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肯定要谈，但谈之前绝对要把他们的威风杀干净，不过这个主意不是我出的，”张仁健道，“道上混的都知道‘强龙不压地头蛇’，他们这几个跑到人家地盘上，还在人家老大的眼皮子底下搞事，真当人家一点儿脾气都没有？算他们活该。”
“那什么时候谈？”方衡紧张地问道。
“这个嘛，凌晨一点左右吧！”张仁健呵呵笑笑，“中午他们就过来闹，没吃午饭，从现在开始，他们甭想从车里出来。到了今天夜里有寒潮，晚上八点之后就零下，凌晨一点，又冷又饿又困，管他是什么地方的英雄好汉，从车里下来的时候都是一条死狗。到那个时候再谈，他们半点上风都占不到。”
方衡犹豫了一下道：“只要能谈妥就行了，麻烦这么多人守到凌晨……”
“这些事儿不用你操心，”张仁健道，“说句不该说的，你是儿子，咱们华夏的传统就是啊，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那些个道德棍子只会指责别人不孝顺，从来不去问原因。你老爹这德性，反正我是看不过眼，你是儿子你不能动手，我是你朋友也不好动手。但是那帮放高利贷的可以啊！把他们折腾成死狗，他们才会憋一肚子气没地儿撒、回去以后找人发泄啊！”
“这个……这个就算了吧！”方衡觉得于心不忍，“只要钱到了就没事了……”
“话不能这么说，”张仁健摇头道，“东哥混这么久，自然能掌握好尺度。难道你就不希望这帮高利贷的吃亏的消息传开，弄得以后没人敢借钱给你老爹么？东哥他们也是混道儿上的，照规矩不好直接断人财路，只能用这种方式打打广告了。而且这种事情是你工作之后第一次发生，如果你不摆出点儿强势来，以后你这老爹真的敢像欺负田阿姨一样欺负你！这么大把年纪了还出去‘女票’，身边有这么个老色鬼在，将来你娶了老婆之后还有安全感么？放心吧，虽然手段下作了点儿，但大家都是真心为了你好！你老爹这种人，在他眼里只有他自己，老婆、孩子、伦理、家庭他什么都不在乎的！”
方衡还想说什么，但田小仙已经先开口了：“听小张的！小张说得没错！”方衡犹豫了一下，慎重地点了点头。
张仁健则道：“我知道你还有事，等一会儿你从这后面出去，晚上把值夜班的事儿安排好再来不迟。”
“我也回去！”田小仙立刻道。
“田阿姨你就在这儿歇着吧！天儿怪冷的，等小衡拿套大衣来也好的，”张仁健提议道，“晚上我请彤彤来陪着你，没事的。”
田小仙摇摇头道：“不，不是！小衡的爷爷临终之前有过一份遗嘱，说是生前的存款是老大、老三和四姑娘分，老家的房子就留给我们家。”
“对啊！大伯跟我说过了，爷爷怕我爸太糟践钱，所以把房子留给我结婚用……”
“遗嘱一共四份，上面都写得清清楚楚，房子是指定给孙子方衡继承的，在方衡成年之前由我代管，”田小仙咬牙道，“那个时候他爹整天在赌桌上，小衡还在上学，就他大伯、三叔和姑姑在场，我去的时候，他们都已经签好了。老家的房子……本来就没有他爹的份！”
“漂亮！”张仁健兴奋地一击掌，“老爷子干得漂亮！”
“我要回去拿遗嘱！小张，托你个事儿，我也不会说话，能不能帮忙把小衡的大伯他们都请过来……”
“这个没问题！只要有电话……哦，不！我安排车去请！”
……………………
凌晨一点，寒潮突至时的大风已经弱下去，街道上变得冷飕飕的，但“成记”门口反而更热闹，不但里面男男女女喝酒打牌嗑瓜子，座无虚席，就连外面也有不少拎着酒瓶叼着烟的人到处走动。门外的街道上停满了各种各样改装过的汽车和摩托车，马路上时不时巡逻的警车路过，再过一个半小时，警车的的巡逻重点会换到另一个街区，到时候这些改装车会集体出发，随后这座城市的高架公路上会响起各种型号的引擎轰鸣声和轮胎与地面剧烈摩擦的声音。
几个大块头汉子从“成记”出来，走到面包车旁敲了敲窗户，示意里面的人下来。过了几秒，车门拉开，从上面下来几个人，浑身打着哆嗦，跟着这几个汉子走进了“成记”。一行人刚刚进店堂，闹哄哄的店堂瞬间就安静了，所有男女全都直勾勾地看着这一行人，没人有好脸色。
