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江龙又沉默了半晌，淡淡道：“儿女的仇有时的确比仇人还可怕。”
袁胖子道：“你从来都没有朋友？”
翻江龙道：“没有。”
袁胖子叹了口气，又一大口一大口地喝起酒来。
过了很久，翻江龙忽然又道：“你本来不必陪我走的。”
袁胖子道：“的确不必，本来我们可以一起坐在车上。”
翻江龙也不说话了。
又走了段路，袁胖子忽然把酒葫芦递过去，道：“喝口酒？”
翻江龙道：“不喝。”
袁胖子道：“你抽烟？”
翻江龙道：“从来不抽。”
袁胖子道：“赌钱呢？”
翻江龙道：“从来不赌。”
袁胖子道：“你喜欢干什么？”
翻江龙道：“什么都不喜欢。”
袁胖子叹道：“一个人若是什么都不喜欢，活着还有什么乐趣？”
翻江龙道：“我本不是为了有趣而活着的。”
袁胖子道：“你活着是为了什么？”
翻江龙紧握着他的刀，一字一顿道：“为了复仇。”
袁胖子看着他苍白的脸，心里竟也忍不住升起一股寒意，苦笑着道：“看来做你的仇人，的确够倒霉。”
翻江龙垂下头，看着自己手里的枪，又不说话了。
袁胖子目光闪动，试探着问道：“你是不是也认得小青葱？”
翻江龙道：“我只见过他。”
袁胖子道：“仅此而已？那……”
翻江龙道：“他是顾兄弟的姑姑。”
袁胖子动容道：“嗯？”
翻江龙淡淡道：“而现在，我们都有一个共同的敌人。”
袁胖子道：“共同的敌人？”
翻江龙道：“日本鬼子……我想杀的只有日本鬼子。”
袁胖子道：“哦？”
翻江龙点点头。
不须再发什么议论，大概谁也能看清楚咱们国的人是怎回事了。
袁胖子道：“是啊？我们的仇人只有日本鬼子。”
翻江龙道：“现在你也只知道一个仇人。”
袁胖子叹了口气，道：“我明白了。”
他忽然也长鞭一扬，呼喝道：“驾。”
翻江龙道：“生在这个世道也是一种快乐。”
袁胖子道：“为什么？”
翻江龙道：“若有杀不尽的敌人可杀，倒也是人生一快，……”
他目中露出兴奋之色，黯然道：“只可惜我的能力有限。”
袁胖子道：“是啊？”
翻江龙道：“既是和小青葱有仇，你也要保护她。”
袁胖子目光闪动，道：“嗯。”
翻江龙沉吟着，终于道：“让我们把仇恨向鬼子宣泄。”
袁胖子耸容道：“对，杀鬼子？”
翻江龙也耸然动容，道：“杀鬼子！”
袁胖子喃喃道：“面对国仇家恨到可以放到一旁！”
翻江龙道：“你还有什么犹豫地？”
袁胖子道：“我也不是三岁孩子。”
翻江龙道：“现在你想通了？”
袁胖子道：“你保重？”
翻江龙道：“我不怕？”
袁胖子道：“谁也不怕？”
翻江龙道：“哦，瘦猴子呢？”
袁胖子道：“我都来了，他当然也来了。”
翻江龙道：“好啊。”
袁胖子道：“别丢了咱帽儿山的脸。”
翻江龙道：“更别丢了自己的脸皮？”
袁胖子说道：“都是男爷们。”
翻江龙沉吟着，道：“所以我们抱着必死的决心。”
这句话还没有说完，马鞭，刷的一鞭往马腹上抽了下去。
马爬犁向前划去。
袁胖子忽然对翻江龙笑了笑，道：“你放心，前面就是了。”
枪声稀稀拉拉了。
袁胖子又回头向翻江龙笑了笑，道：“鬼子攻破青峰山了。”
顾绅终于抬起头，轻轻道：“我该早让他们撤的。”
翻江龙叹了口气，苦笑道：“只可惜鬼子来的太快了。”
大地苍茫，瑞雪纷飞。迎面胡子向帽儿山败退仓皇。
