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书包网辣文 > 都市小说 > 阿紫的无聊生活 > 第十七节
    拓村,阿紫的娘家。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阿紫在拓村出生。接下去的十六年,除却远走宁市一两回,阿紫几乎寸步未离拓村。

    有点儿懂事的时候,拓村的孩子,包括阿紫,总是遥望远方的天空,那里有开满鲜花的土地,那里有弥漫幸福的空气,那里的一切都是令人神往的。一年年时光流逝,人的奔头向那里;人活着最终的成功在那里。

    那里是哪里?那里不是拓村,它是大于拓村,宽于拓村,人声鼎沸于拓村之地。譬如宁市,鲁市。

    二十世纪九十年代,靳红考入宁市师范的第二个年头,阿紫也在拓村“啧啧”艳羡的群人中,离开了拓村,将自身掷于宁市高中,相继着鲁市大学。出大学校门之时,阿紫戴着成功嵌幸福的花环成了拓村附近江镇的白衣使者。接着,阿紫理所当然地飞进了宁市,阿紫是宁市的,阿紫是宁市的阿紫。不知不觉,拓村成了阿紫的客村,阿紫间接或直接成了拓村的客人。

    飞不出拓村的人,没事总会猜测宁市阿紫的服饰,饭菜;窥看阿紫在宁市高楼间欢快地穿梭;宁市天空洒落的雨滴是甘甜的,宁市楼间吹拂的风是清新的。

    宁市人,生活五彩缤纷,欢乐比比皆是,幸福洒满一地。

    望望宁市的天,瞅着通向单位的那条路,拍拍身藏在鸟笼般套房的自身。阿紫禁不住自问,“这就是小时候的遥望之所吗?这就是一直以来自己努力奔赴的幸福之地吗?”

    世间有些东西,有些事情,皆如此:墙外的人想飞进来,墙内的人失望着,迷惘又无奈。

    阿紫苦笑一下。

    拓村十六年间,阿紫在娘肚子里胎长,呱呱落地,成为地球上一粒生命,中国偌大人口中的一员,在拓村挂户,数为一介村民。慢慢着,阿紫学会了走路,学会了奔跑,拓村的路,阿紫走了一遍遍;阿紫学会了说话,学会歌唱,阿紫呼喊了拓村的爷爷奶奶们、叔叔阿姨们,拓村是阿紫心中一个亲亲的结。

    拓村十六年,阿紫健康地走上了正常人的道路,倚着爹娘,伴着姐妹及逃生而来的弟弟,感受着一个完整家庭的气蕴。

    阿紫背上了书包,无穷无尽的知识向阿紫扑来,妈妈忙碌不及的家务,爸爸劳作不完的田地活也扑向阿紫的怀抱。

    慢慢着,太阳是焦的,风是冽的,雨是黏的;家务活循环着不休止,田地坦着一望无边的胸堂候着阿紫,秧田里干瘦的蚂蟥亟待着阿紫的血乳。慢慢着,最悠闲的地方是学校,最惬意的时光是饭间,最温暖的地方是硬板床。

    含辛茹苦如拓村。

    比起田地劳作,学校课业是多么轻而易举。

    靳红跳出农门不久,阿紫顺利升入了宁市高中。

    离家那一瞬,阿紫没有展望未来有多灿烂。回头望,望拓村那一片凝聚阿紫汗水的地方。阿紫知道了,什么叫辛苦,什么叫劳累,什么叫生存,什么叫拓村的农民。

    在拓村,靳红,阿紫都是苦着长大的。

    迈出拓村,阿紫觉得什么都应该不是苦的了。

    现今的每一天,阿紫沐着宁市的雨露,去圣洁的医院,回高楼的家。阿紫觉得日子这东西好干枯,味同嚼蜡般机械无趣。

    犯上心头,最终还是拓村的十六年。

    走在宁市的任一条路,在宁市任一条路走了任何年,拓村的十六年是阿紫美好的珍藏年岁。

    阿紫像老牛一样反刍拓村十六年。

    那些年苦吗?

    有什么苦?拂着风,沐着雨,浸着拓村土芳稻香,与大自然共浴着,画一朵朵美丽的花在美好的生命日子里。

    拓村四脚朝天,覆盖天馈。

    阿紫十六年的拓村生活是自然的馈赠,甘之如饴,怎么会苦?

    现今的阿紫,有点神往往昔的拓村岁月。

    时间过了,年代移了,拓村变了。

    改革的先进之风吹遍了中华大地,却吹不活拓村的空气。一拨拨遥望远方天空的人挣扎着竞相离开了拓村,拓村小径间走动着零星几位老者。

    尚青春年华的阿紫已经回不去了,除却工作在宁市,人得走向先进,走向宁市,走向鲁市等等理由,阿紫不够老,回去了也活不出味儿来。

    拓村的田地频临荒芜的边缘,被农民企业家大片承包,种植新型品种,如蓝莓,金黄桂香。往昔秧田里的蚂蟥在新式农药的喷洒下,彻底断了子绝了孙。除却季节性劳作之日,现出身强力建的壮汉外,平日里,拓村里充斥都是些或老或年轻的老者。

    老者们迂回在村的每个路口,翘首期待着儿女亲人的到来。

    台历是家家户户每年必买之物,台历上边的节假休息日,包括每个周末,是必须认真做好记号的。那些天拓村的孩子会回来些许。不管是谁家孩子归来,都让拓村荡起了涟漪,拓村老者鲜活了一番,心里高兴满满的。

    大节日之至,比如春节,拓村晒场乃至任意空旷地带,都塞满了车子,拓村的孩子都回来了。老者除了烧火做饭,瞅瞅自家的孩子,多余的时间则去晒场里帮忙着停车移车,卖力地指挥着倒车,倒车。好像车子轮胎能转动全是他们的功劳。

    拓村长居人口为老者,但并不是破屋破瓦。长久离开的孩子们背了些钱回家,让老者住进了明亮宽敞洋楼的同时,又给自己的衰老预备了幸福的归宿。

    阿紫娘家没有造楼,仍是两上两下小平楼。

    阿紫爹娘已六十多,奔赴七十,没有财力自盖洋楼。但心里还是想的,还是急的。嘴上虽说不出叫四个孩子拿些钱出来,把洋楼盖了。但拓村谁家造楼了那是了如指掌的。

    四个孩子远在宁市,鲁市,阿紫爹娘时刻牵挂,然更为牵心的是拓村阿紫娘家的洋楼什么时候给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