下游的襄武县的农业生产。要知道谷水是一条内流河，从祁连山上冰川之处发源开始，一路汇聚多条山溪泉水终汇成一条由南向北楔入大漠的五百里碧波。
“郑伯伯！您可还记得二十年前这条河的河水是否比现在丰沛？”秦无涯急切问道。
“那倒不太清楚!不过在我想来近二十多年这河西之地的河水应该是比以前要多的。因为我老家阳关那里在我小时候天下承平时，经常出现河水干涸之事，而随着边关动荡人口大量迁往内地，那些河水反而越来越充沛了。我想这些年来凉州人口也是大量内迁，这河水应该是越来越多了。”郑阳关说着又想起了故乡阳关之事，那里被沙陀蛮子占了二十多年了，也不知道曾经的家乡变成了什么模样？父老乡亲可还有多少人活着?
“这样看来河水倒是足够充沛了，就是不知那襄武县可还有愿意耕种的人口？”想起这件事秦无涯就有无尽的忧愁，自己既然有此机会当然要趁机打下一片基业。在这乱世边关之地不为功名富贵，单只为了小命着想，也要发展出足够让各方忌惮从而不敢随意摆布的势力来。可是那襄武县的情况却是人心离散，百姓就连最基本的安全保障都是没有的，这种时候再勤劳的百姓也不会想着去发展生产啊！
“贤侄不用太过担心！对于世代居住在襄武县的百姓来说，只要朝廷任命的官员还在，他们就不会轻易舍弃故土的，就算暂时出去躲避战乱，在家乡稳定下来后也会回去的。”郑阳关也看出了这个新认的县尉贤侄在担心襄武县的问题，这种人还没到任就开始关心民生问题的举动自是大大增加了他的好感。不过他要是知道他的这个贤侄仅仅是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才会这么忧愁的话，不知这个满心感动的汉子会不会趁着没人一巴掌将他拍死。
“郑伯伯！你觉得这次沙陀东掠是为了什么？仅仅是为了财货还是为了人口或者土地呢？”放着这么一个曾经的边关大将在身前，秦无涯自然要借机好好了解一下西北边关的局势，这可是关系着自己的小命和前途的。所谓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在没有对西北之地的具体情况进行一个基本了解的时候，自己也是没办法对未来的发展进行任何谋划的。
“沙陀虽然自二十年前占去了甘肃瓜沙四州后时有东犯，但是他们还是以消化四州成果为主。其面临凉州所布置的兵力也只是维持在对付边军稍占优势的水平，其主要精力都放在了沙陀族重心东迁之上。要知道沙陀的本部原在西域天山以北，以游牧为主，而今过了二十多年，听说沙陀族的首领已经称王建制，自称沙陀王！而其王庭也迁到了甘州城，整个沙陀族大半部众也随之迁到了四州的绿洲上开始逐渐定居下来。”作为曾经镇守边关的大将自然不会忽视敌人的变化，即便是自己久居洛京也时刻关注着边关战事。
“而时间已过二十多年矣!沙陀人迁往四州的部众已经逐渐适应了四州半农半牧的生活了，而且当年那一批战士的下一代也已经开始成年了，他们这次东掠绝不是为了区区财货，很可能是来夺取土地的!”说到这里，郑阳关也是为这般局势愈发担忧，要知道朝堂里面还当这次沙陀东掠是一次寻常的边关动荡呢！
“我看这次沙陀东掠并未攻打大型城池，只是将凉北三县抢掠一空，难道是要施行步步蚕食之计？”秦无涯觉得沙陀人可能就是要一点一点的吃掉陇右之地，这也是以小搏大的一般方法。
“我看未必!那沙陀之王朱邪东乃是野心勃勃之辈，他二十多岁时候东进四州，而今隐忍二十多年已经将近五十岁了，他还有多少年可活？若是定下步步蚕食之策，我估计等他老死时也没有争霸中原的资格。他会将争霸中原的梦想交给下一代吗？一代枭雄可不会做这种事情！”郑阳关对那个与他既有国恨亦有家仇的沙陀王朱邪东可是了解甚深，他绝不相信这么一位不世枭雄不想亲自参加中原逐鹿!
“那他肯定是谋划着什么阴谋!否则怎么会不打凉州城？沙陀数万铁骑岂有占不了凉州之地的道理!”秦无涯不知道沙陀人的谋划是什么，可是他们既然能舍弃占领凉州的利益，那肯定是在图谋着更大的目标。
“能有什么阴谋？不过是想着一口吞下大河以北的三州，占据大河以北之后便可以三面出击。可东击秦州渭州打到渭水流域，进而兵进关中；可南下叠州宕州，继而占据入蜀要道；亦可沿大河北上，占据灵武朔方河套之地。”这些谋划郑阳关可是看的清清楚楚，历代河西势力想要争霸中原都是有这三条路可走。
“想要吞下三州可不容易，单只兰州就有数万大军镇守这陇右核心之地呢。”秦无涯想起大燕的势力划分，陇右的精兵可是都在兰州呢，那也是陇右节度使意图争霸天下的信心所在。
“哼！我这一路走来可是见过了兰州精兵的模样，和二十年多前都大有不如啊！陇右毕竟是穷苦之地，二十年多前西域商路断绝后这陇右兵将是愈发穷苦了！”陇右的穷是出了名的，虽说民风彪悍屡出强兵，但是能依此打下天下的还没见过，毕竟打仗打的是钱粮，陇右的贫瘠土地又能产出多少钱粮呢？
“朝堂上就没有人看出来沙陀人的阴谋吗？朝廷可有防范?”在秦无涯看来一个将军都能看出的事情，朝堂上那么多人精自然也会发现。若是朝廷早有防范，自己做事可要悠着点了。
“防范？笑话！现在的朝堂都成什么样子了？有精力也会去防范关内手握重兵的各家节度，哪有功夫来管这西陲边关之事？”郑阳关摇头苦笑，他郑家世受国恩，自有戍卫边关之责，这次自己举家来到凉州未尝没有这方面的原因啊！
郑阳关说罢就转身走了回去，看其背影却是越发萧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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