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十二月已经非常的冷了。躺在监狱床上的李一方紧紧的拉了拉被子,把搁在被子外面早已冻的有些麻木的手放在嘴边哈了几口热气,感觉好受一些了之后,轻轻的甩了甩手然后放进了被窝里面。李一方看了看四周其他的人都还在熟睡当中,暗自叹了口气,在这监狱已经三年了,可是最近一周他却发现自己跟当初刚到这里一样,睡得迟醒得早。唯一不同的是,当初看见那个高而狭小的窗子,有一种说不出的悲凉,现在看向那个窗子时确是一种光明一种希望。
天已经微亮了,不知不觉,李一方看着这扇窗子入了神。昨天就听林警官说今天会下雪,透过窗户,看漫天飞雪纷纷扬扬。这雪没有鹅毛雪的轻柔,细细密密布满天幕,李一方有种错觉这些白白的雪团好似要透过这狭小窗子上的玻璃向他袭来,让他无所适从。虽然透过这扇窗子只能看见一片狭小的天空,但是他知道此时的外面肯定是白茫茫的一片。
这是在这里的最后一天。在这里吃过最后一顿早餐之后,在林警官的带领下办理了各个手续,李一方知道今天是他该离开这里了。换上了林警官给买的一套普通的衣服,站在监狱门口看着大门缓缓开启,李一方百感交集,这三年都将过去了。走出这扇门之后,抬头看了看天,微弱的阳光却在这大雪之下显得特别刺眼,下意识用手遮了遮眼睛,慢慢地松开后深深地吸了口气看了看四周,这监狱门口的景象跟三年前别无二致。不知为何,他突然笑了笑。
“李一方,这是你的行李和你的私人物品。都在这里了,你再看看还缺点什么。”林警官在后面拍了拍李一方的肩膀。李一方回头看了看这个跟他差不多高身材微胖的林警官心中却有一阵温暖。他十七岁进了这所监狱,刚进来时与这个地方显得格格不入,也是,监狱这种地方又有谁能或者是愿意完美融入其中呢,更何况是个十七岁的孩子。林警官那时候刚刚调来这所监狱担任狱警,那时候他就对李一方感到好奇,慢慢的相处下来二人便成无话不说的朋友。
“都在这了,谢谢林警官。”
“别叫我林警官了,以后我叫你一方你就叫我老林或者林哥就行了。对了,以后你有什么打算。”林警官点燃一根烟递给李一方继续说道。
“打算?林哥你也知道我是个孤儿,在西北地区的孤儿院长大,后来机缘巧合来到北京读高中。在这之前我最大的愿望是好好读完高中,努力考上一所心仪的大学等到有出息之后好好报答那所孤儿院,可是后来却发生了这样的事。现在已经二十岁了,对于大学来说终究成了奢望。”李一方深深的吸了口烟想了想又才说道,“暂时出去先找个工作养活自己再说吧。”
“要是有什么困难记得跟我说,跟我别客气。别的我不知道,但是就智商这方面来说你足以对得起天才二字。”李一方这三年在监狱的一切林警官都清楚,对于李一方之前的过往他也清楚一些,看着这个年轻的孩子那落寞的样子,他却感到有些心疼。
“林哥说笑了,不过这三年来还得谢谢你的照顾。没有你的话,明年这个时候我才会出来,减刑这种事也不会落在我的头上。”
“既然你都叫我林哥了还跟我客气什么呢。千万记住,有什么困难就找我。虽然我现在只是个小小的狱警,但是我朋友多,多多少少能给你帮点忙。这会儿不早了,我还有事,就只能送你到这门口了。”林警官说完又拍了拍李一方的肩膀,同时把那只抽了两根还剩下的大半盒烟塞进李一方的手里。
李一方拿着半盒烟看着林警官转身回到监狱中,在监狱门慢慢地关闭之后,他整了整衣服对着监狱深深鞠了一躬,转身提起行李大步消失在风雪之中。林警官在大门关闭的一刹那又回头看了看这个长的不是很帅但也是中等偏上,个子不是很高却也有一米七六的普通男孩,不知为何他感觉到这个孩子以后注定不会再普通了。
转眼间,又到过年时。高中都没毕业又蹲过监狱,虽然聪明但是想找一份正儿八经的工作实在是太难了。在生存遇到极大的困难时,一家小的川菜馆收留了他,菜馆老板和老板娘都是普通的四川人,人都非常好。只是这大过年的都要回老家过年去。
“方子,大过年的你真不回家过年么?眼看这年关都到了。”在老板他们回家的前一晚一起坐下来吃了个饭,老板娘看李一方孤单一人也没提过年的事,下意识的问了问。
李一方跟老板碰了一杯,苦笑道:“家?姨,我没有家,我是个孤儿。这么些年来一个人习惯了。”
“哎,方子啊,要是你不介意跟叔和姨到我们老家去过年吧。你这孩子这么年轻我们两老看着于心不忍。”老板也插了句嘴说道。
“叔,姨,我敬您二位一杯。”三人又一起碰了一杯,李一方接着说道:“您二位收留我已经是帮了我很大的忙了,如今只是希望您们二位能在回家后能给我留下一把钥匙让我能在这店里熬过这个冬天我就心满意足了。再不敢奢求到二位家里过年了。”
