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的钟声由远而近一下,再一下,溢进花苒萧的脑海里,她猛然睁开眼睛,望向墙上的时钟,喃喃自语。
“哎呀,两点多了吗?饭堂都关门了,看来美姨为我留着的佳肴都浪费了……”
我的手中毒了吗?怎么这么麻痹呢?仿佛被石头压着一样,失去了知觉……
小如抽出被花苒萧的屁股重重地压在下面的左手,睡眼朦胧地问:“什么解药?你也中毒了吗?”
“小如,你的普通话真的太烂了,我是说佳肴,跟姐读一遍j-i-a’y-a-o,是美食的意思,我现在用来指午饭……”
“哦,午饭嘛,我请你吃好了。”
不是吧,天底下有这种好事?到底是她听错了还是她没有睡醒呢?黄鼠狼向鸡拜年……不怀好意。
花苒萧眯着眼睛打量眼前这张睡意浓浓的脸庞,始终揣摩不透她的意思。
虽然花苒萧与顾颖如已经认识一年多了,但是,对于她的事情,她知道的只有很少。
她只知道,顾颖如是香港人,祖籍上海宁波,是一个大大咧咧的女生,在宿舍里,她有两个大柜子的衣服,而且……全部是名牌,同学们都喜欢称呼她为富婆。
她只知道,从相识到现在,她从来都没有看见小如有出现在校内或者学校附近的食店或者餐厅、商店或者商城,更没有看见她叫外卖。
对于她,花苒萧很好奇,却又腼腆,想靠近,又怕破裂,也许,有些东西,我们越想珍惜,越怕失去。
想着,一丝悠久的记忆轻轻划过她的眼前,那个庸俗的乡村小姑娘,仿佛有点儿陌生。
每年的新生,刚踏入学校,就会有很多师兄、师姐带着她们到处参观,或是送她们回到宿舍休息,花苒萧是一个例外。
因为她异乡身份的背景,平庸粗俗的打扮,大大小小的行李,所以没有受到学长们的照顾。
花苒萧背着笨重的行李,足足花费了2个小时,穿过曲折迂回的林荫道,走过人山人海的操场,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宿舍。
刚踏进房间,仿佛有一种走错宿舍的错觉,宽敞的房间被装饰得有如公主卧室一样,那个高档的大衣柜,那个别致的化妆镜,还有靠在窗边那张优雅的公主床……
只见一个清秀脱俗的少女兴高采列地走到她的跟前,用陌生的语言说:“你好,我叫顾颖如,新生,比你早两天过来报到的……”
螓首蛾眉、明眸善睐、丹唇皓齿……如此完美的轮廓,仿佛是上帝精心描绘出来似的。
“我是顾颖如,你呢?”
顾颖如望着眼前这个呆呆地瞪着自己半天的脸庞,羞涩地笑了起来,有如阳光般灿烂、夺目。
她是花苒萧第一个认识的朋友,也是唯一的朋友。
零碎的记忆,熟悉得仿如昨天刚发生的一样,那丝淡淡的温暖仍然在她的胸口蔓延。
“不过,小女子有一个小小的要求,就是……吃完饭之后,可以陪我去shopping吗?”
“Shopping?”
“不去就算了。”
“去,谁说不去的……”
虽然花苒萧从来不喜欢嗟来之食,但是,“请”与“嗟”本来就是两码子的事情,不可一谈……
花苒萧刚说完,小如就飞一般跑到她的大衣柜前面,拿出一条浅黄色的欧根纱连衣裙,递到她的面前,说:
“换上它吧,我没有穿过的。”
“为什么?”
难道……她将要带她到一间规定不能穿校服进入的饭店吗?
花苒萧目瞪口呆地望着她。
“我要帮你打扮成一个上流社会的女人。”
虽然,小如的话语没有任何恶意,却深深地刺痛了花苒萧的伤疤。
让人心酸的往事,一幕又一幕地浮现在花苒萧的眼前,那道略过内心的寒流,犹如比冬天更冰冷的季节。
在桃花村里面有一条很古老的小巷,破旧的围墙上披着一层厚厚的青苔,茂盛的爬山虎严密地缠绕在墙壁上。
在小巷的尽头,有一间破烂不堪的老房子耸立在那里,墙是由灰色的砖砌成的,表面涂上了一层厚厚的黄土,随着岁月的流逝,黄土层渐渐掉光了。
霪雨霏霏,连月不开。幽深的小巷布上了一道道细密的珠帘。一株又一株翠绿的爬山虎偷偷地伸出羞涩的笑脸。
一位衣冠楚楚的老妇人端着一盆红烧肉,小心奕奕地穿过那条起伏不平的泥泞路,来到老房子门前。
“花大叔,花大婶,有人在吗?”
不一会儿,衣衫褴褛的花庚匆匆地走出来,黝黑的肤色有如青铜时代的雕塑。
“这是昨天吃剩的红烧肉,已经煮热了。”说着,老妇人慢慢地递到花庚的手上。
“张大妈,你有心了,下雨天还端着热菜过来。”
“不要客气嘛,你知道我最不喜欢浪费东西了……现在的年轻人,什么东西都喜欢新鲜的,那像你家的苒萧那么乖巧,从不挑食。”
“是,是。”
“听说,你家苒萧被上海什么有名的大学录取了是吗?真是博学多才,简直是全村人的光荣啊。”
“张大妈,你夸长了……更何况上海那么遥远,那么奢侈,我想我家萧儿还是选择留在家乡念书吧。”
“哎哟,那真的太可惜了。”
“我要去上海……”
一直躲在门后的花苒萧忽然推开门,走出来,慢条斯里地说。
“什么?”
“我已经决定了,我要去上海念大学。”
“萧儿,其实大城市还是小乡村,只要你有能力,有理想,有抱负,同样会光宗耀祖的。”
“是啊,小萧,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家的经济状况,爸妈真的没有能力供你到上海念书……”
听着外面争论纷纷,于有善放下手上的活,探出脑袋,加上一句。
“苒萧,你就听你爸妈的话,留在桃花村吧……你也知道,就算你到了大城市,在那种上流社会的圈子里,你还是一个乡村……”
张大妈的话还没有说完,花苒萧那洪亮的声音在幽暗的小巷里回荡。
“无论你们怎么说,我还是要去上海……即使只能当一只麻雀,我也要用自己的实力屹立在大城市的树梢上。”
阴霾的小巷里弥漫着一阵又一阵的寒气,那个结着长辫的小姑娘不屑地盯着父亲手里的红烧肉,一团红红的烈火在她的内心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