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娘的,怎生如此邪门?”
初一被这幻境困住已二十余日,之前被夏野剑刺眉心短暂地苏醒了一下,而后又马上被拉了进来,只是那层杀机却是没有了,他得以保持清醒。
二十天中,初一已沿着湖岸游荡了无数圈,却始终无法看到那女子的脸,永远都是一副背影。
“难道是活的?”初一心里生出一股寒气。
其实若非气氛太过诡异,那女子的背影还是非常养眼的,白衣青丝,长身孑然,说不出的寂寥清冷。
“莫非是长相太丑、不敢见人?”初一百无聊赖,胡思乱想起来。
“掌嘴。”一声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的轻喝自初一心底响起。
“啪!”
一声脆响,初一抬手便给了自己一巴掌,虽是幻境中,仍是火辣辣的疼。
“真是活的……”感受着右脸颊上的灼热,初一吞了口口水。
“喂!妖怪姐姐,你困住我到底想干嘛?”念及对方的强大,初一十分注意措辞。
“本想杀了你,却被那有木氏的传人破了功,只好先困你几千年。”依旧是清冷的声音。
“咦?这么说你现在力量不足?”初一瞬间抓住了对方话语中的破绽。
“老妖婆!”寻思了一会,初一对着湖心一声大吼。
“啪!”果不其然,吼声未息,初一又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丑八怪!”
“啪!”
“望门寡!”
“啪!”
“克夫命!”
“啪!”
……
也许是初一坚韧,也许是他脸皮够瓷实,花样百出地污言秽语了小半个时辰后,当他快要词穷时,湖心那女子终于不能再控制他自掴。
“他娘的,呸。”已被扇成猪头的初一啐了口带血的唾沫,嘴里嘟嘟囔囔吐字不清,“爽了吧?没法力了吧?该小爷爽爽了。”
说着,他便大步流星地朝湖里走去。
“轰!”
初一刚涉水不到一丈,便迎面撞上了一道看不见的气流,直接被轰飞,打着旋儿地飞回了岸上,摔了个狗吃屎。
“结界!干!”初一翻身爬起,眼神极度幽怨——这半拉个时辰的巴掌算是白挨了。
现在好了,谁也奈何不了谁了,初一咬牙切齿地踟蹰了半天,终是不敢再下水。
闲着也是闲着,初一干脆盘起腿打坐,试着看看这幻境中能否修行。
“炁!”
不试不知道,一试吓一跳,初一刚刚开始尝试感悟,竟立即发现了“炁”的存在。
炁者,按芫虚子所授,为万物之本,花草鱼虫是它,三魂七魄是它,八荒六合是它,过去未来亦是它。
见炁者得见大道。
“我筑基才成……这……未入炼心,先见大道?”初一有些口干舌燥,“难不成我姓龙?”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初一默诵九字真言,压下心中澎湃的臆想,而后全身心沉入了对炁的感悟中。
……
春去秋来,斗转星移。
修行无日月,五年光阴只如浮光掠影,眨眼便成了过往。
初一仍未醒转,许长文每日会喂他几碗清粥,五年如一日。虽明白许长文如此待自己,多半是因为相貌的缘故,但初一仍旧心怀感激。
两世孤儿,任何人对他的一点点好,他都视若珍宝。
五年以来,在许长文的督促下,“七叶医仙”闻百药穷尽手段医治初一,却收效甚微,实为他一生至今之最大挫败。不过他也没有太过沮丧,因为七叶道人也束手无策。
“大梦五载,怎觉他修为不但不退,似还有所精进?”
不明就里的许长文对此很是疑惑,心道莫非自己看走了眼,初一并非丙等资质,而是良璞美玉蒙了尘?
光阴如流水,红了樱桃绿了芭蕉,但不管外界风云如何变幻,幻境中却是一如既往的湖水清风,似亘古便是如此。
此时,初一经过五年对炁的感悟,已到了关键时刻。
毫无意外,这幻境便是以炁构造的,亦真亦假,初一早已明悟。
五年,他用了五年时间来寻找这幻境真假之间的那一缕缝隙。随着他对炁的感悟加深,他感到眼前的迷障越来越薄,越来越薄……
“抓到你了!”
幻境中,盘腿而坐的初一双眼蓦然睁开,右手一伸,长刀“荼靡”竟凭空幻化而出,这是他以前万万做不到的,如今信手拈来,说明他确实抓到了虚幻中的真实。
长刀在手,初一一刀挥出。
“喀嚓。”
冥冥中响起一声似真似幻的破碎声,幻境随即崩塌,比之五年前被夏野破功时,这次的粉碎更加彻底。
时间回到片刻之前。
许长文例行来照看初一,捏了捏初一一身筋骨后,正欲离开时,他突然发现初一的气息躁动起来。
不容他多想,初一已霍然坐起,右手一招,挂在墙上的长刀荼靡被隔空摄入了手中。
“喀嚓。”
初一凌空一刀,许长文若有若无地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东西破碎了,然后他就看到了初一久违的瞳仁。
“师傅。”
睁开眼,初一下得床来,对着许长文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五年感恩,尽在这一拜之中。
“好……好……”
……
初一醒来已过三日,期间许长文找来了闻百药,细细查看后,闻百药开了副方子,给初一将养身体。
休养期间,许长文与初一长谈了一次,初一将当初下山后,直到前几日醒来这五年里的大部分遭遇据实已告——夏野已经暴露,其它并无太多好隐瞒的。
交谈中,初一说到的很多地方,许长文也不明所以,比如那天妖令,他亦闻所未闻。
述说的同时,初一旁敲侧击地询问了些与炁相关的问题,结果他发现,这九州的修行之人,似乎根本不知道炁的存在,更莫谈感悟。
于是,关于炁的部分他隐瞒了下来,倒不是他与许长文有芥蒂,而是贸然提及炁的话,太过惊世骇俗,恐怕于人于己都无好处。
是夜,月华如水。
坐于床榻之上的初一缓缓吐了口浊气后,双眼睁开。
“厚积五年,一朝薄发,竟直入炼心境巅峰,于这九州来说,当就是子级巅峰吧?”
“炼心炼心,还需多久,才能恢复辟谷修为呢?”
暗自思忖了一番后,初一趁着夜色摸出了小院——有些事,该了断了。
“唉,痴儿。”
初一刚刚摸出院子,许长文轻叹一声,悄然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