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辉郁闷了,我堂堂里正府又不是家庭宾馆,您老连房租都不打听一下就敢拎包入住?你陆玥不考虑影响也就算了,咱们司马里正可还是身家清白的黄花大闺男啊。且不说让身为玩家的陆玥给自己当婢子得克服多大的心理障碍,就是考虑到马晓龙心中的想法,司马辉也不能让陆玥这么不清不楚的跟他同住一个屋檐下呀。可瞧见陆玥的模样,司马辉也不敢把话说的太死。身为现代人,一进门就在院子里直挺挺跪倒,砰砰砰的磕头震天响,那模样不像是死皮赖脸要白吃白喝的房客,更像是电影里卖身葬父的无助贫家女。一路追来的马晓龙见到这一幕,眼睛当时就瞪红了,把司马辉吓的连鞋都跑丢了,好不容易赶到陆玥身前,两只手伸了缩,缩了又伸,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
只见陆玥额头见血,泪流满面,哽咽道:“主公您是知道的,我既不会种田,也不会织布,选的特长和技能,根本就是废物……”
“其实没你想的那么严重,只是这幽州本来缺水……”左右为难的司马辉侧开身子,一边搓着手安慰陆玥,一边频频给马晓龙使眼色。
“主公您不用安慰我,我知道自己的情况。自从来到《群雄》,我见到了太多人间惨剧,与外面的世界相比,铁岭真的是一处天堂,我多么希望在这里生活下去。可是我凭什么在铁岭立足?就算主公不介意,大家都不介意,我也不想存在的毫无意义。请让我做您的侍女,哪怕只是端茶倒水,也让我觉得自己还有那么一点点用处,不是彻彻底底的拖累和废物……”
“可是,可是……”司马辉心里急啊,马晓龙这傻小子,怎么就像跟木头桩子一样杵在那儿,你倒是说句话呀!
“主公,请相信我,虽然六位姐妹也能无微不至,照顾主公的生活起居,可她们毕竟是这里的原住民,不像我和主公来自同一个世界,有些事情只有我才能为主公做,有些话也只有我理解其中含义……”
“但是,但是……”
“在贼寨的时候,我害怕极了,害怕我会死,更害怕拖累晓龙。每时每刻都在担心受怕,处心积虑……不光是我,包括晓龙,还有主公您,大家都是为了活着,拼命的活着呀!要想在这个世界活下去,每个人都要拼命,每个人都要有自己的生存价值,废物只会拖累别人。铁岭给了我活下去的希望,我想为铁岭尽一份力,让我能够心安理得的享受铁岭的庇护。我什么也不会,但我知道铁岭的主心骨就是您,只要能帮到您,哪怕当婢子都是好的。主公,我们期望的新家园没有了,《群雄》就是我们的新家园,我们不再是地球人,也不是什么玩家,我们已经是《群雄》的一份子了。就连您的身份不也变了么?您现在可是铁岭的领主,是主公,有更重要的职责呀。我给您做婢子,只是希望能让您全心全意的发展铁岭,扩大势力,带着我,带着晓龙,带着所有人活下去。大家不都是为了这个目的,才聚到这里,甘心为您效力的么?”
司马辉沉默了,陆玥的一番话,犹如一道惊雷,在他脑海中轰然炸响。一直以来,司马辉都没有彻底融入《群雄》的世界,玩家的优越感让他不自觉的超脱世外,以俯视的姿态看待这个世界,蒙蔽了自己的眼睛,哪怕明知道事实的真相也极力逃避。玩家叫他一声主公,可他从来没有正视自己的责任,在司马辉看来,他和铁岭的其他玩家是互惠互利的合作关系,真到大难临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谁也不欠谁的。但陆玥说的没错,他司马辉几斤几两,凭什么让这些拥有现代人意识的玩家效忠,甘愿对他大礼参拜,为他出生入死?难道真如夏侯正男所说,即便领地被攻破,他们也不用死?到那时,即便苟且偷生,迎接他们的又是什么样的命运呢?司马辉只觉得心中有座大山压下,瞬间让他喘不过气来,牙关紧紧咬着,却迟迟不敢与陆玥对视。那复杂的眼神充斥着惊恐,却又满怀着期望,让司马辉自惭形秽,无力面对。
这时,陆玥身后的马晓龙也重重的跪倒在地,咬牙说道:“主公,陆玥说的对,我也想为铁岭尽义务。我怕过,怂过,但我现在不怕了。只要铁岭一直强大下去,我愿意做主公手中的剑,为主公冲锋陷阵!”说完,重重的向司马辉行了一礼,转身直奔校场而去,哪怕心中千回百转绕指柔,却再没回头看上一眼……。
马晓龙慷慨豪迈的背影早已融入夜色,陆玥也如愿成为里正府侍女,破涕为笑拜谢而去。而司马辉却如同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直挺挺站在原地,迟迟迈不开脚步,直到过了很久,司马辉才挥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重重的叹了口气,喃喃道:“孽缘啊!孽债啊!”
天蒙蒙亮,整宿没睡好的司马辉索性翻身起床。平日清晨,这里正府可是清净惯了的,今天一起来就听见屋外有动静,皱着眉头推开窗一看,只见一群莺莺燕燕在院里跪成一排,李智正黑着脸压低嗓门训斥道:“里正府侍女不仅是主公的婢子,更关乎我铁岭脸面,心思需玲珑透彻,岂可如榆木一般,事事还需主公亲口吩咐?什么时辰了,主公的早膳可预备妥当?热水及一干沐浴器具可曾备好?穿的这般严实,如何伺候主公沐浴更衣?昨夜是哪个在主公身侧侍寝的?什么!没有?无知蠢才,可知侍女二字何解?打今夜起,若非主公亲点,尔等需两人一班,轮流值夜,一人在内卧侍寝,另一人在外间小榻暂歇,时刻候命,主公若起夜更衣,则随身伺候!”
