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绅态度严肃有威,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正瞪着跳蚤,厉声道:“跳蚤带人阻击?”
小青葱闭着嘴。
顾绅目中带着怒色,道:“我们走。”
小青葱突然开口,道:“豹子,戴上它?”
钻山豹子道:“是的老大。”
顾绅转向雷倾雪,道:“倾雪?”
雷倾雪道:“嗯。我在这儿。”
顾绅双唇颤动道:“我们走。”
雷倾雪凝视着他,突然道:“狗蛋不见了。”
顾绅缓缓道:“怎么会!什么时候发现他不见了。”
雷倾雪怔了怔,道:“刚刚?我也不知道!”
顾绅大剌剌的道:“他不会有事,我们走。”
雷倾雪道:“你怎么可以这样。”
顾绅苦口婆心的一字字说道:“这天气对我们有利,大雪之夜,你放心吧?”
大雪苍茫,下得很起劲,一张严肃的脸,隐藏在蓬松的雪里,自言自语道:“我行……白雪是什么?你是我的护身符。”
狗蛋听着,象夜行的马竖起耳朵那样。又一排枪,又一排枪!
狗蛋知道这件事很冒险!他悄悄的做了。跟对顾绅胆子反倒壮起来一点;真正的危险似乎倒可以治好了胆虚,惊疑不定才是恐惧的根源。
他的胆略已足够说明一切。
狗蛋的脸突然发红,身子突然发抖。
奇怪的是,他本来在发抖的一双手,此刻却变得出奇稳定。忽然枪声稀落了一些,风雪中的人纷纷往风雪里跑,风雪当中走着七零八散的日本兵,都走得很慢
他咬紧牙关,一字字道:“我等着你们呢,狗*养地!”
他说完了这句话,就发现鬼子已经到了跟前。
鬼子也听了这句话,但这句话却已是他最后能听见的一句话了。
狗蛋的刀已出鞘!
他杀人已绝不再等!
刀光在风雪中一闪。鲜血雨点般溅出,喷落在他身上。
闪电也没有他的刀光这么凌厉,这么可怕!
每个鬼子都只看到了这一闪刀光,或者看到一张毛茸茸的脸。
刀光只要闪动,便已划过了敌人的脖子。
所有的声音突然全都停顿,所有的动作也突然全都停顿。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雪地上十或九个鬼子,眼睛里充满了惊讶、恐惧、悲哀和怀疑。
他们不信敌人的刀竟如此快。
他们更不信敌人只不过是个孩子,会杀了他!
狗蛋的脸又已变为苍白,苍白得几乎透明,就像被冻结的冰。
他眼珠渐渐凸出,忽然用尽全身力气大嘶:“我成功了!”
刀已入鞘,刀上还带着血。
他忽然听见一个人用比刀还冷的声音说:“你不要命了!”
“你个混蛋!”这句话说的声音虽不大,但在他听来,却像是一刀割一样。
“大哥!”
顾绅就站在他面前,那张总是带着微笑的脸,阴沉如水!
他的眼睛看来却像是把刀,正像刀锋般在刮着狗蛋的脸,缓缓道:“你居然敢不听话。”
狗蛋咬紧牙关,终于忍不住问:“可是我成了?”
“那是你的狗屎运。”
顾绅接着说道:“你不稀罕听我的话了是么。”
狗蛋只觉得自己胸膛上仿佛被刺了一刀,全身都已冰冷,道:“我不是那意思。”
他们回到了窝棚,张国强问道:“狗蛋?你没事吧。”
狗蛋胆怯的看了顾绅一眼,道:“我……我能有啥事?”
张国强道:“没事就好。”
顾绅道:“跳蚤他们回来了么?”
雷倾雪道:“没!”
这一个字就像是一柄铁锤,又重重地击在顾绅胸膛上。
顾绅道:“翻江龙,你派几个兄弟打探一下,把跳蚤他们换回来!”
翻江龙点了手底下几个胡子出去。
他转过脸看着秋李子的尸身,目中早已有泪将出,黯然接着道:“他不但是我的二当家,也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同生死,共患难。”
顾绅道:“我们撤吧?”
小青葱凄然道:“但我们去哪里。”
顾绅道:“大伙先到帽儿山暂避。”
六子颤声道:“我……留下,等跳蚤?”
顾绅道:“干啥。给他们留下标记!”
翻江龙道:“那我带路!”
回到了,帽儿山!暴雪依旧,整整下来一晚。
顾绅搂着媳妇在热炕头上,踏实的睡了一个饱。
太阳出来,天地明朗。漫山遍野的玉树琼花。
顾绅道:“翻江龙大哥,派你的探子,看鬼子有什么动作……”
翻江龙经过昨个一晚和顾绅并肩作战,对他是由衷的佩服道:“放心好了,咱的地盘咱做主。”
小青葱冷冷道:“二当家的抗日而死了,我一定要厚葬他,翻江龙大当家的叨扰了,借你帽儿山的地盘……。”
翻江龙接口道:“咱都是自己人,何况秋二当家的那是抗日的英雄,我这帽儿山虽然比不得青峰山,那也不会慢待各位,大当家的切莫用这种话来侮辱我。”
纪骁龙道:“你们每个人都过瘾了,就我一个躲在山上清闲郁闷。”
顾绅大声道:“你是大夫,那双手是用来治病救人地。”
翻江龙道:“是的。”
老太婆道:“你和我老太婆一样,那岂不是冤枉?”
