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这里还有老大?”方衡诧异了。
“当然得有!蛇无头不行嘛!”文茵道,“你不把这层关系处理好了,肯定是没办法的。”
“它们老大在哪儿?”
“就在上面,坐在那边喝饮料的就是。”文茵伸手一指,指向了一个五六岁的小丫头。小丫头一只手夹着个小熊玩偶,另一只手端着一杯果汁正在吸。
“她?不会吧?”张仁健摇头道。
“为什么不可能?”文茵道,“人无完人,当年那场火灾里头死掉的人多多少少都是做过一些损阴德的事儿的,虽然横死之后有怨气,可怨气再大,也大不过这么个小孩子。才六岁的孩子啊,什么事儿都不懂,人生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你说怨气大不大?所以这地方她才是老大。也亏的这栋楼本身是双鱼格局,外面雪松下面埋着八卦钉锁住八卦方位,要不然它们全都溜出去了!”
方衡略沉吟了一会儿,仔细思索着得失。站在楼梯口往下望去,下一层原先已经关门的店铺都“开张”了,不过不是人间的那种“开张”,而是阴司的“开张”,里里外外进进出出的都不是人,逛街的,买东西的,交换的,讨价还价的,不一而足。夜里的一切,都显得如此的宁静,祥和,完全不像是想象中的那种恶鬼遍地的人间地狱。
“之前进来‘探险’的人,多半都是被吓的,他们连两个被烧死的保安那一关都过不了,”文茵道,“至于那些个被折腾得要死要活的法师……他们呐,来的时候都没安什么好心,毁在了一个‘贪’字上。你跟他们不一样,运气好呗!起点就是个判官,将来还能当城隍,他们努力一辈子都做不到,说不定几十年后还要被你亲手判下地狱,所以啊,他们看到好处就上。可惜啊,举头三尺有神明,这贪心一起,原本靠神明庇佑才能使出的法术,威力大大削弱,当然奈何不了这些鬼。”
方衡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这是在提醒我……别轻易就被利益蒙蔽了,对吧?”
“鬼神能通人心,跟它们交流,务必一颗平常心,”文茵嘱咐道,“须知邪念虽只是一念,但却逃不过鬼神的眼睛。很多人虽然从来每做什么坏事,但却抑制不住脑子里的邪念,所以往往吃了自己的果报亏,而你一片赤子之心,才会有如今无往不利的成就,你要记着,只要不起邪念,它们就会听你的,如果你动了邪念,它们也不介意跟你拼一次,到最后鸡飞蛋打,又何苦来哉?”
“受教!”方衡认真地回道。
“想通了?”文茵笑眯眯地问。
方衡坚定地回答:“想通了!”说罢,转过身,朝舞池走去,张仁健一愣,随后叫一声:“等等我!”也跟了过去。舞池里依旧“动次打次”,周围的男女仿佛当作方衡和张仁健完全不存在一样,狂热的舞着;方衡回头看看文茵,发现文茵已经卸去了全身的铠甲,穿着一身轻松写意的便服,和白灵雨、朱丹焱她们倚着栏杆喝果汁聊天,胡堃垚则端着一杯插着柠檬片的鸡尾酒在一堆女鬼里头翘着兰花指卖弄文采,和铃板着个脸皱着眉头一脸嫌弃地看着穿着极为露骨的女招待,对周围搭讪的男鬼爱理不理,独自在一边生闷气。
这还是自己的手下?简直就是一群常客啊!
“尼玛,这要全都是活人该多好……”张仁健舔舔嘴唇,“我都好久没混夜场了,体内的洪荒之力和泡妞神技都快入土……”
“没事,这里的妞儿你也可以继续泡,而且它们可以跟你玩儿真的,肯定不会让你捅一夜的被子枕头,”方衡道,“不过它们吸起阳气来,可不像谢彝那么温柔。”
张仁健老脸一红,讪讪一笑。
方衡走到小女孩面前,弯下腰,微微笑着问道:“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女孩抬头看了方衡一眼:“就算你是判官上神,也不能不懂规矩,既然知道了我的身份,还叫我小妹妹?没礼貌!”
方衡愣了一下,旋即明白自己这是犯了教条主义的毛病了,以为眼前这位看着是个女孩,就真当她是个女孩。于是方衡换了一副表情道:“不好意,习惯了。敢问鬼王如何称呼?”
