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力延派心腹领着仆兵去探路,却好言安抚各部领军主将,见铁力延体恤各家大军性命,各部主将也无怨言,纷纷出言感激一番自行扎营去了。次日晚间,有两名仆兵匆匆回转,铁力延将一干首领聚在大帐听仆兵汇报。
“主人,我等随拓顿首领向前探查,走了约莫七八里路,却见道路忽然平整,前方一座石头堡垒远远跃入眼帘,此时却遭到汉人弓手偷袭,据拓顿首领观察,确是汉军无疑,人数约莫一百上下。拓顿首领早有防备,我等人多势众,汉军未能占得便宜,匆匆退却。拓顿首领引我等急忙追赶,行至堡垒前,弓箭齐下被阻住道路,叫那百名弓手逃脱,却被我部阻住道路,不得进堡,匆匆向后方逃命去了。”
“堡上多少人马?装束可曾看清?”
“有堡墙遮掩,具体不敢妄言,拓顿首领引我等攻了一阵,按敌方箭矢、兵器判断,恐在两三百之数,那村堡全由石头垒成,坚固异常,我等缺乏攻城器械,便在离堡五百步处安营,将堡垒围困。此堡虽坚固,却也不大,藏不住兵,最多五百之数也是极限。”
铁力延听完,舒了口气,又将前日抓住的伤兵唤来,那伤兵在军营中裹了伤,吃饱了饭,气色已然有些恢复。铁力延再次细问当日战况,那伤兵悉数对答,与仆兵探查情况一一印证,铁力延的疑心顿时去了大半,好言安抚伤兵一番,吩咐左右带下去休养,却是不再关押了。
次日一早,眼看着云梯,攻城锤,巨盾等攻城器械建造齐备,铁力延便吩咐全军拔营出发。堪堪走了小半日,道路忽然平整起来,远近还有十几条小路延伸进密林之中,一座小型堡垒映入眼帘。拓顿接了大军,一起进入临时搭建的军营当中,铁力延正要问话,只听天空“嗖嗖嗖”响起一阵破空声,紧接着一阵地动山摇,磨盘大的石块瞬间落入军阵之中,更有几块巨石砸在临时搭建的木头营墙上,木屑石屑一阵乱蹦,把靠近营墙的一众士兵砸的当场头破血流,侥幸逃过一命的乌丸军捂着伤口哭爹喊娘,大营之中一片骚乱。
铁力延赶紧吩咐全军后撤,那石块居然跟着大军砸来,脱离了营墙保护,接近两米的巨型弩箭也开始发威,一箭串起两人,肉串一般钉在道旁大树上,那箭尾还在颤抖不已。挂在箭杆上的乌丸兵尚未死透,随着箭杆的颤抖浑身抽搐,从嘴里,肚皮上不断喷出汩汩鲜血,想要叫喊,却哪里叫得出来,那惨状,看得一众乌丸兵肝胆俱裂。
一口气跑出八九百步才堪堪逃出投石机和床弩的射程,铁力延脸色煞白,却也顾不上恐惧,慌忙整军备战。等了半饷,却不见堡中有汉军杀出,这才暗暗喘了口气。再一看大军的狼狈模样,这一阵连砸带射,居然有百十名军士战死或者重伤,剩下的纷纷脸色煞白,眼神惊疑不定望着堡垒方向。更恼火的是,这伤者大半是因为乱军之中自行践踏导致的,气的铁力延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不仅铁力延生气,反应过来的麾下众将也咬牙切齿,其中一人站出来抱拳道:“将军,这汉人忒狡猾,竟在堡中藏了如此凶器,汉军人数定然不多,否则方才我军大乱,早被他们趁势掩杀了,不至于全无动静,某家愿为先锋,带本部三百精锐血洗此堡,为众儿郎报仇!”