拉车的马,被袁胖子勒停。
袁胖子十几年的车把式。
“呦！这败的也忒惨了点儿。”
小青葱紧紧地闭着嘴，脸色难看得堆满乌云。
袁胖子坐在翻江龙身旁，看着小青葱，目中充满了愤恨之色。
袁胖子一大口一大口地喝着酒，喃喃道：“不是很有本事么，怎么跑得比兔子还快……”
翻江龙突然道：“咱白说了。”
顾绅皱眉道：“姑姑，怎么样？”
小青葱冷冷道：“黑小子，我们青峰山完了。”
秋李子冷笑道：“我就是拼死也和兄弟们在一起？”
顾绅道：“兄弟们放心，有我们在这儿。”
小青葱道：“我们就这十几个兄弟了？”
顾绅四下瞄着，道：“袁胖子，你带张国强回去。”
“姑姑，你和二当家的随他们到帽儿山暂避，我带人阻击。”
张国强道：“我要留下。”
翻江龙刚瞪起眼睛，像是想发脾气，却又叹了口气，苦笑道：“看来你应该多遇点挫折才是，我们可没时间照顾你。”
赶车的袁胖子忽然回过头来，笑说道：“现在咱们都残兵败将了，帽儿山能守住么。”
顾绅立刻忍不住道：“你有什么主意。”
袁胖子道：“这你得问六子啊。”
顾绅皱着眉，道：“六子，你见过他。”
袁胖子笑道：“凡是帽儿山的一草一木，我哪个不认识啊？”
六子道：“游击啊！敌进我退、敌退我进。”
小青葱瞪起眼，厉声道：“爷我就不信鬼子他是铁打地！”
袁胖子一看见她瞪眼，一撇嘴，道：“驾。”
马爬犁已渐渐走了回路，暴雪隐没车辙。
顾莪望着苍茫的大雪，道：
“他们怕不敢追来了？”
雷倾雪悄悄地握住了他的手，柔声道：“你说什么呢？”
顾绅好像根本没听见她在说什么。
小青葱忽然道：“我信，你说说？”
秋李子道：“且。”
雷倾雪道：“为什么？”
顾绅邪魅的笑着道：“你记得三国么！”
六子道：“没错，日本鬼子很喜欢中国的孙子、三国？”
秋李子冷冷道：“只要他敢来，那就一定有人要死——不是他死，就是他死。”
六子的脸色变了，却笑了笑，道：“顾老板说的对。”
顾绅道：“先找个地方避避风雪。”
他目光忽然变得很遥远，一字字接着道：“这次是个硬仗，应对不好必遭横祸。”
损失惨重的跳蚤一直未语，转过头，心道：“将熊熊一窝，就怕跟错人。”
跳蚤懒洋洋地站在风雪中，他的枪在手中闪着光。
小青葱、跳蚤带着手下躲进猎人的临时窝棚。
六子跟着顾绅四处看着地形，道：“幸好这场大雪，否则青峰山和帽儿山都不能幸免？”
六子道：“那岂非人人头上都多个大洞。”
顾绅微笑道：“仔细想一想，那倒也不坏，给他们个教训。”
秋李子要是听见只怕就跳起来，六子道：“你在我面前说风凉话也就罢了？”
顾绅道：“风凉话？不给他们沉痛的教训你以为他们会接受教训么。”
六子怔了怔，无奈的道：“嗯？”
顾绅道：“你是抗联的，你觉得我们在哪里伏击鬼子好。”
他微笑着又道：“你这个人还真能忍。”
六子道：“嗯？这一带是打伏击的好地方？”
顾绅询问道：“我们节节阻击，还是一次性肉搏？”
六子冷笑道：“我们先让枪手打他伏击，把他们引入谷里。”
顾绅点头道：“嗯，好主意。我们突然杀出，打乱鬼子阵脚，枪手再杀个回马枪。”
六子声道：“好，我就是这个意思？”
顾绅淡淡道：“那就这么定了。”
六子道：“我们回去？”
顾绅道：“好？”
回到躲避风雪的窝棚，顾绅道：“跳蚤，派个人打探一下鬼子现在的位置。”
跳蚤怔了怔道：“哦……是，我知道？”
