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炎在眼中肆意燃烧着，每一秒都在变幻出各种形态，沿着瞳孔扩散而开，遮盖住了唐言的眼神。
黑色的火炎，这时候便是他的眼睛。两朵黑炎如黑暗的深渊一般，无情的存在于那里，漠视世间的一切。
唐言的双臂早已不是肌肉虬结的状态，一只瘦弱的右臂伸出，看似不成比例的捏在姚烈脖子上，将他魁梧的身躯举了起来。
姚烈牙齿都打起颤来，心中只感到无边的恐惧。孤零零地悬在四百米的高空，这时似乎也不算什么了。面前的少年，和他眼中的黑炎，如同颠覆了他的世界，作为一名以杀人为生的杀手，他第一次感到如此的恐惧。
这恐惧，几近于疯癫的绝望，让他窒息。江北正是四月春，此时已近十一点，四百米上的夜风，吹打在他的光头上，让他清醒了几分。
“呜啊啊啊……”这时候他方回过神来，嘴里发出低沉的叫声，却因喉咙被捏住，听起来就像小动物临死前的呜咽。
“说起来，我还没问你的名字呢，你叫什么？”唐言声音低沉，他的声音带着一股魔力，宛如魔音贯脑，直入姚烈的内心。
“药……药……药裂！”姚烈脖颈被抓住，只能像鸭嗓子似的叫道。
唐言听到这难听的声音微微一怔，随即冷笑一声。
唐言松开抓在姚烈脖子上的右手。
姚烈大脑一片空白，这一霎他整个人再无支撑，马上就要从四百米的高空跌落，万劫不复了。
就在此刻，一对手掌以极快的速度伸出，揪住了他的衣领，同时发力，将他提了起来。
“啊！”姚烈却没有意识到这个状况，迟钝的惨叫声这时方才响起。
“说清楚一点，你叫什么名字！”唐言喝道，打断了姚烈。
一秒内就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的姚烈，浑身如坠冰窟，止不住的发起抖来。
“姚……姚烈！”姚烈嘶声喊道。
唐言眼中黑炎隐隐一闪，他将这个名字记下后，继续吼道：“是谁要你来杀我的！”
纵然姚烈此时被举在四百米的高空，生死只在唐言一念之间，但作为一名杀手的职业素养和对雇主的顾忌，这时候仍然存在于他的心中。
姚烈嘴巴微张，眼珠子乱转，试图找到一句话搪塞过去。同时脑中疯狂地思考着应对的方法。
他面上的犹豫之色，自然逃不过唐言的眼睛。
“看来，你还是没有受够教训啊。”唐言眼眸中火光一闪，宛如有人在火中扔下了一根木柴，森然地说道。
姚烈脸色一变，还没等他说话，唐言右手松开姚烈的衣领，手一扬，抓向姚烈左腹部刚被箭矢刺破的伤口。
箭矢早已被拔出，唐言将食指刺入仍向外渗血的伤口，手指头在其中扭动起来。
“唔啊啊啊！”姚烈痛苦的惨叫声从口中传出，他只感到一阵剧烈远胜之前的疼痛从伤口处传来，让他痛不欲生。
凄厉至极的叫声传入唐言耳中，他嘴角依然噙着一丝淡淡的冷笑，不为所动。
“别指望会有人听到了，现在可是十一点，而且这栋大楼的玻璃窗都是隔音的。”唐言淡淡出声。
像去时一般迅速，唐言手臂微微用力，将食指抽了出来，带出喷溅而开的血液。
唐言食指上也沾满了浓稠的鲜血，他却看都没看一眼，只是右手面朝姚烈甩去，像甩掉沾在手上的灰尘一样。
一滴滴属于姚烈的血滴撒在姚烈身上，他身体正抽搐着，一道血液从他口中流出。
他居然把自己的嘴唇咬破了。
“呸。”一口混着血的唾沫从他口中吐出，却在风中势头骤减，颓然地落在了唐言的衣服上。
“臭小鬼，不要以为装神弄鬼就可以吓着你姚爷爷了，老子可不是从小吓大的！”姚烈嘶吼道。剧烈的疼痛刺激着姚烈的脑海，使他清醒了几分，疼痛带来的肾上腺素和怒火使他仿佛忘记了恐惧，双眼通红的怒视着唐言。
“冥顽不灵。”唐言微微摇头，右手却丝毫不慢地伸出，整个手掌都抓在了姚烈的伤口上。
姚烈只感到一股比之前还要强烈的疼痛向他袭来，他已经虚弱地没有惨叫出声的力气了，只是痛苦地呻吟起来。
“最后机会，我在你手机上看到的那个H1，是要你来杀我的人吗，他是谁？”
“他是不是姓黄！”
“我对你伤口的伤害控制的很好，只要你告诉我是谁，我就把你放下来，你可以打电话叫人来救你。”
一句接一句，毫无情感波动，只有最后才调高音量的语句从唐言口中说出。
说完后，这大厦之巅一片静默，只有姚烈几乎低不可闻的喘息声。
时间似乎过了很久，却又好像很短暂。
姚烈缓缓抬头，通红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唐言，像是要牢牢地记住他的脸。
然后，他笑了。
