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书包网辣文 > 穿越小说 > 国倾 > 京都风云4
    四

    见老头故作神秘的模样,闵含章心中冷笑一声,糟老头这点伎俩也只能骗骗这种无知少年。

    世上愚人还是太多,若不是自己仗义出手,先前的黄衣丫头已然被骗;眼前的肥胖少年亦是单纯之人,今日非栽在这糟老头手上不可。

    糟老头只是一味说“使不得,使不得”、“非是我见死不救,实是天意难违”、“小老头道行浅,却是救不下你呢”。

    少年无法,哭丧着脸道:“我年方弱冠,未娶妻,未任官,未尽孝,如何死得。满以为此次进京参加英才会,就是毫无所得,见见世面、结交几个朋友也是好的,怎地出师未捷就性命堪虞呢。我真是命苦啊。”

    见少年突然哭了起来,老头故作心软劝慰道:“我看公子也是可怜人,小老头不是不帮,只是......只是......”

    见事有转机,少年急道:“只是什么?可有回圜余地?”

    “哎。只是小老头已将灾祸告知公子,已然泄露天机。若又逆天而行,强行为公子续命的话,只怕小老头也不免寿命折损呢。”

    “这......这可如何是好。”

    “哎。常言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看公子亦是心诚良善之人,不得不救。”老头大义凛然道:“也罢。待小老头为公子诵咒祷祝,将公子一片赤诚传达上天,看天意如何便是。上天有好生之德,公子灾祸或有转机也未可知呢。”

    少年大喜,慌忙作揖道:“小的身家性命全靠先生了,只是有劳先生损命折寿,小的甚是过意不去呢。”

    糟老头心中冷笑一声:“小老头生性心软,见不得善人妄受天灾。只是这祷祝实非易事,需小老头斋戒三日,沐浴更衣,再择一僻静所在静心通灵,又需融黄白之物为浆,化所求之事为灰烬,浆烬相融,注入地下三尺方能成事呢。”

    少年连忙翻出衣袋,取出一个钱袋子,道:“我就这么多银两了,还请先生不要见怪,替我消灾解祸才是。”

    老头收下钱袋子道:“多少无所谓,只要是公子有一片赤心便行。待小老头替公子诵咒消禳后,公子之灾祸自然消除。待七日后灾祸消除,我与公子还在此处相约,我再为公子算一卦如何?”

    肥胖少年大喜过望,对老头深深作了一揖,道:“先生真乃仁厚之人,小的感激不尽。”

    话罢,肥胖少年美滋滋地回了高升客栈。

    见少年离去,老头霍地睁开双眼,连忙取出钱袋子,掂了掂分量,足有一两多。老头喜不自胜,暗自嘲笑肥胖少年呆傻愚蠢,迂腐不化。将钱袋子小心塞入胸口,老头又如世外高人一般闭眼静坐椅上,静待下一位“命中有劫”之人送钱来。

    闵含章静静地听着二人对话,看着肥胖少年如此不经世事,不知人间险恶,被人骗了银两还千恩万谢,心中很是同情。看着老头阴谋得逞、骗得银两后欣喜的样子,无奈一笑,心中很是佩服老头骗术了得。

    闵含章扛起酒肉,走到卦知生死的老头面前,一屁股坐在板凳上,不发一言。

    知又有人送上门来,老头很是心喜,但仍然紧闭双眼,装作一副淡然模样,悠然道:“求财消灾问姻缘,谋官问路知生死。卦金五十文。”

    闵含章微微一笑,道:“康老,您说我家可有兄长否?”

    老头霍地睁开双眼:“怎地是你,老子还以为有生意上门哩。诶,有酒,还有肉,亏你还有这份孝心,还记得老子。”

    “忘了谁也不敢忘了您哪。这不昨日军中放了赏赐,今日就好酒好肉孝敬您老了吗。”

    老头摸了摸山羊胡,喜道:“算老子没白疼你,难得你有这份孝心。走,回家喝酒去。”

    老头二话不说,开始整理行装。

    闵含章道:“这就走了?生意不做了?”