李智恨恨说完,拿眼角撇了一下跪在中间的陆玥又道:“陆玥姑娘,本官听闻姑娘昨夜自荐里正府,得主公恩准,想来也是识时务的,却不曾想也如这般蠢婢不可雕琢,本官方才吩咐,尔等可曾听清?若是再犯,不消主公吩咐,本官亲自将尔等逐出府门!”说罢,也不叫众侍女起身,嘴里念叨着“朽木”之类的词汇,长袖一甩,施施然出了大门。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司马辉哭笑不得,眼看着一众侍女已经行动起来,司马辉慌忙从窗口叫住。这不叫还好,一叫更是惊起一滩鸥鹭。不一会儿,只见陆玥领着三个侍女轻声推开房门,先行了个万福,然后七手八脚开始开始伺候司马辉洗漱,怎么也阻止不了,正尴尬间,只听陆玥说道:“主公,刚才李户长说的话想必您也听到了,我觉得说的很有道理呢,我们是主公的婢子,却也是铁岭的脸面。既然来了三国,当然入乡随俗,有些规矩是必须遵守的,里正府经常有外人来往,不能让人家看笑话。主公的生活方式和里正府的规矩,代表着铁岭近五百户军民的意志,确实不能太随意了。如果有了我们几个姐妹,还让主公和原来一样生活,那我们来里正府又有什么意义呢?只是……。”
“好吧,好吧,我投降,但是沐浴就不用你们伺候了,我没有大清早沐浴的习惯,只要晚上烧桶热水就好,侍寝什么的当然也是废话,我会和李智说的,这老小子太胡来了!”司马辉赶紧妥协道。
却不想陆玥红着脸细声说道:“伺候主公沐浴是应该的,如果连这个都做不到,我们也不配待在府上了,既然主公习惯晚上沐浴,我会吩咐姐妹们提前准备好的。侍寝的事情……其他几位姐妹也是愿意的,只是我……请主公再给我一些时间……。”
“别,别,她们愿意,我也不习惯啊。陆玥,入乡随俗的观点我赞同,但我毕竟出身不同,差不多就行了……。”我能给你时间,马晓龙能给我时间么?司马辉一阵心虚。
话没说完,只听另外一个侍女已经带上了哭腔:“主公是嫌弃我等蒲柳之姿,不配服侍身侧么?”
“没,不是这意思……陆玥,你帮我解释一下,我有急事,先走了。”说完,不等穿戴整齐的里正落荒而逃,连早饭都没顾上吃,任凭一众莺莺燕燕在身后急切呼唤,头也不回的大踏步出了院门。
慌慌张张步入校场,虽然没做贼,却莫名奇妙有些心虚的司马辉就想来看看马晓龙的情况,还没见着马晓龙,就看见一向甘居幕后的张泰延大清早陪着韩玉在巡营。“贤伉俪真是勤奋啊,这么早就来巡营?”司马辉万万没想到自己的万分热情竟然遭遇冷遇。只见韩玉丢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然后拿眼角狠狠剜了张泰延一眼,一声冷哼就拂袖走开。
莫名其妙的司马辉看了看一脸尴尬的张泰延,瞬间明白是怎么回事,感情这小子是在“护食”啊。MD,棒子的处世哲学就是“防火防盗防主公”么?万万没想到一时心软收留了个丫鬟,居然败坏了一世英名……陆玥啊,你可把老子坑惨了!看来以后打仗,得带上张泰延这个拖油瓶了,要不然总和韩玉单独行动,确实容易引发误会,一个陆玥已经把司马辉搞的焦头烂额,再跟麾下大将传出绯闻,司马辉就算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不过据说张泰延精通国学,别说什么《三十六计》、《孙子兵法》了,就连“观星望气”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都能信口胡诌两句,既然有参谋长的才华,当劳改营的教导主任确实是屈才了。
发生这种事,司马辉也没脸在校场待着,不咸不淡的敷衍了一下张泰延,便去视察各项内政的工作进展。内政三人组倒是一本正经的给司马辉汇报了近期的收支情况,不过李智听说早上去里正府耀武扬威的事儿被主公知道了,看司马辉的眼神就有些躲闪。李傧对司马辉忠心耿耿,漫说主公只是纳了几个侍女,就是把皇家公主全纳成妾,在老实人心目中也是理所当然,根本没多余想法。只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司马辉心虚的缘故,总觉得老正太一本正紧的眼神里分明藏着一丝戏谑。硬着头皮听完了汇报,草草点评了两句,司马辉实在受不了这怪异的气氛,找个借口看似闲庭信步般离开,临出门时脚下却明显一个踉跄。
老正太看着那个故作镇定的背影,嘿嘿笑道:“横刀夺爱这个词,不知道两位先生听说过没有?”
二李对视一眼,双双拱手道:“吾等愚钝,不曾听说,敢问夏侯先生,此语何解?”
“嘿嘿,它的意思是说,英雄就当凭借手中的战刀,去夺取一切他所喜爱的事物。我觉得,这么壮阔的语言,正该用来品评主公。”
李傧听得眼前一亮,随声附和:“先生高才,此言甚善,主公英武不凡,必能横刀夺爱!”
李智低头想了一阵,忽然若有所思的喃喃道:“这陆玥姑娘只怕是不简单啊,本官清晨那一番做作,不会是弄巧成拙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