跳蚤吩咐道：“李云虎，你带俩人去。”
李云虎道：“好，铁柱、黑毛跟我走？”
小青葱道：“黑小子，要不然我们趁雪先走吧。”
顾绅道：“姑姑，一会儿跟鬼子好好干一场。”
小青葱呵呵笑，突又大声道：“我的侄媳妇你难道也不送走么？”
雷倾雪道：“我不走。”
顾绅道：“这就对了，我的女人跟着我？”
毕依莲道：“鬼子多少人？我们多少人。”
跳蚤跳起来，叫道：“鬼子总有七八十，我们也就这二十几个人？”
毕依莲淡淡道：“对比悬殊啊！”
六子道：“没错，你这些胡子兵是乌合之众，而鬼子是训练有素。”
跳蚤道：“以少胜多又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你何必大惊小怪？”
顾绅道：“你……你们有没有信心？”
毕依莲道：“我们的命是你救的，我听你地。”
秋李子怒道：“为什么听他地？听他瞎指挥。”
顾绅道：“我？”
毕依莲道：“我相信他。”
小青葱道：“你难道不能用别的法子？”
翻江龙冷冷地答道：“别的法子我不会，我只会杀人。”
秋李子忽然仰面大笑，道：“我秋李子也不是孬种。”
顾绅道：“杀，不杀得鬼子屁滚尿流我绝不撤。”
小青葱道：“你总是很有信心。”
顾绅道：“没有自信怎么干活。”
跳蚤大笑道：“呵呵，连我都有点佩服你了。”
顾绅道：“我早就知道你会佩服我的。”
小青葱道：“我的天啊，你还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顾绅道：“姑姑，这叫自信。”
两人大笑着，你勾起了我的肩，我握紧了你的手。
赶车的小伙子已经在旁边看得连眼睛都直了，他还真没有看见过这样的人，这样的长辈。
秋李子忽又问道：“咱火力，人数都不如人家，怎么对抗呢？”
顾绅道：“怎么，你熊了。”
秋李子道：“滚犊子，谁熊了？”
顾绅笑了笑，道：“只要你到时候给我杀一个鬼子，我就算你厉害。”
秋李子道：“你？……”
顾绅回过头，才道：“我们没处可躲，月黑风高杀人夜。一会儿，我们就去杀他个回马枪。”
现在秋李子却已不再低垂着头，瞪大了眼睛，看着顾绅，道：“我去。”
顾绅皱眉道：“你不行，你的枪法……太一般呢？”
小青葱咬着嘴唇，道：“他的枪法不行，我总可以了吧。”
顾绅道：“成，姑姑算一个。”
跳蚤道：“那就是我……我的人的事情了。”
他说话的时候，眼睛死死盯着顾绅，忽又冷笑道：“我一定拼死一搏。”
顾绅淡淡道：“不是死搏，是一人只准开两枪，打完就撤？”
秋李子道：“真是个没胆子的男人！”
顾绅邪魅的笑着。
秋李子道：“你笑什么？你若还有一点胆量，为什么不敢死磕？”
顾绅道：“我为什么一定要死磕？”
秋李子道：“因为我们的力量不如人，狭路相逢勇者胜。”
顾绅道：“你知道？我不是去死磕，我是去杀敌，只要我们不伤一兵一卒，杀一个鬼子也是胜利。你说呢？”
秋李子道：“你什么意思。”
顾绅叹了口气，道：“你知道的事倒真不少。敌人比我们人多力量大，我们得趁雪大，尽可能的杀伤他的力量，让他们愤怒，他们就会失去理智，那时候……哼哼！”
小青葱一拍手，道：“只可惜我知道的太晚了，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顾绅又笑了，道：“你光顾着逃跑了？”