“小子，我今天算栽你手上了，但是你给老子记住，如果我死了，会有更多的人来杀你，而且他们会替我报仇的，你会尝到比我现在还要痛苦百倍的滋味！不论是你，还是你的那位条子老爸，都会死！而且会死的凄惨无比，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姚烈仰头大笑起来，充满着一股置生死于度外的气魄。
“那，我就当你的这些废话，是拒绝的意思咯？”突然，唐言开口。
姚烈不屑地冷哼一声，还欲说些什么，唐言已经右手伸来，抓住了他的脖子，掐断了他的话。
唐言双手用力，原地一个转身，将姚烈向背后的天台地面扔了过去。
“噗通”一声，姚烈在空中一个旋转，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这一摔直摔得他眼冒金星，整个人差点失去知觉。他身体倒也强壮，竟硬生生地挺住了，没有摔断骨头。
姚烈一声闷哼，在地上滚了几圈后，终于找到平衡，双手撑住地，作为杀手的本能告诉他要站起来，寻找反击的机会。
他摇晃自己的脑袋，让自己清醒一些，同时心里暗喜，这小鬼也太过托大，竟然把他扔开了，总算摆脱了刚才被挂在四百米空中的局面。
作为多年的职业杀手，他的经验告诉他，这时候要将注意力放在敌人身上，以备下一步的判断。
他站起身，右手捂住血液不停流出的伤口，回过头来寻找唐言的身影。
然后他看到了，他作为人，最后看到的景象。
黑发少年缓步向他走来，脚步不疾不徐，一头未经修剪，略显杂乱的头发无风自动起来，就如他双眼里已经彻底扩散而开，占据眼眸的黑炎。
他双手微微抬起，两束黑色的火焰从掌心处燃烧而上，灼烧着四周的空气，却没有一丝热度。
唐言双手向前并拢，两手的黑炎融合在一起，喷射而出。
姚烈甚至没有反应过来，他也来不及躲避了，黑炎沾染到他的身上。
如遇干燥木柴的炉火，黑炎猛的火势大涨，瞬间遍布姚烈身体各处。
“啊……”戛然而止的叫声，那是黑炎烧到了姚烈的光头上，不过几秒钟，姚烈就成了一个黑色的火人。
被黑火包住的姚烈，一个趔趄不稳，倒在了地上，竟在地上打起滚来。
作为人类的原始本能，他两手在身上不停拍打，在地上翻滚扭曲，想把身上的黑炎灭掉。
唐言走到了在地上疯狂滚动的姚烈旁边，微微低头，看着脚底下的姚烈。
他眼中那占据所有的黑炎，漠然地看着脚边上的那人身上的黑炎。
姚烈没有惨叫，甚至他在地上的疯狂动作，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只是诡异的在地上挣扎着，蠕动着。仿佛黑炎消除了他的一切声音。
过了一刻，徒劳的挣扎化作了最后无力的一滚后，姚烈躺在了地上，双手摊开，一动不动起来。
唐言眼中刹那黑炎大盛，竟如同实质一般要破眼而出！
唐言蹲了下来，蹲在姚烈被黑火仍然包裹住的头颅旁。
他盯着姚烈看了几秒，右手抬起，同时他牙齿一咬舌尖，一口精血吐在手掌上。
黑炎从手上跃然而起，精血被融化而开，隐隐在手掌中心组成了一个符文。
一个笔画诡异的符文。
唐言将右手掌抓向姚烈的头颅。
符文印在姚烈额头处时，本无动静的姚烈，浑身立刻剧烈抖动起来，动作幅度也越来越大。
姚烈的四肢在空中乱蹬，犹如被雄鹰擒获的兔子。
抑或，即将被恶魔夺走灵魂的人，那最后不甘的挣扎。
……
这是一副黑框眼镜，镜框四角却没有太过尖锐，而是有些圆润，可以想象是那些文质彬彬的少年，会在学生时代选择的眼镜。
此刻，这副眼镜静静的放在水泥地面上，镜片倒映着中京市的夜空。
一个手掌遮挡住了镜片里的夜色，将它抓起。
唐言小心的将眼镜架抖开，动作略显笨拙的将它戴在了头上。
“好久没戴眼镜了。”唐言咕哝道。
他微微甩手，再拍拍手掌，像是刚洗过手的人。他手上的鲜血早已荡然无存。
唐言低头微微整理了一下有点不整齐的衣服，微微点头，似乎对现在的自己很是满意。
“喂。”他回头叫了一声。
一个魁梧的身影正站立在那里不动，听到后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很慢，但却很平稳。
“走吧，我们去杀了他。”唐言看着这身影，淡淡道。
这身影走了过来，在离唐言数米外停止不动了。
“是。”木然的声音，不带丝毫情绪，从姚烈口中传出。
他眼中黑炎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