没错了,就是“鬼王”。“鬼王”的说法源自方衡在佛学方面入门的一本经书《地藏菩萨本愿经》,经书上记载佛在舍卫国柢树给孤独园说经讲法时候,就有数十位大鬼王和数千小鬼王前往听经。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众鬼聚到一块的时候自然按资排辈,实力最强者为这一块地盘的鬼王。
鬼王与方衡之间的关系,就是地头蛇或是地方宗族势力与地方政府的关系。作为地头蛇的鬼王只要没带着手下犯法,那么方衡就管不到它们头上。说白了,就是警察再牛逼,也不可能把一个地区所有的混混和混混头目都赶尽杀绝。这如同酒吧夜场,大家都知道就酒吧夜场这些地方打架斗殴天天都弄个好几出,卖Y和变相卖Y的更多,du品泛滥也少不了它责任,甚至还有恶意传染各种恶性xing病或者ai滋来报复社会的,这对普通客人的消费有很大影响,但大家也绝对不希望荷枪实弹的警察二十四小时在酒吧杵着,因为这实在太不自在了。
这样的情况,永远无法消除。因为不论多完善的社会结构,都有管理的真空地带,有这样的真空地带,就有寄生于其上的社会势力,你打掉这一波,还有下一波,跟割韭菜一样,割完一茬要不多久又生出一茬。
这些没法投胎又不能入轮回的鬼魂,实际上就是“历史遗留问题”,所以它们聚到这里变成了鬼市,能耐最大的就成了公认的鬼王。即便是方衡这样的“官方”身份,看到这样的鬼王,也只能客客气气说话。
本来小女孩就没什么敌意,看到方衡用了敬语,于是回答道:“我叫囡囡。”
方衡暗暗松了口气:这才像个女孩的名字嘛!
女孩不等方衡开口,直接道:“这不是一个好地方。”
“额?”猛然间听到这话,方衡有些愕然。
女孩没有再说,而是渐渐地变成透明,又最终渐渐地消失。方衡和张仁健下意识地看看周围,发现周围那些狂舞的男女也开始渐渐变淡,最终消失不见。整个六楼也渐渐从先前的灯红酒绿变成了古建筑的群落,方衡和张仁健站的位置很奇怪,悬空的,脚下是人流如织、叫卖不歇的街道,远处则是运河故道的码头,面前却是一栋绣楼,正对着一个房间的窗户,窗内陈设锦绣,既有轻纱红帐,也有琴台香炉,妩媚中透着一股雅致。
“这什么地方?”张仁健问道。
“应该是囡囡想让我们看一些东西,所以我们制造出来的幻觉,”方衡道,“看这里面的布置,大概是哪家小姐的闺房吧……”
张仁健哈哈一笑:“得了吧!这种事儿你得问老司机!以我这么多年泡妞的经验,这绝对不是闺房!又不是没参观过那些名胜的园子,哪来的深闺还临街的?你再看看这栏杆这红灯笼……还有那大门口站的老妈子和小儿,这是青楼好不好!”
“额……好吧,你说对了!”方衡也不辩解,因为他已经低头看到一个年轻女子走出了门,拉着一个年轻男子进去了。
张仁健道:“别以为哥们儿是个官二代就肯定不学无术,咱的985是凭本事考上来的,该读的书一本都没落下!你看那边码头商船客船那么多,这里距离码头也就不到一公里的距离,这条街酒楼商铺也多,那这地方这么多女人,房间还这么精致,你说是干嘛的?肯定是给往来客商解决生理需求的啊!咱俩现在位置高,你看那边……应该是贫民窟吧?那么多水手船工进进出出的是干嘛?还有那么多女人……那边属于街边的洗头房,这里算是高档会所。”
“那囡囡让我们看这些……是想干嘛?难道说……告诉我们鬼市的历史?”
张仁健想了想,点头道:“有可能!你看这边一大片都是集市……应该是码头装卸货物的集散地,很热闹,大概就是鬼市的前身了吧!”
两个人正在讨论,这时候房间的门开了,一男一女走了进来。一看这打扮,张仁健就骂了:“我艹!鞑子!”
方衡一看这男人的文弱样,摇头道:“鞑子要都这样,大明就不会亡了。不过脑袋后面的猪尾巴确实难看。”的确是根猪尾巴,这男人连还算有点人样,但脑袋剔得油光锃亮,如果只是光头也就罢了,毕竟光头帅哥太多太多,比如到西天取经的御弟哥哥就是颜值与气质双爆表的。但问题在于,这一位的光脑门儿顶上居然留着一块钱硬币大小的一撮头发没剃干净,硬是用这一撮头发扎了一根三四十公分的小辫儿。
“难看?可不能这么侮辱‘我大清’!”张仁健冷笑道,“撂现代,这是迷倒万千脑残少女的造型,高考还能比汉人多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