    康老拍了拍胸口钱袋子:“刚才那个胖子看到了吧,老子刚才救他一命,他可重金酬谢了我。这下可以一月不开张啦。”

    康老说话间已将一个布包背在肩上,从街角处推出一辆木板车,放在闵含章身前,盯着闵含章一声不吭。闵含章无奈摇了摇头,自觉起身将康老的小木桌、板凳抬上板车,将幡旗取下收好,推车跟着康老缓缓行去。

    老头姓康,本名叫康多财,后因嫌弃这名字过于世俗,便改名为康有终,取《周易》君子有终之意。康有终生性圆滑善言辞,天生一副三寸不烂之舌。原先与闵含章父亲闵大田同在军中效力,后二人先后负伤退役,康老孤身一人,无家可归,便与闵大田一起回魏章务农耕地。

    闵大田生性敦厚,老实本分,踏实务农无怨言。在魏章娶妻生子,先后生下二子,长子便是闵含章。然闵大田大字不识一个,不知如何取名,便找来了康有终。

    康有终乃取《周易》“含章,或从王事,无成有终”之意,替闵大田长子取名为闵含章。并言月满则亏、水满则溢,人生世事实难两全,身处乱世的贫民百姓更是如犬彘,朝围炉欢食而暮腐尸填壑亦未可知。

    是以人生难以圆满,无成有终已属人生幸事了。

    闵含章虽看不惯康老猥琐欺人的样子,但对含章二字还很是满意的。

    五年后闵大田后又生二子,康老为其取名闵化光,乃万物化光之意,今已年十七龄,亦在魏章耕地读书。

    而康有终则生性懒怠好耍奸,不耐田间农活繁重,恃自己识字能文,自学了几篇《周易》,便到处给人占卜算卦,以谋资财。后来更是孤身一人来到皇都天景城,以算卦为生。后也成了家生了子,不过流年不利,前年儿子死于伤寒,老妻恋子心切不久竟尔谢世归西。只留康老孤寡一人。

    康老自诩明前程、知生死,但在闵含章眼里却完全是个油嘴滑舌,花言巧语的骗子。

    是时,烈日正浓,行人渐少。康老与闵含章二人一前一后向西行去,行不过三里,已至康老家中。康老以出摊卖卦为生,一日在城西、一日在城东,一日在客栈门前、一日在柳巷路口,向无定所。按康老的话来说,这便是狡兔三窟,免得上当的人回来找他麻烦。

    闵含章将板车推入屋中,卸下酒肉。康老迫不及待地生火煮肉,将牛肉重新翻炒了一遍,切了猪手在锅中熬煮。二人一坐床上,一坐板凳上,你一言、我一语天南海北扯了起来。

    闵含章入世不深,除了军中之事其他一概不知,康老则见多识广,善恶颖昧、官民工商什么人都见过,再加上巧舌如簧,直把黑的说成白的,高的说成矮的。从城西的含春楼说到今日摊前的食色酒家,从城东卖鱼的老张说到城西卖包子的陈大,简直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闵含章知康老喝了酒就爱吹牛胡扯,也不理他,只是坐着陪笑,偶尔回应数语。

    二人欢饮移时,不知不觉已至申时。闵含章一身酒气,怕回军营受了责罚,不敢再留,起身欲走。

    就在此时却听得屋外一人突然高声喊道:“闵含章将军可在此处么?小人有要事相告。”

    闵含章连忙高声道:“某正在此处,门外是何人?”

    却见一个皂衣汉子推门而入,见了闵含章,连忙作揖道:“闵将军原来在此处,叫我一顿好找。”

    闵含章道:“我是叫闵含章,可不是什么将军,你莫要寻错人了。”

    来人见闵含章笑意盈盈,酒气扑鼻,显是饮了不少酒,亦笑道:“今日不是,或许明日便是了呢。小人来此,非是他事,乃王小将军相召。”

    一听到“王小将军”四字,闵含章顿时酒醒了半分。回到天景城后,虽军中无事,但似闵含章这般随处闲逛、饮酒至醉却是不许的,若被王延骧知晓,免不得军法从事。

    闵含章忙问道:“王小将军可说是何事?”

    “这倒没说,王小将军只是说若明日寅时您还未到王府,便以军法治罪。小人看王小将军心情甚佳,必是好事无疑。”

    闵含章心中稍加放心,连忙谢过皂衣汉子。别过康老后,径直往城外军营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