铁力延这时才反应过来,怕是上了细作的大当了,慌忙叫人去中军提那名伤兵,却哪里还能捉到人,趁着方才慌乱,早就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那伤兵本来是司马辉深入乌丸扫荡时抓来的民兵,一家老小全被带到铁岭做奴隶,司马辉让他假扮伤兵去给铁力延传假消息,只要成功,不管生死,一家老小便恢复自由,或在铁岭做普通村民,或者自行回乌丸也罢。
那伤兵既然被司马辉抓了来,也没指望能再回乌丸,只要能像普通村民般在铁岭安居乐业,不用被刀枪逼迫着去做苦工即可。一边是父母兄妹的性命要挟,一边是安居乐业太平日子的诱惑,尤其是看着母亲和两个妹妹手上厚厚的冻疮,伤兵想了想,咬咬牙就答应做了司马辉的死士。
那伤兵逃回去,享受如英雄般的待遇,从此一家人脱离奴籍,还得了为数不少的赏银,以铁岭村民的身份死心塌地为司马辉服务。铁力延吃了大亏,再不敢小觑这堡中军士。见眼前有人出来请战,想了想,命这名将领带着整整五百劲卒,广带攻城器械,在大盾的掩护下分散攻城。
堡上投石机,弩车一阵乱砸,却因为攻城的乌丸军阵分散,再没能取得太多战果。待乌丸攻城部队赶到堡下,也就折损了区区二十来号人。冷兵器时代的大杀器,震慑效果远大于杀伤,真要有心对付,却也不难。
攻城部队见魔鬼一般的大杀器没了用,士气瞬间高涨,架起云梯嗷嗷叫嚷着就往城头上攀登,城头滚木、擂石、金汤、弓箭齐下,杀的乌丸兵士气又是一挫,短短一会儿又损失了五六十人。
这攻城的乌丸武将也是个有经验的,见堡垒不高,吩咐自家弓手抛射还击,两百多乌丸步卒一阵乱射,居然短暂压制住了城头的攻势。堡墙上负责指挥的司马三兄弟也没想到这乌丸兵居然不作试探,一上来就派精锐猛攻,一个疏忽,居然第一轮冲锋就被悍不畏死的乌丸精兵攻上了墙头。
司马三兄弟一通手忙脚乱,一面分兵补充漏洞,一面亲自带府卫精锐杀向登城的乌丸士兵。攻城的乌丸将领见有便宜可占大喜过望,令副将指挥,自己率领亲卫顺着一截被攻占的城墙亲自登城,不一会儿就被他蹿上堡垒。
三哥司马原此时正带着三十亲卫军在这段城墙上奋力抵挡着来敌,却不想一群乌丸兵里忽然跳出来一个二星勇将,这名乌丸头目以武勇见长,武力和体力值双双接近三百,在二星这个级别里已经是绝对的高手了,这一下杀出来当真让人措手不及,被他连着放翻了两名武力高达一百以上的二星府兵,看的司马原睚眦欲裂。
司马原也不废话,挺刀直取那名乌丸勇将。可惜司马原虽然是民兵伍长出身,武力值却比身后精锐的郡府亲卫高不了多少,两刀过后就落了下风,不仅自己堪堪招架,反而让更多的乌丸兵杀上了城头,眼看着就要被乌丸攻破堡垒了。
司马原急的满头大汗,想着自己在小弟面前立的军令状,才坚持了这么一会儿工夫,居然就要战败了,耽误了白山战事,自己哪还有脸面去见小弟。哪怕战死了,也无颜见司马家的列祖列宗啊。司马原把心一横,眼见那名乌丸勇将又将战刀劈了过来,再不躲闪,摊开双臂直接撞到乌丸勇将怀里,以牺牲一条手臂的代价成功贴住了乌丸勇将。
心存死志的司马原这一刻迸发出无比强大的力量,连断掉的手臂也没觉得有多疼,一面提着朴刀照准乌丸将的肚子就一阵乱捅,一面横过断臂的肩膀顶住乌丸将使劲往前推。身后的郡府亲卫都惊呆了,眼看着司马原以一己之力顶着那名乌丸勇将连带七八个刚刚登上墙头的乌丸兵一起掉下了墙头。
