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显性基因与尊严的关系以及中世纪判断血缘关系方式的科学性》
三个年龄相近的男孩子很快就打成了一片,西蒙幼年生活在农村,又在边境要塞待了两年,有不少奇闻趣事可以分享,而扎克利和海曼一直待在湾流堡和海角城,向西蒙介绍了很多文明世界的情况。
“湾流堡是巫师议会时期建立的,那个时代流行在城堡里修建各种各样的暗道和密室,自从得到了这座城堡几百年来我们一直在探寻这些秘密,大部分都掌握在爷爷手里,但是两千年来不断的修缮与改造下没有人敢说自己已经知道了所有的秘密,以后我们带你去探险。”
“不会有危险吗?陷阱什么的?”
“谁会天天没事在家里放陷阱?平时城堡里有人巡逻,打仗的时候肯定会放,但是哪有不需要人操作还能用上几百年的陷阱啊。”
很显然你们没听说过盗墓,西蒙心想:“所以可以随便跑?哪里都可以去?”
“主堡不能随便跑,还有西侧不能去,冰女巫会把你抓走的。”扎克利张牙舞爪,极力强调冰女巫的可怕,海曼在旁边疯狂地点头。
“冰女巫是谁?”西蒙听到了一个非常感兴趣的词。
“冰女巫是来自北方的亡魂,见过她身影的人没有一个活着回来,她居住于深不见底岩洞中,寒风是她的呼吸,霜冻是她的裙边,她会在睡梦中夺走可怜人的灵魂。”
“哦,好可怕。”西蒙心想,西侧靠近岩壁,再加上海风,很可能是某种不知原因的反常降温现象,没关系,只要是能用科学解释的现象都没有什么好怕的。
“刚才在那边战斗的是怎么回事?”
“哦,你没见过铁骑?对了,黑峰要塞附近没有恶魔出没。”
“铁骑?”
“是的,西境守护者直属圣剑骑士团,帝国五军之一,长征的先行者,前途荆棘,吾等无惧!”扎克利猛地挥动拳头,大声吼道。海曼也是满脸激动。
“可是它是怎么动起来的?”
“唔,这个只有骑士和术士才懂,解释起来太麻烦了,回来带你去看看。”
“术士?”
“嗯,就是那些当不成巫师也成不了骑士的可怜家伙们。”
聊着天路就显得很短,很快三人就在阿尔弗雷德的带领下走到了餐厅,母亲已经和几个贵妇人坐在那里聊了起来,几个女仆在整理餐具。大厅相当宽敞明亮,半圆形的高大拱门,简单而又厚重的雕文,最里面墙壁正中央壁炉的上方挂着家族的纹章,剑与沙漏,完全没有前世中世纪城堡那种阴暗潮湿的感觉,至于城堡的防御力,主体的城墙厚度不清楚,单看这个大厅估计扛不住多少发投石机的石弹……如果它的结构强度符合科学的话。
在认识了其它几位叔母后,三个男孩乖乖入座,阿尔弗雷德点头致意后退出餐厅。
“玩的开心吗?”母亲问道。
“嗯!我们聊了冰女巫的故事。”
“冰女巫?”母亲的眼睛突然眯了起来,露出玩味的表情,“你们聊了些什么?”
“他们说冰女巫象征着寒冷与严冬,会冻死睡着的可怜人,当她出现时会带来冰霜。他们还说冰女巫非常可怕。”
“那西蒙你害怕吗?”