几个人被到二楼的一个独立包间，然后里面站了一溜壮汉，却没任何一个人跟他们搭话，连茶水都没有，就这么干晾着。方衡和田小仙在另一个包间通过一个笔记本电脑看着室内的情况，田小仙身边是焦彤彤，方衡旁边则是张仁健和东哥。
“通风口那儿加点料。”张仁健道。
东哥会意，对门口站着的小弟扬了扬下巴，小弟立刻对着手里的对讲机道：“208通风口加料。”
“加的什么？”方衡有些担心地问道。
“他们这不一天没吃东西了么？”东哥笑道，“刚刚起锅的小肉馄饨，还洒了双份的香油，这香味儿对着通风口这么一送……”
方衡嘴一咧，但旋即又知道这么笑会很不妥，老老实实地闭嘴。
“这就叫把他们折腾得彻底没脾气，一肚子火没地儿撒！”东哥由衷道，“张老弟你整人的法子还真绝了！”
焦彤彤则道：“这都不算事儿！他在我们老家，整人的法子更多，太贱了……”
这时候小弟的对讲机又响了一下，然后小弟走到东哥面前道：“东哥，孔律师到了。还有衡哥的长辈也到了。”东哥立刻直起身，让人把笔记本撤掉，然后亲自走过去开门，方衡也跟着走了出去。
门一开，最前面的是一个约摸五十多岁穿着考究的斯文人，戴着金丝框眼镜，一脸和蔼的笑容。
“哎呀！老孔啊！咱们多少天没见了！想死我了！”东哥立刻夸张地给了孔律师一个拥抱。
孔律师笑着一把退开东哥，道：“你个王/八犊子除了睡未成年姑娘捅了篓子才来找我，什么时候主动来过的？你这铺子TMD就在我事务所东边不到800米，半年都没见着你的人影！你还好意思说‘想我’？恐怕是年纪大了捅不破（和谐）处女（和谐）膜了吧？”
“这话说的！”东哥也不羞不臊，大咧咧道，“现在‘出台’的学生那么多，MBD怎么睡都不犯事啊！买个手机就能搞定的事儿，哪能麻烦你大驾啊！来来来，进来说话！这位就是兵哥说的那个方师傅了！”
孔律师先进来，又恢复了斯文的模样，热情地跟方衡握了一下手道：“方师傅你好，鄙人孔金华……”旁边一个替孔律师拎包的女助理立刻给方衡递过来一张名片，抬起眼四目相对的时候，两个人都愣住了：“谢晓（方哥）！是你？”
孔金华也挺意外：“你们认识？”
谢晓腼腆道：“我姐的事儿，就全靠方师傅帮忙的……”随后又对方衡道：“孔律师是我师傅，我实习就安排在他的事务所……方哥，这边的人你都认识？”
方衡点点头道：“认识几个。”
“那……那能让我们家老李进来不？他这么晚还送我过来，外面冻得……”
“你们家？”焦彤彤从后面窜过来了，“行啊，小李子这回动作不慢，这么快就是‘你们家老李’了？”
东哥见状连忙对小弟道：“快去！外面还有个小伙子先请进来安排个包间！”小弟立刻跑出去了。
谢晓眉毛一挑：“谢了方哥，等我‘司考’过了，请你们吃饭！”
孔金华倒是一乐：“原来都认识，这样好！交流起来省事！”孔金华进门落座之后不到半分钟，方衡的大伯方国栋就出现在门口。方衡一见，立刻道：“大伯……”
方国栋表情有些凝重，用力地拍拍方衡的肩膀道：“情况我都知道的，这次，我们站在你这边！老家的房子是你//爷爷和奶奶一辈子的心血，不能就这么被败掉……”
“唉？老方？”孔金华推了推眼镜，有些诧异地又回到门口：“这位方师傅是……”
方国栋的表情极为精彩，变幻了好几下才道：“是我侄子。”
“哎呀！一家人！一家人！”孔金华爽朗地笑道，“哈哈，今天这趟没白来！倒是见识了好几个年轻后生！今天这场合挺正式啊，按说你们家老三也应该来吧？”
“那是！孔律师，好久不见了！”方衡的三叔方国华从方国栋背后闪了进来，直接握住孔金华的手晃了两下，“咱们上次合作都是五年前的事儿了吧？现如今你都是本地律政界的泰斗了喔，请个法律顾问都只能是你徒孙辈儿的！”
孔金华倒是很直接，手朝谢晓一指：“三大关门弟子之一，今年大四，别的不敢保证，两年！两年之后《民法》、《合同法》包你的！另外两个打刑事官司和离婚官司的就不给你介绍了啊！”
“那就说定了啊！到时候聘书一定到！”方国华呵呵笑道，“今天我二侄子的事儿还得你多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