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金华一咂嘴：“你看你说的，现在几点？我老孔这都多少年没在这个钟点上出来浪了？这出来一趟，能不把事儿办妥了？你就放心吧！”
说到这儿，方衡才恭恭敬敬地对方国华道：“三叔好！”方衡对方国华充满了敬畏。没错，对大伯方国栋，方衡都是“敬”，但对三叔方国华，方衡还有“畏”。因为方国华一直很重视自己私企老板的身份，对员工的管理和要求极为严格，久而久之，这种严格在方衡面前也经常表露出来，表现为对方衡的严格。在方国华面前，方衡说话做事稍有偏差，立刻就会招来一顿训斥。不过方衡也知道，自己成长过程中，方国华的“反面角色”起到了极大的作用，因为他的存在，自己才没有走上歪路。
“唔……”方国华看了方衡一眼之后点点头，“才工作一个月就能交上这些朋友，你的本事还算不错。你鸣鸣表弟已经高三了，你孃孃（姑姑）要陪他，家里的事，我和你大伯商议决定，你明白了？”
方衡唯唯诺诺地点头。
一行人进了包间之后分头坐下。桌子是张八仙桌，方国栋和方国华坐一侧，田小仙坐一侧，孔金华坐一侧。方衡站在方国栋身后，焦彤彤站在田小仙身后，谢晓和张仁健站在孔金华身后，东哥站在方衡旁边。几个小时的时间里，张仁健和方衡两个人已经利用东哥这里的打印机和复印机做了一套完整的资料。
大家坐定之后，张仁健开始给在场所有人分发资料，口中道：“现在请允许我给大家介绍一下目前的基本情况，以及田阿姨和小衡两人关于这次事件处理方案的几条底线……”
方国华大致翻看了一下资料，抬头问道：“请问你是……能自我介绍一下么？”
孔金华则连忙道：“方总，这位张先生下午刚刚跟我沟通过，他是T县县委张副书记的儿子，‘东华集团’的瞿总是他的母亲，他本人是令侄的好友。”
方国华眼中闪过一抹讶异，然后赞赏地看了方衡一眼，再对张仁健报以微笑：“辛苦！可以开始了。”
这一边，张仁健和方衡在对所有人逐条解释的时候，方国光那一个包厢里简直就是如坐针毡。就在方国光紧张得浑身哆嗦的时候，外面的服务生端着几碗热腾腾的馄饨，依次在所有人门口摆开，但偏偏就是没有方国光的。一桌人看到面前的馄饨时，全都两眼放光，毫不客气地吃了起来，方国光又累又饿又困又冷，但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别人吃。
一碗馄饨下肚，同行的几个大金链子脑子也活泛起来了，根据“道上”的法则，他们也明白了这边儿的意思，只是狠狠地瞪了方国光一眼，不再搭理他。方国光知道自己情况不妙了，战战兢兢对服务生道：“我、我、我想见见老婆孩子……”
“闭嘴吧你就！”领头的大金链子不等服务生回答，直接一巴掌甩到方国光脑门儿上，“你TM害老子吃了这么大亏，钱还得还！这事儿咱们没完！”
“我、我……我可以让我老婆孩子多给点钱……”方国光急道，“老大，我……”
“谁TM是你老大？谁TM敢做你老大啊？为了十五万，连自己老婆孩子都敢坑，将来还有谁你不敢坑的？”大金链子怒了，“你还以为你老婆孩子是好欺负的？你看看这架势！比老子排场还大！外面那些跑车老子一辆都买不起！你以为你跪来跪去那套还管用？真要耍横的，你TM出了这大门，立马被那些跑车碾成狗粮！最后赔的钱都归你老婆孩子！你TM趁早跑路吧！肯定是你老婆傍上大人物了！你这个‘前夫’不想死的就赶紧跑！”
这一下，方国光哆嗦得更加厉害了。就在这当口，包厢门打开，一个彪形大汉走进来，指了指方国光道：“你跟我走一趟。”方国光又是一阵哆嗦。大汉又问大金链子：“你们要不要一块儿来？”大金链子立刻摇头：“我们只求财，只要拿到欠款我们立刻就走，他的家事跟我们没关系。”大汉没再说什么，而是如同拎小鸡似的揪住方国光走出了包厢。横穿走廊，方国光被带进了一个很大的包间，包间当中是一个八仙桌，自己的哥哥和弟弟坐在主位上，老婆田小仙坐在东首，西首则坐着一个不认识的男人，包间里还站着其他人，但他只认得自己的儿子。
