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淡淡地笑了笑，却是没有开口说话，因为我知道彦儿不需要我有什么反应，而且既然从秦喻那里知道了彦儿对我身份有所怀疑，我自然明白多说多错的道理，
果然彦儿也没有等我回答，只是忽然收敛了笑意，又变成了那个沉稳严肃的少年天子模样，
有些心疼，却无法言说，只能默默地将茶水给他添上，
“研磨，”
“是，”
我看着彦儿拿出奏折开始批阅，眉头却是越皱越深，到了最后竟是猛地一把奏折扔到了地上，眼睛蓦地一眯露出一丝冷笑来：“朕就说今日早朝陆家怎么这么容易就消停了，原来如此，”
甩出的奏折在地上翻滚了一圈很快便被摊开，而我下意识地扫了一眼，却终于知道了彦儿为何如此生气，
折子的全部内容我看不见，但是最主要的部分我却是看见了力荐陆铭为新任禁军大统领，
陆铭这人我不算太熟悉，但是只是这个姓氏就能成为彦儿生气的原因，
我将折子收好重新放在了彦儿的桌子上，然后默默地站到了一边去，
“朕准你捡起来了吗，”彦儿怒道，
我愣了愣，随即又把那折子拿了起来，忽地一下又扔到了地上，然后默默地又去看彦儿的表情，
“你真是”彦儿似乎怎么也没有想到我是这样的举动，一时间嘴角抽了抽竟是不知道到底该说什么好，不过也因为我这个举动彦儿周身的气氛好像好了许多，倒是没有了刚才那种沉重的愤懑和杀气，
我淡淡地对着彦儿笑了笑：“陛下，折子终归是要处理的，生气也没有办法，”
彦儿一旦冷静下来就会听劝，所以我这才敢开口说话，
果然彦儿揉了揉自己发疼的眉心，没有再发怒，而只是理智冷静地对着我点了点头道：“把奏折捡起来，”
我将奏折重新捡起，然后铺开放到了彦儿面前，彦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随即终是提起朱笔在那折子上写下了一个“允”字，
“你不觉得奇怪么，为什么朕会准许陆铭成为新的禁军大统领，”
“微臣明白，”
“哦，你明白什么，”
“陛下的无奈，陆家损失了一个吏部，对于禁军统领这个位置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放手，其实陛下自己心里也早已有准备吧，得到什么就有付出什么的准备，再者说了，这个禁军大统领的位置至少从陆家嫡系换成了陆家旁系，也算是有进步了，”
“苏玉真，”忽然间，彦儿却是忽然唤了一句我的名字，
“微臣在，”
“秦喻说的对，你很通透，也知道话说到什么地步最好，但是”
这个但是听得我心里有些忐忑，却只能默默地低着头等待着彦儿继续说，
“女子不得干政，”
短短的一句话却是让我的心突突一跳，而这时彦儿身上的气势陡然一变，锐利，凛然，霸气以及让人无法直视的威压之感，
我竟然被彦儿的这种气势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许久这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微臣并没有干政的意思，只是尽职为陛下分忧，陛下问了，微臣便答了，如此而已，”
彦儿的眼睛眯了眯，锐利的眼神定定地落在我的身上，我不敢乱动，只能低着头任由彦儿打量着，
许久，我却是听到彦儿忽然开了口：“秦喻有没有跟你说过，我觉得你很像一位故人，”
“略有耳闻，”
“直到此刻朕才发现你和她一点都不像，她不会这样低着头说话，也绝不会如此怕朕，”彦儿忽然站起身来紧紧地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她若活着，定然会来找朕，而不是这样一身不吭地站在一旁，看朕独自去承担一切，你说对吗，”
我的喉咙一阵发紧，心里隐隐有些酸楚，这个问题却是要我如何回答，
不管是回答对与不对，最终伤害的都是彦儿，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最终只能似是而非地回答道：“陛下应当懂那故人，微臣又怎敢随意置喙，”
“如果朕非要你说呢，”彦儿向我走近两步道，
我慢慢抬起头来直视着彦儿的眼睛：“如果你那位故人还活着却不来寻你，陛下以为那是为什么呢，”
彦儿闻言稍稍一怔，
“陛下心里很明白不是吗，”
彦儿是个聪明的孩子，我的话点到为止，不愿意再往下说去，
“那么如果朕扫清了这些障碍，摆平了那些顾虑，她会回来吗，回到朕的身边，”
我定定地望着彦儿，良久才重重地点了点头：“会的，一定会的，”
彦儿闻言慢慢闭上了眼睛，最后睁开的时候却已经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的那一切都没有发生一般，从容地退开了一步后又伏在了书案上开始处理折子，
“这些，做好批注，”
彦儿将一本关于南疆风土人情、地理水经的书籍全部交到了我的手上，虽然彦儿没有明说，我却是知道他是要我将有用的信息挑选和批注出来，而所谓的有用信息自然是和现在南疆局势有关的那一部分，
只是这些事情根本不需要彦儿费心，但他却依旧要我这么做，那么就只可能有一个原因他依旧在试探我，
“好的，”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应了下来，然后便在彦儿的示意下开始在一旁做批注，
我能感觉得到彦儿虽然在看折子，但是余光却扫在了我的笔尖，待看清我写的字体后却是一愣，面色蓦地一黯，而我明明看见了，明明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却依旧什么都不能说，
为了走到今天这一步，我已经放弃了太多太多东西，身份、容貌、声音、字迹，一点一点亲手将自己身上属于赵曦的痕迹全部抹去，有时候夜半起来，看着镜子中的那个人，连我自己都觉得陌生，
“不用写了，”彦儿终是不忍再看，开口道，
“是，”
我默默退在一旁，只有在彦儿看不见我的时候才敢放肆地多看他两眼，
彦儿批复的很快，而下面的人执行地更快，不一会儿陆铭便已经领了旨前来谢恩，想来是陆家人的授意，看来他们也是怕了彦儿忽然间又耍什么手段，让他们失了禁军统领这个位置，
直到陆铭出现在御书房的一刹那，我却是不由得睁大了眼睛，这个人分明是五年前和陆桓一道出现救下我和彦儿的人，原来这个人就是陆铭么，
那么他对陆桓的计划到底知晓多少，还是说真的是一心为主才救下我们的，
不管我心里到底在怎么想，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只是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彦儿的表情，见他无动于衷心里这才稍稍舒出一口气，
“新任禁军统领陆铭特来领旨谢恩，”陆铭向着彦儿规规矩矩地行了一个大礼道，
彦儿静静地看了陆铭一眼，许久这才淡淡地开口道：“平身，”
“谢陛下，”
“陆铭，”
“微臣在，”
“禁军统领的职责最重要的是什么，”彦儿开口问道，
“保卫陛下和宫中安全，”陆铭连忙回道，
彦儿闻言却是微微抬了抬下巴，用着一种极为威严庄重的语调开口道：“不对，是忠君，”
一句话似意有所指，
也不知道陆铭听懂还是没听懂，总之他稍微愣了愣，许久这才重重地抱拳道：“多谢陛下赐教，微臣谨记于心，”
“下去吧，”
“是，”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陆铭到倒退着离开的那几步时似乎用余光扫了我一眼，那种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