小青葱道：“呵呵，是他妈的丢脸了？”
顾绅道：“我们出发，记住，杀俩个鬼子就立马撤。”
小青葱道：“杀俩？”
顾绅道：“没错，每人杀俩，有问题么？”
跳蚤对手下的兄弟，道：“你们敢不敢去？”
花子帮的弟兄冷笑，道：“敢，跟他们拼了。”
跳蚤道：“没听到么，让你们每人打俩发子弹，杀俩鬼子。”
被挑出来的炮手，道：“明白？”
顾绅道：“到时候不顾一切给我往回撤，等候命令？”
毕依莲叹道：“给我一支枪，我的枪法也是很好地。”
顾绅道：“什么？”
毕依莲道：“咱可以比一比。”
顾绅苦笑道：“嗯，我相信。”
雷倾雪道：“你为什么要带她去？”
顾绅道：“我不去，你也不许去。”
秋李子冷笑道：“我就知道你小子怕死。”
雷倾雪不满，厉声道：“你说什么？”
顾绅不去理他，对跳蚤道：“跳蚤，探子回来了么，让他们带着你们去给我骚扰鬼子。你带炮手过
去，记住我的话，去多少给我带回多少。”
跳蚤道：“哦？明白。”
小青葱对钻山豹子道：“豹子，咱走。”
钻山豹子冷冷地说道：“知道了，大当家地。”
望着他们的身影，对狗蛋道：“狗蛋，去和猴子弄点儿猎物。咱搞点肉汤喝喝，暖暖身体。”
狗蛋微笑道：“这事岂非找对人了？”
顾绅道：“少废话，把猎物给我带回来，要快而且要带回来的多。”
张国强道：“成啊。”
顾绅道：“那还不去，等什么。”
狗蛋兴奋道：“很快回来。”
顾绅也不再多说话了，雷倾雪道：“要不要接应他们。”
顾绅邪魅的笑着道：“大雪是最好的掩护，鬼子是不敢追。”
雷倾雪道：“你一点也不担心？”
顾绅语气淡淡地道：“我为什么要担心？放心吧？”
雷倾雪盯着他，道：“你关心的是什么？”
路小佳道：“我只关心他们的枪法在这恶略的大雪天还是不是炮手。”
他忽又笑了笑，道：“担心的是他们杀的鬼子少了？”
雷倾雪努着嘴唇，缓缓地道：“但我却实在是担心毕姐姐。”
顾绅道：“哦？”
雷倾雪道：“你不信？”
她美丽的眼睛里忽然涌出了晶莹的泪珠，凄然道：“她是个好姐姐。”
顾绅道：“你流泪的样子实在很好看，她是怎么把你收买地。”
雷倾雪微笑着，悠然道：“我们是以心换心？”
“噗”的一声，顾绅笑了。
雷倾雪在旁边冷冷地看着，忽然道：“你笑什么。”
顾绅道：“没什么，好好休息，他们不会有事。”
雷倾雪道：“但现在……”
顾绅道：“现在狗蛋要回来了。”
翻江龙道：“狗蛋真的是好猎手。”
顾绅道：“穷人家的孩子么？”
翻江龙笑道：“我现在才真正的懂你是什么意思。”
顾绅道：“你真的懂了。”
秋李子也懂了。
翻江龙道：“打仗就是这样子的，跟对了人，你就可以少死人。”
秋李子垂下头，心头憋闷着。
翻江龙道：“你还是个不懂风情的孩子，说话挺直。”
顾绅冷冷道：“她本来就是个婊子，你还夸她是贞洁烈女。”
秋李子突然跳了起来，但还是被他的兄弟压了下来。
雷倾雪看着秋李子，眼睛里忽然露出厌恶之色，真想一把揪住他，重重的一个耳光掴他。
可是顾绅眼睛里却发出了光，看着雷倾雪，忽然大笑道：“狗蛋回来了……”
狗蛋不让他这句话说完，已经出现在她们面前。
狗蛋长长出了口气，道：“大哥，我回来了……”
顾绅道：“你怎么空手……。”
狗蛋道：“怎么会？你看这是啥玩意。”
张国强肩头扛着一头野猪进了窝棚，道：“这该杀的，世上还有这么胖的家伙。”
翻江龙道：“野猪？”
