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书包网辣文 > 都市小说 > 大同江畔的少年们 > 第三十章 难忘的2009年 1
    在泰浩的帮助下,俊熙联系到了英雄飞行员吉永祚生前的飞行中队,飞行员们出动了飞机,实景协助了这部短片的拍摄,整个过程没要一分钱。至于朴金主,俊熙为这个想当演员过过电影瘾的纯情老少年,安排了吉永祚儿子的老师一角,具体的戏份是,“老师推开教室的门,把吉永祚的儿子叫到外面去,用手整理了一下他胸前佩戴的红领巾和金主席像章,对他说:‘别难过,你的父亲是好样的。他是我们每个人心目中永远的英雄。’”朴金主为了扮演好这个角色,整整准备了两个星期,台词背得滚瓜烂熟,可一到了片场,见到摄影机开始唰唰转动,他的双脚就不听使唤了,一个过场走了很多次,台词也重拍了好多遍,浪费了不少胶片。哎,金主就是金主,俊熙怎么好意思叱责他呢,他们只好一遍遍重来,直到效果达到满意为止。

    不管怎么说,俊熙的导演处女作终于顺利完成了。胶片虽然是过期的,可并没有影响完成片的质量,这让他始终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电影首映式的那一天,俊熙的奶奶,父亲和继母,以及大同江畔的少年们都前往羊角岛国际电影城观看了这部电影。当电影放映结束,主创人员走上台前向参加首映式的观众表示感谢的时候,他注意到坐在观众席第一排座位上的奶奶,和戴着口罩和帽子的父亲,他们正用手帕不停地擦拭眼泪。那一刻,他自己也产生一种想哭的冲动。在观众的掌声下,俊熙不停地鞠躬,想要忍住泪水,可眼泪最终还是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转眼间就到了2009年。这一年是俊熙永远无法忘记的多事的一年。先是他的奶奶朴春香去世了。这位出生于日帝时期,南朝鲜忠清道的一户穷苦农民家的女儿,从小受尽了继母的虐待。在日帝被赶走,祖国解放后,她跟着一位出身于北方的宣传队队员由南方来到了北方。可安稳的日子还没开始,残酷的内战就到来了。战争使这个位于半岛上的国家成为了焦土,在国际大流氓的干涉与纵容下,北南双方也始终分裂着。奶奶自打跟着爷爷从南方来到北方,她就再也没回过忠清道老家,也无从知晓留在南方老家的亲人是活还是死。幸好爷爷昔日的家庭成分是贫农,日帝末期便投靠了组织,战后,这位昔日的宣传队队员被派到了苏联敖德萨学习电影洗印技术,回国后便成为了千里马电影制片厂洗印分厂的厂长。朴春香也从此过上了好日子。可惜后来,正如各位所知道的那样,高龄产下的儿子是个不肖子,给家里添了许多麻烦。年长八岁的丈夫又因误饮假酒而导致双目失明和半身不遂,从那以后,照料丈夫的重任就落在了这个身患严重腰间盘突出的瘦小老太太一个人的身上。可是到了晚年,一辈子不曾让家里省心的儿子又不幸被大火毁了容,让这位年迈的老母亲更添了忧心的愁容。如今,她终于去了,也可以歇歇了。

    其次是权东柱的婚礼。自从权东柱被家里逼着与一位文化省官员的女儿相亲后,权东柱的母亲就巴不得他的儿子赶快与那个姑娘结婚。特别是听说了那姑娘的母亲身患严重的肾病可能活不久的时候,就更加着急了。按说以权东柱的家庭生活条件来看,应该不会比那个姑娘家过得更差,可为何他的母亲如此着急儿子的婚事呢?况且按朝鲜人的标准来看,权东柱还很年轻,远不到操心结婚的年龄。唯一说得通的理由,恐怕是东柱的母亲可能隐隐察觉出他的儿子在性向上有问题,所以才想要匆匆找个女人让儿子过过瘾,趁早让儿子摆脱对男色的痴迷吧(纯粹是作者瞎猜by作者)。因为这件事儿,东柱很是愁闷,经常一个人在大同江畔喝得酩酊大醉,抱着他的吉他又弹又唱,或是突然搂住某个少年的脖子狂吻,然后大哭,继续狂饮,无论什么人也劝不住他。虽说少年们在心里都不愿意看见东柱变成这样,可大家都没什么办法,该来的总会来,况且这一天对每个人而言都是迟早会来的结局,谁都不能保证自己到了那时一定会比东柱更冷静地坦然面对,索性就陪着东柱一起哭,一起喊,一起放纵就好了。

    结婚日的那一天,东柱穿着一套深蓝色西装,扎着一条红色领带,与身穿粉红色民族服饰的未婚妻,先来到位于市中心的金日城广场向主席铜像献花留影,随后乘坐汽车与参加婚礼的亲朋好友们,一起来到经常有外宾出入的羊角岛饭店的三楼餐厅出席婚礼宴席。选择在这里举办婚礼,据说是东柱妈特别安排的,一来是想要向女方家展示一下艺术世家的经济实力,以免让女方瞧不起(东柱妈私底下嘟囔着:别以为我们家儿子娶了文化省官员的女儿好像占了多大便宜似的,告诉他们,这叫门当户对,我们家的条件并不差);二来是想要提醒东柱,为了安排他的婚礼,家里简直把老本都搭上了,要珍惜婚后的生活,早点生孩子,别总和那些不三不四的男孩子们混在一起(这或许就是大同江畔的少年们那天出席婚礼时,东柱妈始终对儿子的朋友们抱以冷淡态度的缘由吧)。婚礼倒是没什么特别的,菜量很少,冷盘居多,味道也不如玉流馆食堂,只是散装啤酒管够,另外还有音响效果很棒的卡拉OK。望着装在盘子里的那么一丁点儿菜,原本指望着在喜宴上饱餐一顿的宾客们大失所望,他们只好使劲往肚子里灌啤酒,随音乐跳双人舞,不停地上厕所。事后,东柱告诉俊熙说,其实那天菜量小是东柱妈特意安排的,她为了省钱,只按二十人的菜量付了款,实际却来了近七十位宾客,估计饭店方面看到免费提供的啤酒像是被倒入了大同江里一样随上随空,心里也是无数头神兽在狂奔吧。东柱妈还在宾客面前故意装出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说什么“这个饭店太小气了,这样的饭店竟然是专门接待外宾的,真是给共和国丢脸”云云。真不愧是开城人啊!(在朝鲜,人们通常把“开城人”当作是“小气鬼”和“吝啬鬼”的代名词。)不过,那天令俊熙印象最为深刻的还是东柱的表现,他一直保持着低调和谨慎,与其平日那热情开朗的一面完全不同,见到女方的亲友也是一副极为礼貌的样子。直到他喝了几杯啤酒后,在宾客们的鼓励下,抱着一把饭店借用的吉他,走到麦克风前为所有宾客自弹自唱了一曲美国甲壳虫乐队的Yesterday时,才恢复了平日的状态。宾客们无不被他那青苹果般清澈的嗓音所感染,沉醉于美妙的歌声,轻轻晃动身体跳起舞来。而始终保持沉默的只有大同江畔的少年们,东柱内心无法言说的情感似乎只有他们才会懂。泰浩在东柱演唱到一半的时候,把他的手轻轻放在了俊熙的肩膀上,好像有什么话要对俊熙说,可最终他还是吞了回去,什么也没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