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虚幻幻,真真假假。人若身陷幻境,往往难以自拔。有的人痴迷虚幻,不愿走出,可能一辈子都生活在幻境之中,当个活死人。而凌逍,则是直接在幻境中死亡,这也正是剑冢第一道杀阵,生死幻境的可怕之处!
所谓幻由心生,当局者迷。一个人若是在幻境中死亡,不能自拔,也便和真正意义上的死亡没什么差别了。一般来说,活得越久,经历的越多,‘心境’才会更成熟,更坚定。而凌逍年纪尚轻,虽经历过不少磨炼,但在‘心境’上始终有所欠缺,换而言之,凌逍渡过‘生死幻境’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凌逍兄弟……”楚子陵除了眼睁睁看着,却什么忙也帮不上,但就在这时,凌逍的胸口突然亮起了一阵洁白的光芒,“那是……凌逍兄弟的心?”楚子陵惊骇万分,他看到了一颗心,一颗晶莹剔透的心,在凌逍胸口显现,隐隐散发着洁白的微光。
“天生道心!”楚子陵眼珠子都快掉出来。
何为道心?
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
一往无前的向道之心!
传说唯有天神,才能修炼出‘道心’,但也有个别天赋异禀者,生而具‘道心’。楚子陵从小博览群书,按照古史的记载,天神早已绝迹,只存在于远古时期,然而天生道心者,虽有记载传说,但历史上却从未出现过任何一例!楚子陵如何能不震惊,甚连他有些怀疑,是否是自己认错了,毕竟‘道心’这种传说中的东西,他自己也没有亲眼见过。
“我心,已在彼处,生死不能摧……”胸口的白光黯淡下去,凌逍突然睁开眼,仰头看向青冥,目光的尽头,是天地的至高之处。他身躯挺得笔直,世间好像再无什么能让他弯腰,再无什么能让他屈膝,纵然立身于天地之间,却有着一种天上地下,舍我其谁的霸气!
人定胜天!
他从来不相信苍天,只相信自己。
楚子陵有些痴呆的看着剑林中的凌逍,竟有一种顶礼膜拜的冲动,在他所有见过的人之中,除了‘武圣’,凌逍是第一个,单是身上散发出的气息,便对他造成如此强烈威压的人。他突然觉得有些看不透凌逍了,之前也仅仅是认为这个青年不简单而已,但是从现在起,凌逍在他心目中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此人隐居荒山小村,实乃人中龙凤,若是出世,不鸣则已,一鸣必定惊天动地,这是楚子陵暗中对凌逍的评价。
凌逍却已迈步向剑林更深处走去,一条羊肠小道出现在前方,崎岖蜿蜒不见尽头,两边倒插着一柄柄古剑。剑冢杀阵第二道,黄泉路!他也不敢贸然轻动,心中默然推算一番,已对‘黄泉路’的阵术排布了然于胸,随即展开身形,大步流星向羊肠小道的尽头走去。
“嗯?”凌逍停下脚步,眼前豁然开朗,是一片空地,空无一物,却充满着死寂,他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扔向前方的空地。刷刷刷刷,一道道凌厉的剑气显现,纵横交错,石头瞬间在铺天盖地的剑气下化作齑粉!
剑冢杀阵第三道,天罗剑气!
“妙,实在是妙。”凌逍忍不住赞叹,整个剑冢葬剑无数,万剑林立,而布阵者巧妙的使杀阵运转,将万剑之剑气尽皆汇聚于此,形成一个无形的杀域!以凌逍如今的修为,若是硬闯,那块石头的下场无非是前车之鉴。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任你万般阻难,我自有法破之。”凌逍嘴角微微上翘,“奇门三十六术,阵术不过其一。”他决定以同为‘奇门三十六术’的‘遁术’闯关。
“上天入地,奇门遁术!”
凌逍当即施展遁术,遁入地下,绕开‘天罗剑气’的笼罩范围,避其锋芒,由地下遁行而去。遁地,乃是遁术的基础,相传遁术达到最高深的境界,可以遁入虚空,不过凌逍尚且没能达到那一步。
“万剑之剑气汇聚,威力果真非同小可。”凌逍遁入地下八百尺,方才不受‘天罗剑气’的波及,他往前遁行了盏茶时分,在确定穿过‘天罗剑气’的笼罩范围后,方才破土而出,“这里是?”他运转功力震落身上的泥土,环目四顾,但见山壁前有一石台,上面闭目盘坐着个披发男子,凌逍只觉得这个男子好生眼熟,似曾相识,而这时石台上的披发男子缓缓睁开了眼,给凌逍的感觉,却是恍若目睹一柄神剑出鞘,锋芒毕露,。
披发男子目光如剑,静静的看着凌逍:“佩服,佩服,万年以来,你是第一个闯过我剑冢杀阵的人,而且还如此年轻,厉害,厉害。”
“你,你是……”凌逍越发觉得自己像是见过这个男子。
“废话少说,先接我九剑!”披发男子身形一闪,已出现在凌逍眼前,他合食中二指为剑指,剑指轻轻点出:“落英剑!”