“这说的什么话,不就留个钥匙嘛,我们相信你,等明儿我们走之前就把钥匙给你。劝了这么多次知道也劝不住你,你一个人在这边当心。来,吃菜。”老板娘说完给李一方夹了一些菜。李一方吃着菜,突然感觉到一丝家的温暖。
第二天一大早,送走叔叔阿姨后,李一方又去街上发了一天的传单,兜里揣着六十块的工钱,也不舍得坐车就跑了一个半小时后回到小饭馆。
明天就是除夕了,大街小巷人流如潮,赶着回家的,购物的,摆摊的好不热闹。辛勤劳动一年的人们,纷纷走出家门,享受节日的闲暇,男女老少个个脸上洋溢着欢快的笑容。虽然依旧下着大雪,银装素裹的城市里面却也透露着一些充满盎然生机的鲜艳色彩。只见彩旗飘扬,各色商家标语、条幅迎风招展。商场门口挂着一只只大红灯笼,看一眼就让人心里暖和。微风拂过,大小气球迎风起舞,又仿佛在向路人点头致意。李一方短暂的享受了傍晚的节日气氛,进屋子给自己做了一顿美味可口的蛋炒饭。吃罢晚饭,李一方和衣而卧,忙碌的一天悄然而逝。
不知为何,习惯早起的李一方竟然睡的特别的死,一直到中午时分才醒过来。随便吃了点,推开饭馆的大门,今日的大街上人已经不多了,整了整衣服锁好饭馆的门,李一方向着附近的小公园跑了过去。公园中只有三三两两人,在公园小广场上跑了几圈后,李一方站在广场一个角落里慢慢地闭上眼睛,深深吸一口气,开始打起了太极。李一方一直有早起锻炼的习惯,不管是进监狱前还是进监狱后亦或是现在,这个习惯一直保持着,虽然此时已到中午但他还是想锻炼一下。他打的太极跟公园里老头老太太的不同,动静结合张弛有度,静的时候仿佛与周围融为一体动的时候虎虎生威。
李一方依旧清晰的记得十年前那个教他太极和蔼的老道士。从那以后每年老道士都会见他一面,然后教给他一些新的招式,直到他入狱前才学会了所有的招式,并且从那时候起老道士也再也没有露过面。别人可能不清楚,但是李一方自己明白老道士教给他的太极并不仅仅是强身健体还能克敌制胜甚至是杀人。若不是有这技能傍身,三年前就不是蹲监狱这么简单了,轻者致残重者死亡。打了几遍太极,李一方感到神清气爽又做了几个简单动作后简单收拾了一下,打道回府。
给隔壁一家湘菜馆老板打了个招呼后,李一方看了会儿书,不知不觉天已经黑了。华灯初上,李一方看着外面热闹的场景,不禁被这喜悦的气氛所感染,这三年多来第一次会心的笑了。
破天荒的给自己做了一荤一素一汤,再给自己开了一瓶啤酒,虽然只有自己一个人,李一方也觉得这个年过得特别的丰盛,不禁让他想起了狱中三年时的过年场景。“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李一方拉回到现实中。
这么晚,大过年的谁呢?李一方虽然心中疑惑但还是走过去把门打开。只见门外站着一位老人,一身道士打扮,花白的头发垂到腰际,一把胡须直到胸口,脚蹬一双藏蓝色翘头厚布鞋,身穿藏蓝色青衫大马褂,一对剑眉树两边,头顶着宽大的斗笠上面已经落了满满的一层白雪,双眸紧紧盯着李一方,不怒自威。
李一方看着这个老人微微一怔,说道:“师父,您怎么来了?您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看着眼前的老人,李一方不禁感慨,十年过去了,老道士依然苍老却也并没有比以前更加苍老一分。这个教他太极,教他人生道理的老道士突然到来使他惊喜万分,赶忙把老道士请进屋。
“一方啊,这三年苦了你了。当年的事情,师父也有所耳闻,不过这事并非对你没有好处。”老道士喝了口茶继续说道,“四年前,师父给你算过一卦,接下来的一年内你会有杀身之祸,本想在情况危急之时助你一臂之力,奈何师父也没想到会来的这么突然。不过还好,你天生命硬这杀身之祸最终变为了牢狱之灾,这却也是福事一件。人生中的第一次大劫就这样过去对你以后有着举足轻重的积极作用。”
“师父的意思是我命中注定有此一劫。跨过了这道坎,以后会顺风顺水?”
“顺风顺水不敢说,毕竟天道使然,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是以后碰到事情总会向着好的方向发展。师父此次前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当年陷害你入狱的人已经找到了。并且此人跟你父亲有很大的关系,而且是敌对的关系。”
“我父亲?”
“是的如今也是该告诉你一些事情了。你准备一下就去杭州吧,在那里可以找到一些你想知道的事情。能不能出人头地就看这次的杭州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