战事刚起,就折损了主将,郡府亲卫们没有因此丧失气势,反而一个个红着眼睛如狼似虎般将城头的乌丸兵悉数杀尽。远处的司马迟和司马闲看到三弟牺牲,两声悲鸣,咬牙切齿的对着乌丸兵又一通乱杀。
司马原的牺牲彻底激怒了墙头上的汉军,稳住阵脚的汉军暂时保住了堡垒,可僵持的局面仍旧没能改变,近百名乌丸精锐还在源源不断的攀爬墙头,更有百十名乌丸箭手还在城下放着冷箭,堡垒中的两百余名汉军竭尽全力依旧难以扭转危局。
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响起,百余名游骑抄小路杀到了乌丸攻城部队的身后。等乌丸兵反应过来时,已经挨了两轮齐射,城下的攻城部队像割麦草一样被放倒大半,剩下的也被彻底吓破了胆。此时乌丸中军里也适时的响起了鸣金收兵的信号,城下的乌丸兵撒腿就跑。还在攻城的几十号乌丸兵来不及后撤,纷纷被缓过神的堡垒守军拿滚木擂石砸成了肉泥。
忽然出现的游骑兵哪能轻松放这些乌丸步卒逃脱,弓箭过后,纷纷擎枪在手,追上逃跑的敌人二话不说冲着后脑就是一枪,一直追到乌丸军阵中弓手的射程范围以内才意犹未尽的回转。
一众乌丸士卒挺着长枪追击,但在平坦的山道上哪里能追得上骑兵的步伐,眼看着这群骑兵从容不迫的撤过了堡垒防线,堡垒中适时一阵乱箭射下来,步伐略微一阻,骑兵已经顺着大路跑没了影,只好撤了回来。这一看,第一批攻城的五百精锐步卒只逃回来七八个,两个二星将全部阵亡,惨痛的损失让一众将官都说不出话来,军中顿时陷入死一般的沉默。
此时的铁力延无比后悔,可是折腾掉了五百步卒精锐,任凭铁力延胆大包天也不敢这么灰溜溜撤军。方才进攻受挫,仓促间已然不可能拿下前方堡垒,何况堡垒后方一会儿逃回去近百弓兵,一会儿又冒出来百余骑兵,已然证明自己面对的敌人绝非堡垒中这区区三四百名汉军。
铁力延只好兵分三路,一面另心腹率两百仆兵回转,务必要将南方各部的所有战力全部压榨出来,率领援军前来,一面命仆兵千人一组分兵攻打堡垒,务必不让堡垒中的守军有喘息机会。最后则是派出百人精锐斥候,冒着堡中的箭雨突破防线,探探后方汉军主力的防御布置。
铁力延不愧是四星统帅,骤逢打击,很快作出了最正确的判断。可惜乌丸仆兵的战力与步兵精锐根本不能比较,虽然人多势众,但堡中汉军所面对的压力远没有第一次那么大,日头已经西沉,堡垒防线纹丝不动。
此时成功突破后方的斥候已经回转,铁力延顺势收兵,布置了营中防务,便叫过几名斥候队长答话。这些乌丸斥候队长也是军中老人,虽然司马辉做了一些疑兵布置,却没能骗过他们,准确的将司马新庄的兵力猜了出来,最多七八百人。不仅如此,除了多达十几条小路没有探查明白,司马新庄其他的表面防御部署也被这些斥候探查了个七七八八。
听着斥候的探查结果和一番分析,铁力延作出了一个英明且果断的决定,他派一千仆兵将堡垒团团围困不时佯攻,自己则带着剩余兵力直扑司马新庄防线。铁力延明白无论是堡垒还是司马新庄的城墙,都不是轻易可以拿下的,那么与其在炮灰一般存在的堡垒守军上消耗自己的战力,还不如一鼓作气釜底抽薪,直接和司马新庄的主营火拼,拿下了主营,堡垒的存在也就没什么意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