有人道：“好大一头。”
狗蛋又笑了，道：“你难道希望我们杀光小鬼子？”
顾绅脸色变了变，冷冷道：“你又何必弄这么胖的家伙？”
狗蛋道：“我正走着，看到这家伙觅食呢，我心说：看你黑小子到哪里去？”
顾绅道：“去洗吧干净炖上。”
翻江龙手下兄弟神情忽然变得很兴奋，他一向觉得野味更有嚼头。
翻江龙道：“你们还不去？瞪着眼睛等着吃现成地？”
狗蛋道：“交给你们了？”
他忽又笑了笑，道：“这猎人临时居住地都有锅灶、干柴。”
翻江龙脸上忽然也露出种很奇怪的表情，微笑着道：“我只希望他们莫要吃多了，抬不起屁股。”
炖野猪的雪水开了两次，香味很快就传了出来。
跳蚤的人马已经回来了，热的她们满头大汗，跑回到窝棚。
闻到香味，她们顿时感觉到饥肠辘辘。
跳蚤在笑，毕依莲、小青葱也是一脸的丰润。
眼睛里却充满了兴奋之意。
翻江龙忽然道：“你知不知道，我们给你们准备了山珍野味？”
顾绅点头，道：“都回来了么。快，给他们让地方，休息！”
雷倾雪道：“毕姐姐，你没事吧。”
毕依莲道：“你看我有事吗？”
顾绅道：“快，切肉，野猪肉烂乎了。”
大块的野猪肉被从锅里捞了出来，切成小片。
雷倾雪笑道：“怎么样，杀了几个鬼子。”
毕依莲道：“我杀了俩。”
雷倾雪道：“太好了？”
顾绅邪魅的笑着道：“怎么样，兄弟们。”
跳蚤道：“你是问我们战果吧？”
小青葱道：“我干死了仨，还差一个……”
钻山豹子眨着眼，道：“不是杀俩？”
小青葱道：“咱不是俩人么。”
雷倾雪嫣然道：“还是姑姑有心胸。”
钻山豹子终于懂了。
跳蚤道：“我伤了一个,咱们一人也没伤。”
顾绅的心忽然沸了起来，跳得好快，忽然鼓起勇气，吃吃道：“好……探子呢。”
跳蚤道：“我让他们继续监视情况。”
顾绅邪魅的笑着，柔声道：“你真是太好了？”
跳蚤看着他，脸因为兴奋而涨得通红，道：“你……你……你教的好。”
顾绅道：“还有呢？”
跳蚤道：“我们……我们休息个把分钟，再去……”
顾绅实在想不出什么赞美的话说，道：“很好”，这两个字却已足够。
雷倾雪对毕依莲，道：“毕姐姐，你的枪法是怎么练地？”
翻江龙立刻大声道：“那可不是一早一夕的工夫。”
顾绅道：“倾雪？让毕先生休息。”
小伙子道：“来，吃肉了。”
野猪肉被切成很多份，给这里的兄弟分食。
毕依莲金发碧眼，她的手纤秀柔白。小伙子看着她的手，似已看得痴了。
顾绅道：“饿哦吃饱了，谁跟我去。”
小伙子道：“到……到哪里去？”
雷倾雪柔声说道：“随便到哪里去，只要是你带着我走。”
六子道：“可惜我们没有手&弹，不然可以给鬼子更大的杀伤？”
他说：“我和你一起去？”
顾绅道：“好的。”
跳蚤道：“还是让我们去。”
顾绅道：“这一次，你们负责接应。”
跳蚤道：“什么缘故？”
顾绅道：“现在不必瞒不你了，这一次我们去偷袭他们。”
狗蛋道：“近战吗？我去。”
顾绅道：“现在已经全都来了，只不过少了一个而已。”
狗蛋道：“一个啥玩意？”
顾绅道：“一个最重要的人。”
狗蛋道：“究竟是谁？真磨叽。”
顾绅道：“姑姑。”
小青葱道：“……”
顾绅道：“我需要姑姑和钻山豹子。”
秋李子道：“为什么？”
顾绅道：“没有为什么。”
小青葱道：“没问题，我去？”
顾绅看着秋李子，道：“你不去么。”
秋李子道：“奇怪……”