“当然不!”西蒙自豪地挺起胸膛,显然装小孩装久之后已经习惯于不自觉地卖萌了“如果她能帮我在夏天冻住喷泉的话或许我会爱上她的,说不定还可以带回房间里避暑用。”
西蒙自豪于自己的俏皮话,完全没有发现屋里的气氛变得非常诡异。
“真是个勇敢的孩子,希望你的勇气足够庇护你走过荆棘之路。”冷淡的声音从背后响起。西蒙回过头,一个近乎纯白的女子站在那里,她的头发银得发白,与这个时代精心捆扎的女性发型不同,一侧是不到肩膀的短发,另一侧却梳着惊人的螺旋卷发,垂到胸前,一身月白色的丝绸长袍,与其说是正装不如说是睡裙,眼前佳人绝美的身体曲线被圆润地勾勒出来,如烈火一般灼烧着西蒙的心底。身上没有任何华丽的饰品,然而即便已经尽力用朴素的服饰来压住自己的美貌和妖娆,仍然没有人可以因此忽视她的光彩,倒不如说这反而使她更加夺目。
西蒙抬起头,于是星空一样的黑色瞳孔直接对上了西蒙的眼眸,像圆润的珍珠,却带着慑人的光芒。西蒙突然意识到,眼前之人根本没有打算压住自己的美艳,她不在乎那些目光,无论是赞叹还是渴望,亦或是贪婪甚至卑劣,她都无动于衷。她只是选择了自己喜欢的方式来展现这造物主的绝世瑰宝,仅此而已。
西蒙咽了口水,感觉嘴唇发干。
“你吓着他了,苏茜。”
“是吗?比起以后的悲惨命运这真的对他不算什么。”女子偏过头看向西蒙的母亲“你不该回来,尤其是不该带着这个小鬼。”
“西蒙不属于那种地方。我看得到他的心意。”
“至少他可以活下来!无忧无虑地活着……这已经足够幸福了。”
西蒙楞住了,活下来?什么意思?这里有那些贵族之间的龌龊与黑暗?会有人暗杀他?还是投毒?可是母亲从来没有提醒过他,大家看起来也很友善……
“看来你真的一无所知,可怜的孩子。”女子直视西蒙“你的母亲太过溺爱你了,她一直都过分的温柔不是吗?宁可伤到自己。”
“什么意思?”西蒙无法挪开视线,他本能地感到恐惧以及寒冷。
“你的爷爷是西境守护者,湾流堡与海角城之主,帝国持剑大公,伊斯特兰德家的家主,圣剑骑士团的效忠者,银发。你的父亲是命定的黑龙,银发。你的兄弟姐妹你都已经见过了,银发。而你,我可爱的黑龙之子,你是黑发。”
“这又意味着什么?”不就是基因决定性状嘛,虽然银发很漂亮而且我是银发控但这种事情有什么办法呢?西蒙心想,却抑制不住内心的寒冷。
“伊斯特兰德家的子嗣都是银发,三千年来从无例外。而你的情况只有两种可能,第一,你根本不属于伊斯特兰德。”女子竖起一根手指贴在西蒙面前。
“你的父亲坚信你是他的儿子,我不知道他如何下的判断,但是你出生前一年他带着你的母亲离开了湾流城堡,直到你出生前一个月才回来,除了他没有人能证明你的身份。而你的发色每一个人都看得到。”
“伊斯特兰德家的子嗣都是银发,三千年来从无例外?”西蒙咬着牙,打着哆嗦反问道。谁家家谱这么精确啊,银发基因这么强势我至于控个银发都要去二次元吗?
“你问到了关键点,伊斯特兰德家族传承自巫师议会时期,我们是七王选中的次席,第一任全境守护者,世界的巡视者与捍卫者,即便全盛时期家族每一代的传人也不曾超过双手之数。每一个人的从生到死都记录在家谱之中。”
这还真是足够庞大的观察数据,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除了你父亲的家人,没有人相信你属于这个家族。我们的敌人会用你中伤家族,无关者最爱传播美人与贵族的花边消息,家族的追随者则认为你是我们的耻辱,族中任何谈到你的消息都有可能被某个蠢货理解为干掉你的暗示。这个世界对你没有善意,而谣言可以放倒最无畏的勇士。”
“更糟糕的是,你小小的避风港完全来自于你父亲的坚持,除非你能证明自己的血脉,否则如果有一天连他都开始怀疑你的时候,你将害死你自己,还会把你的母亲也拉下深渊。”
“那另一种可能呢?”西蒙颤抖着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你的母亲,来自山野与河流的天赐女巫留给你的血脉远远凌驾于传承了三千年的第二王选之上,这就像一个凡人战胜了魔神一样荒诞。而且”女子半跪下凝视着西蒙,一字一顿:“相信我,如果我是你,我宁愿选择第一种可能。”
就在这时温暖驱散了寒冷,母亲从背后抱住了她的孩子“带他回来是我的决定,我知道你有很多不解,但是你可以保留意见。还有,刚才只是孩子的无心之言,我会代他道歉,不过如果你还继续打击报复的话我不介意把你绑回去给我儿子避暑用!”
银发女子优雅地转身站起来,回头看了一眼,一言不发地离开了餐厅。
西蒙这时候才发现,刚刚的冷意不仅仅是心理上的,周围十米内全是白霜,桌上的酒杯被冻裂,红色的内容物却没有撒出一点来,它们早已坚如钢铁。
西蒙这时才意识到一个问题:
“妈?”
“嗯?”
“她就是冰女巫?”
“嗯”
“冻喷泉的那个?”
“哎嘿”
“那没有活人见过的那个是?”
“啊,我们就是用那个给她起的外号。”
“她是我……”
“你父亲的妹妹,你姑姑。”
啊,这就尴尬了。西蒙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