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书包网辣文 > 其他小说 > 青木谣 > 第四章 赤梅易术
    是夜,我躺在这个狭小的房间里,手里攥着师父给的书感到莫名的安心。房门开着,夏日也不觉得闷热,腰间挂着师父给的小香囊也仿佛隔绝了所有的蚊虫。

    我躺着的地方,正是供奉魏老太爷的房间,房里有电灯,此时却只点了一盏煤油灯,两道铁丝缠在玻璃灯罩上,投出的影子在墙上张牙舞爪。按理来说,我是要怕的,今晚却没怕,而是被一种紧张的感觉冲淡了恐惧。毕竟,这是我第一次正儿八经的用师父教我的本事,而我手里攥着的正是《周易》,一本现在听起来烂大街的书,而我手上这本,也是师父从夫子庙三块钱一本,十块钱四本淘来的。

    那时候我才十二岁,杂七杂八的东西背了不少,再多的却是吃力了,这《周易》两万四千一百零七个字,说多不多,可也不算少了,实在是难以记全,只背了师父用笔勾下说要改动的地方,而每个改动之处却是他说我背,不许我动手记下,也是年少时一件痛苦之事。

    时候还早,我从席子上爬起,又闭上眼,想把这次要用到的法门再梳理一遍。说是法门,其实倒不如说是算术更加合适;

    “梅花易数相传为麻衣一脉之秘法,后由北宋邵康节先生改为更随性的梅花心易。说是声音、方位、时间、动静、颜色皆可起卦,实以五觉划分,而以心中所感起卦,故名梅花心易。”师父第一次教我这些,讲得高深莫测,亏得我读的怪书够多,也还在接受范围之内。“而我们一脉,再做改动,以五行划分,分梅花易数为五梅易术,你生长在这红梅巷,你我在此相遇,红梅,赤梅也算的个缘法,今日便先传你这赤梅易术。”

    “南方生热,热生火,火生苦,苦生心,心为血,血生脾,心主舌。”想到最后,一些东西已是不自觉的念了出来,睁开眼的时候,天已经黑得很了,不知道是不是快午夜了,我抬头看了一眼魏老太爷的牌位,挺渗人的一个物件,却让我觉得有些亲切,说起来当年师父收我为徒那会,还算承过他的情呢,若不是不能,我现在真想拜上一拜。

    “吱吱。”一阵窸窸窣窣把我的目光拉了回来,没什么道理,但我知道是时候了,没道理本身或许正是这门学问的魅力吧,或者是我还太年轻,还没能省得个中道理。

    既然是时候了,我也不在磨蹭,正对着魏老太爷的牌位,我把煤油灯端了下来,调整了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说实话,现在心里乱糟糟的,一些有的没的全都跑上心头,第一次,虽然很有把握,还是紧张得很啊。

    话虽如此,在我把舌头贴在玻璃罩上的那一刻,心里就安静了,最后一个念头好像是“夏天用赤梅确实合适”,想到一半这个念头就被掐灭了,整个人进入一种强制放空的状态。事实上,这种状态是不自然的,然而那个年纪能做到如此,其实也算是了不起了。

    闭上眼睛,火苗,舌头,心,我在努力寻找着三者的联动,舌头上传来了温热感甚至可以说是灼烧感,慢慢的在这之中才出现一丝苦味,而这苦味像是红布上的一根绿绸带,分外显眼,很快就传到了心口,成为了三者之间的桥梁,而我整个人也进入了一种玄而又玄的状态,不用睁眼,我却能知道火苗跳动的节奏和方向,左摇右摆,飘忽不定,却又有着什么规律,像是想要说些什么,而我耐心数着火苗向各个方向跳动的次数。

    一会,我睁开眼了,舌头也缩了回来,在灯罩上留下一个湿润的印子,出的汗不算多,风一吹就干了,这次没我想象的那么快,不过也算是成了一半了,卜算卜算,本就一分为二,卜都完成了,算,也就没什么难度了,这一套我还算熟络,都没用的上掐指,心里已有了几个定数,便在书中翻找起来。

    很快我便合上了书,算出的结果我有些诧异,不过我也没怀疑自己,总之一切就像师父在众人散开前说的:“一切,明天就见分晓了。”吧。

    那一夜我睡得浅,总觉得该梦见些什么,却还是一夜无梦,第二天是师父叫我起来的,刚醒来时还有些不习惯,在红梅巷里一般是妈妈叫我起床,而师父总借着养神为名睡到自然醒,晨练也一直是公公在带着我,这老头今天怎么不养神了?这么早,总不能是一夜没睡吧。心里想着这些,洗漱过后,还是乖乖做起了晨练,倒是没什么复杂神奇的东西,更像是广播体操和扎马步的结合版。而在这过程中一大家子人也陆陆续续醒了过来,看得在院子中间“表演”的我好不自在。

    “心里有谱了吗?”晨练刚结束师父又和我说起了悄悄话。

    听到提起这个,我还是有些激动的“师父,是困卦,六三爻说……”

    “行了,我知道这事难不倒你,不过怎么处理这事,才是真正的难点啊。”师父直接打断了我,也让我陷入了深思,就这样直接说出来嘛?好像又不太妥当。不说?那不白来一趟了吗。

    早饭时,家里人轮番往我师父跟前凑,想问出点什么,师父的回答很统一:“问他?”这个他自然就是我了,而我一早上都紧锁着眉头,家里人也没从我这问出些什么,问的最勤的还是二舅,隔一会就来一趟,最后我干脆放下碗筷躲开了,说起来还真有点舍不得,二舅妈做的早饭是真好吃。

    师傅说的真对,这事算出结果根本不是什么难事,人情才是个难题,想了一早上我都没想出该怎么跟家人说,求助师父,他也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完全不回答我,接着甚至在大早上就说睡午觉去了,嘴里还嘟囔着什么中午有好戏,可不能错过,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中午哪来的什么好戏?这个问题我倒是很快就得到了答案,因为中午,很快就到了。

    “抓到啦!我抓到害魏老太爷的人啦!”这声喊叫无疑惊动了全家人,而师父也在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了。仿佛怕我们没听清楚,那人又喊了一遍:

    “都过来啊!我抓到害魏老太爷的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