“奇怪什么？”
秋李子道：“你不怕我拖你后腿么？”他的几个心腹笑着。
看看窝棚中每个客人都板着脸，紧张得神经兮兮的样子，并不能算是件很有趣的事。
但顾绅却觉得很有趣。
这无疑是种很难得的经验，像这样的机会并不多。
他留意地看着每个从他面前经过的人，有些人脸上的表情虽然很严肃，很忧郁。
有些人也许在后悔，觉得这次的赌注下得太多，太不值得。
顾绅笑了。
小青葱站在他旁边，悄悄道：“你不该去的。”
顾绅道：“为什么？”
小青葱道：“现在每个人都知道此行是多么危险了？”
顾绅笑道：“不管怎么样，人生能有此经历能有几个。”
小青葱嘟起了嘴，道：“你能不能少说几句缺德的话？”
顾绅道：“不能。”
小青葱道：“不能？你找打。”
顾绅笑道：“因为我若不说，你就要说了。”
小青葱也板起了脸，看来好像很生气的样子，其实心里却很愉快。
因为她觉得顾绅的确是个与众不同的男人，而且很让他信服。
暴雪在继续，地上越积越厚。
顾绅带着人出发虽然还没有重武器，但他总是那么信心满满。
小青葱却皱起了眉，道：“你用什么武器？”
顾绅道：“我的屠狗刀？”
小青葱道：“用刀。”
顾绅道：“你希望我用什么？”
小青葱点点头，忍不住笑道：“我想别的你也不会。”
顾绅道：“我以后真的需要练呢？”
小青葱又嘟起嘴，道：“你为什么总是看不起我们青峰山的人？”
顾绅笑了笑，说道：“因为你们青峰山的人也看不起我。”
小青葱冷笑道：“帽儿山的人看得起你，所以把兄弟都交托了给你。”
顾绅忽然叹了口气，道：“我们是性命相托。”
现在探子已将信息带给了跳蚤。
小青葱瞪着他，忽然冷笑道：“你叹什么气？是不是因为鬼子太多，所以你心里没底。”
顾绅淡淡道：“一切在我的掌握之中，我怕什么？”
小青葱又忍不住笑了，悄悄道：“你让姑姑开开眼。”
顾绅笑道：“那我就尽力……”
这时他已离鬼子驻地不远了，可以看见鬼子燃起的篝火。
雷倾雪手里紧紧握住她的刀，慢慢地走近了顾绅。
雪依旧很大，但看情形，仿佛还是要下上一天一夜一样。
他眼睛里根本没有别的人！顾绅转身对跳蚤道：“你带人在这儿接应。”
别的人却都在看着他，每个人都觉得空气里好像忽然冷了起来。
这脸色坚毅的年轻人身上，竟仿佛带着种刀锋般的杀气。
秋李子也感觉到了，皱着眉，轻轻道：“我们怎么做？”
小青葱道：“听他的？”
顾绅道：“我们靠近敌人？动手一分钟后撤退。”
他语声又忽然停顿，因为这时顾绅也看到了他们，身上到处仿佛结着层冰。
顾绅微笑着站起来，一步步向前移动。
他握刀的手，却似在轻轻颤抖着，虽然握得很紧，还是在轻轻颤抖着。
他走得很慢，呼吸也很稳。
小青葱悄声道：“豹子，跟进！”
顾绅道：“狗蛋，去把那个哨兵解决了。”
小青葱道：“我想我知道他是来干什么的？”
顾绅道：“来杀人的！”
小青葱道：“我们都是来杀人？”
顾绅道：“等我们动手了，你再出手！”
他的声音缓慢，神色也很凝重。
小青葱从未看过他表情如此严重，忍不住又问道：“难道只用刀……”
顾绅的表情很严肃，慢慢地点了点头。
小青葱道：“哦？”
顾绅道：“。”
小青葱道：“当然，难道还和他们客气？”
顾绅冷冷道：“一旦被发现了再开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