凌逍脑子一片混乱,下意识的还击,使用的竟同样是‘落英剑’,剑法和披发男子一般无二。
披发男子一声轻“咦”,一闪出现在三丈外,略微沉吟:“奔雷剑!”他又施展第二剑,而凌逍同样是以相同的剑法应对。
“苍穹剑!”
“滴水剑!”
“千钧一剑!”
“黯然销魂剑!”
……
两人以指为剑,单纯比拼剑法。
“不可能,不可能!”披发男子一连施展九剑,凌逍每每都以相同的剑法还击应对,“你怎么会《独孤九剑》,不可能,不可能!”他状若癫狂,发了疯似的嘶嚎着,“啊啊啊,不可能!败天神剑!”轰隆隆~~~披发男子头顶的虚空中,凝聚形成了一柄漆黑的神剑虚影,有百丈之长,泛着幽幽黑光,随即携带毁天灭地之势,朝着地上的凌逍斩来……
“败天神剑!”
凌逍面色大变,看着发狂的披发男子,却是热泪盈眶,完全忘了自己正处在生死的边缘,放声大喊道:“风冲云,你是风冲云!我是凌逍啊!”
轰隆隆~~~
漆黑神剑虚影瞬间斩下,所过之处,万物俱灭,凌逍心有余悸的看了眼身侧的百丈沟壑,其内剑气纵横,‘败天神剑’余威尚在,刚才要不是漆黑神剑虚影突然偏离了那么一点点,恐怕他就真的是死无全尸了……
“凌逍……”两人相距并不是太远,披发男子却是凝眼盯着凌逍一阵细看,“哈哈,你真的是凌逍……你没死,真的是你!”他丝毫不怀疑,虽然凌逍的外貌‘年轻’了点,但世间除了他的师傅‘独孤剑魔’和他自己,也就只有‘飞雪山庄’的人懂得《独孤九剑》了,这也是他刚才发狂的原因。他一个箭步走了过去,拉着凌逍的手,激动落泪,像是久别重逢的好友。万年前,他们也确是好友,但也是对手。只不过,凌逍艳冠当代,他即便身为剑魔传人,出乎其类拔乎其萃,却也只能将凌逍当做一辈子追赶的目标……
两人倚在山壁前的石台下,彻夜长谈。
万年前,风冲云是亲眼看着凌逍战死的,凌逍提及‘武墓’,称自己死而复生,才明白风冲云竟不知武墓山的存在,更不知武墓山埋葬着‘十武圣’,以及诸多人族的先烈。按照风冲云的说法,当年人族修武者在父亲凌啸天和十武圣的率领下,和妖魔两界大军鏖战了足足百年,最终才艰难取得战争的胜利。这场战争人界虽然伤亡惨重,但父亲凌啸天和十武圣并未战死,提到此处,凌逍心中不由一惊,万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战争明明胜利了,为何十武圣还会葬身于武墓山上?还有父亲,父亲是死是活?
“该死,都是该死的仙界!”风冲云咬牙切齿,“仙界不义,妖魔两界侵占人界袖手旁观也就罢了,他们竟然趁我人界之危,黄雀在后!”
“什么?”凌逍不敢相信,“仙界和我人界自来交好,他们不是派出了援军,帮助我们对抗妖魔两界吗?”他出师未捷,早早战死,对于仙界援军之事也是后来听说。
“援军?狗屁的援军!”风冲云破口大骂,“百年鏖战,仙界按兵不动,哪里有什么援军!反倒是战争胜利后没多久,仙界突然对我人界发动偷袭,那时我人界毫无喘息的机会,更没有防备之心,仙界大军摧枯拉朽,我人界修武者誓死一战,家师在内的十武圣相继战死,此后武盟主一人挑起大梁,抵抗仙界大军,也是我人界气运未尽,生死存亡之刻,武盟主跨出了那关键性的一步,晋升天神之列,以一己之力,横扫仙界大军,连斩昆仑、蓬莱、瑶池三尊仙帝,扭转乾坤,改写了我人界的命运……”
凌逍听得心惊动魄,以前相对于妖魔两界,他对仙界还颇有好感,但如今却是深恶痛绝。
再后来的事,风冲云则是一无所知。‘武盟主’凌啸天从此销声匿迹,而风冲云心灰意冷,亲人、好友尽皆战死,他举世无亲,便藏身幽谷,再也没有走出去过……
“父亲……”凌逍心情复杂至极,他现在很确定,‘武墓’即便不是出自父亲手笔,也必然和父亲有着莫大的联系。至于秦红玉,也不知她是否和风冲云一样还活着,又或者,她就葬身于武墓山的某个无碑荒坟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