方国光被汉子按坐在八仙桌的另一侧，孤零零地坐着。
“方国光先生，对吧？鄙人孔金华，受田小仙女士和方衡先生的委托，全权处理他们两位与您之间的家庭纠纷，这是我的律师证，这是委托书，请您过目，”孔金华把两张纸推到方国光的面前，然后指了指正在摆弄两架摄像机的谢晓道，“这位是我的助理，我们这次对话，除了在场诸位作为见证人之外，还会全程录像，留待以后查证，您没有意见吧？”
方国光看了看律师证和委托书，再看看两架不同角度拍摄的摄像机，然后道：“没有。”
“那我们现在开始，以下是田小仙女士对您，在两人婚姻存续期间所作所为的一个概述……”孔金华拿出一份文件和一个档案袋，开始念上面的文字，文字是田小仙口述，张仁健和方衡整理出来的，内容是从与田小仙结婚开始，方国光的所作所为。念了半个小时之后结束，孔金华打开档案袋，倒出了一沓纸片纸条，继续道：“这些是您这些年来所写的保证书、忏悔书，还有田小仙女士、已故的方寿松老先生，以及方国栋、方国华两位先生、水清清女士替您归还的各项欠款及其利息的收据、证明……请您看一下，有没有问题？”
方国光看了一下，摇头道：“没问题。”
孔金华再问方国栋和方国华：“两位方先生有没有意见？”
两人同时摇头：“没有。”
孔金华这才把所有的纸条整理齐，如同扑克牌一般摊开在手里，然后拿着分别在两个摄像机前停留了几秒，再收回档案袋。接着，孔金华道：“现在我先代表田小仙女士，提出第一点要求。受田小仙女士委托，本人将代理她与您协商两人关于协议离婚的有关事宜……”
“离婚？”方国光整个人呆住了，随后连连摇头道，“不行！不行！只要还钱就行，不能离婚！不能离婚！”
“不离婚？你还想让二嫂和小衡替你还一辈子债？”方国华的脸一直都阴沉着，听到方国光只要说要钱的时候，忍不住喝道，“你有没有个当哥哥的样子！有没有个当爸的样子！”
“老三你别说了……听律师来说……”方国栋连忙劝阻道。
田小仙却平静地问道：“你觉得，我和小衡能拿出十五万来么？要不你想个办法？”
方国光语塞，偷偷地看了看自己的哥哥和弟弟，然后鼓起勇气道：“老家的房子……”
“你还要不要脸！”方国华拍着桌子站了起来，指着哥哥的鼻子骂道，“爸立遗嘱的时候知道你们一家条件不好，老家的房子留给了你们，我、大哥和小妹三家只分了爸妈一万四千块钱存款！这些事儿我们不计较！谁让我们三家生活条件还算好呢？结果呢？爸临死的时候你还在赌！你看看这几年那你都做了什么？老家的房子你都敢卖？那是我们兄弟几个从小玩到大的地方！房子里还供着太爷爷、太奶奶、爷爷奶奶呐！”
方国光耷拉着脑袋不回话。
方国栋则拉了拉方国华的袖子道：“老三别激动，都是一家人……一家人……”
方国光闷闷地说道：“我知道我没本事没出息赚不到大钱，你们都看不起我……”
“谁会在乎你挣几个钱！”方国华瞬间暴走了，“你自己做的什么事，刚才大家听得清清楚楚！这二十几年爸妈替你还债、兄弟们替你还债、二嫂子替你还债，前前后后都够你买两套房子了吧？钱呢……就你这样的居然还想要人看得起……”
“好了好了……都是一家人，不能伤和气……”方国栋继续苦苦劝道。
“一家人？他都没把我们当人！”方国华气咻咻别过头，“哥你什么都别说了，本来我还想给他最后一次机会，现在你也看见他什么态度了！作为方家家族成员和这次的见证人，我对孔律师提出的条件没有任何意见！”
方国栋摇摇头，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对孔金华道：“孔律师，麻烦你继续吧！”
孔金华点点头，对方国光道：“方先生，首先我要提醒您一下，按照已故方寿松老先生的遗嘱，贵府的老宅……也就是在R县光复路16号原R县轻工机械厂家属小区、面积为72平米的单层复式住宅，应当为这位方衡先生所有。这是方寿松老先生的遗嘱，请您过目。”孔金华戴上白手套，小心地把遗嘱展开，先分别在两个摄像机前拍摄几秒，然后放到了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