顾绅凝视着老太婆,喃喃道:“您老人家是帅才,那得运筹帷幄……”
老太婆忽然挥手,道:“别臊你奶奶了。”
“谁敢对奶奶不敬,我雷倾雪第一个不答应!”
顾绅慢慢地转过身,瞧见雷倾雪一步步走进大厅。
翻江龙笑道:“哪有人敢对奶奶不敬,大嫂多心了。”
后面突然传来嬉笑的声音。
是狗蛋在傻笑。
没有人阻拦他,没有人敢阻拦他。
外面的阳光却还是明亮灿烂的,映着皑皑白雪很是刺眼。
顾莪道:“姑姑,你找块风水宝地,把秋当家的入土为安。”
“干啥呢,黑毛?云虎?带弟兄跟着忙活。”
黑毛、李云虎答应。
没有人动。
翻江龙道:“我这山上,只要是大当家的相中,绝不吝惜。”
小青葱道:“那就多谢大当家地啦!”
所谓同行是冤家,青峰山和帽儿山那也是有过冲突,这仇恨本是十年前结下的。
以牙还牙,以血还血,这本就是江湖中最古老的规律。
但是当前是同仇敌忾,何况青峰山现在是寄人篱下,也不得不低头。
找了块朝阳的福地,给秋李子作了长眠之地。
走过小青葱面前的时候,她用那双已哭红的眼睛,瞪着顾绅,忽然道:“现在你总该相信了吧。”
顾绅只有苦笑。
狗蛋却忍不住道:“他相信什么?”
小青葱狠狠地瞪着她,冷冷对离去的秋李子,道:“你也用不着太着急,总有一天,我会为你报仇地。”
说完了这句话,她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刚走到门口,就有个哨探赶过来,在翻江龙面前站定,道:“大当家的……鬼子撤走了?”
翻江龙看了他一眼,仰起了脸,点头道:“看来还是咱这山头清净。再探再报。”
哨探大步跑下山,再也没有回头。
顾绅道:“从现在起,帽儿山切不可大意。”
翻江龙轻轻叹了口气,道:“想不到连青峰山在日本人面前都那么不堪一击。”
顾绅也道:“无情本就是他。”
跳蚤用眼角瞟着他,道:“那咱们去哪呢?”
这句话刚说完,就听见身后有个人冷冷道:“跟我去我们那儿。”
顾绅不必回头,就知道是毕依莲,道:“你让我们去白俄。”
毕依莲正施施然从后面走过来,步履轻盈,白面微红,金发飘落在肩头。
她穿着虽然是中国人的打扮,但身上每一处都用得极考究,衣服的剪裁也极合身,一双保养极好的手上,无论谁都看不出她是带兵打仗的军人。
她身材修长,儒雅俊秀,可以说是个少见的美人,但神色间却显得骄傲,很冷漠,能被她看上眼的人显然不多。
早有年轻胡子的眼睛已欢快的迎上去,在她身上瞧个不停。
狗蛋踢了身边的胡子,道:“狗崽子,看啥呢?”
顾绅却皱起了眉,道:“你在外面还没有野够?你当这是哪儿?”
狗蛋嘟起了嘴,道:“人家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大哥怎么还是一见面就骂人?”
顾绅冷冷道:“走。”
雷倾雪微笑道:“狗蛋你真是吃也吃得下,睡也睡得着,还真自在。”
顾绅道:“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这句话真不假。”
狗蛋嘟着嘴,道:“大哥你为什么老是要咒咱呢?”
雷倾雪道:“因为你大哥,他是恨铁不成钢。”
狗蛋眨了眨眼,道:“干啥,我狗蛋就是大哥的跟班,没想有什么大出息。”
顾绅沉下了脸,还未开口,雷倾雪拉了拉他的衣袖,悄然道:“你也别乱担心了?咱得换个地方了?”
下山的路上来的人,正是跳蚤。
跳蚤皱起了眉,道:“老大?我怎么觉着这些天太安静了。”
顾绅道:“你感觉有什么不对?”
跳蚤点了点头。
顾绅道:“敌人吃了这么大亏,照理不该……。”
雷倾雪道:“哦?鬼子是睚眦必报的主。”
跳蚤道:“说的就是?”
顾绅淡淡道:“咱哥们现在还活着。靠的就是狡兔三窟?”
跳蚤眼珠子转了转,道:“你难道不想跟这儿在待了?”
顾绅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