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回归
人常说，心系一段情缘，便会爱上一个城市。
对于林泽来说，天色时常灰蒙蒙的郑州，谈不上喜欢，也无从说讨厌。只是记得，当年高中刚毕业的林泽，拒绝父亲送着来这个城市上大学，单枪匹马，好不壮烈。
为何说是壮烈，因为在高中之前，林泽未曾到过真正意义上的城市，虽然在宣城三年高中生活也知道城里人出气的鼻孔抬得有多高，但去到一个新的环境，总归还是要时间去适应。
定要说林泽最喜欢郑州什么地方，林泽喜欢郑州大，不去追求精华的大，谈不上寸土寸金，可是和昆明比起来，这马路宽敞的让人舒坦。想当初林泽第一次来学校，打的去的，操着河南口音的司机师傅载着林泽跑了一个多小时还不见学校踪影，林泽开始以为自己被人骗了，可是后来熟悉路了才知道，郑州这个城市委实大了些。
杜枫没有拒绝范中华把那辆宝马750m留下来，火车上发生的事情顺利解决了，但几人心有余悸，不想在中途再出岔子。
林泽载着几人便前往学校。
“怎么看你都不像是放不下那张毕业证的人？”林泽早就和杜枫商量好要回到学校把未完成的学业完成了，杜枫没有意见，这个时候才问林泽这个问题，多半也是不想让林泽费脑子去揣摩他的意思。
“不是放不下，只是做了一个对你无所谓，对我也不知道有无所谓的选择，想着去哪儿都是溜达，不如回来把毕业证混到手，也不辜负了这大学生的名头，退一万步讲，哪天不再跟着枫哥狐假虎威了，扔了混社会的行头，整件西装套着，也不至于饿了自己”
“一直都有最坏的打算吗？”杜枫觉着林泽这番话太过悲观。
“我也就是这么一说”林泽摇头笑笑，杜枫时常说林泽爱琢磨别人的话语，其实杜枫又何尝不是很多事情总是一点就透，没点心思的人还真以为杜枫只是一个拳脚上过得去的二世祖。
几个月的相处，心机如林泽，也不敢说对杜枫心中所想能揣摩出个七七八八。
林泽车速平稳，和杜枫有一句没一句聊着，很快就到了学校，郑大的对面有个叫学府花园的公寓酒店，林泽找了一个停车位，便张罗几人先住下，林泽打算先回一趟宿舍，让哥几个都知道自己归来，然后再去办理那些繁琐的手续。
郑州的冬天不温不火，温度不怎么低，但是风很大，林泽大一的时候可是狠狠的被收拾过，在云南，冬天一件羽绒服足矣，可是在郑州就没那么好糊弄过去。
王者归来，校园一切却是那么平淡的继续，林泽相貌耐看却没有半点惊艳之处，尤其是在大山里风吹日晒了几个月，完全是个黑碳头。一路上倒是有些落寞。终归还是到了宿舍区。刚踏进宿舍楼，林泽就听到一声叫唤。
“诶，林泽你来的正好，你来帮我看一下电脑，好好的电视剧怎么就放不出来了？”
林泽曾有过多次帮助宿管阿姨修电脑的经历，但宿管阿姨不知道林泽离开学校已经半年多了。
对于被这样忽视，林泽也只好在心里苦笑一声，但是事情还是得干，对于帮助阿姨修电脑，林泽虽然是IT外行，可是糊弄宿舍阿姨那点本事还是有的，毕竟细数下来，林泽无非都是帮助更新一下软件，或者只直接把宿管阿姨的播放器卸载了，重新安装一个，此种方法，屡试不爽。
电脑的事情搞定了，林泽便上楼去，遇到几个相熟的同学也就是简单打一声招呼，却是没有人问为何好久没有见到，可想而知，林泽朋友圈太小。
407宿舍门口，林泽屏住一口气，打开宿舍门，三个家伙都还在睡觉，有人进入宿舍也不知晓。
林泽一看，自己书桌上堆满了衣服，好在林泽喜欢的几本书还依然堆放在书架上，林泽把自己衣柜打开看了一眼，没有什么变化，除了一股霉臭味扑鼻而出。床上的被褥还依然是林泽离开时候的样子。
林泽当时被告知要留级的时候，毅然选择离开，但当时心中憋着一股子倔气不知如何释放，反而没有招呼没有前奏的默默离开了学校，所以走的时候林泽没有收拾行李，只是带上ji本喜欢的书。
既然回来了，重新当一个学生，林泽就想着还是回到这个小集体中，宿舍三个哥们可能是昨晚玩游戏太晚，熟睡得和死猪一样。
林泽也不叫醒三个兄弟，自顾自的收拾着书桌上衣物，床铺也整理干净。期间汪浩城半睡半醒看了林泽床一眼，没有说话，继续蒙头大睡。
林泽把宿舍打扫了一遍，当年林泽在的时候宿舍哪会像现在一般脏乱。林泽刻意弄出了点声响，但是三人依旧睡的香，林泽把厕所马桶都刷了一遍，三人还是依旧保持睡姿。
林泽想想还是没有叫醒三人，而是到另一个宿舍串门，这一次林泽运气相对好些，孟禄已经起床了，林泽走之前就听说这家伙要考研，其勤奋态度和林泽寝室完全相反。
孟禄正在低头系鞋带，看见有人像跟木头一样杵在门口，下意识的偏头看了一眼便又继续系鞋带。可是过了三秒，孟禄迅速起身，缓缓走向门口杵着笑意盈盈的林泽。
孟禄表情严肃，凝视着林泽，好似怀疑自己撞邪一般。
几秒钟过后，林泽才开口说话：“咋滴，不认识了？”
林泽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孟禄便是迎着林泽胸脯打了一拳，一向稳重的孟禄半天憋出两个字“我艹”。
“嘿嘿，别草了，就是来告诉你一声，我回来了，晚上聚一聚”
“什么晚上，叫苍少，喝酒去”孟禄起了大早本是打算去上自习，可林泽来了，天大的事情得先放一边。
“别，大清早的，你先去自习，给你媳妇说声，晚上吃饭”
“那行！”
孟禄是林泽见到最实在的人，从不浮夸言语，从不勉强他人，从来坚韧如石，从来言出必行。这也是林泽和其他同学关系平平，却和孟禄兄弟交心的原因。
“你先去忙你的事，有啥晚上说，待会我还得去办公室办一下手续”
“好！”
林泽就欲回宿舍，孟禄叫住林泽，“学院那边有啥问题和我说声，要花钱的地方说声”
“没事，搞得定”
要是说人情世故，孟禄给林泽的帮助最多，林泽可能是永远都忘记不了那一次林泽回昆明看言目，回学校的时候身无分文，好在孟禄隔三差五就在林泽抽屉里放几百块钱。孟禄家境一般，为人如斯，确是林泽最感激之人，最要好的兄弟。
……
“苍少，你猜老子昨晚梦见谁了？”刚睡醒的汪浩城在床上玩着手机对宿舍人说道。
“你梦见谁老子tmd怎么知道？”
习惯了玩着手机游戏的苍少对谁都是爱理不理，汪浩城也不恼，因为整个407宿舍除了沉迷data的薛峰说话正常，其余几人都是疯疯癫癫，说不上几句好话。
“刚刚我他妈的梦见林泽那逼在整理床铺，哎，也不知道这逼还活着没”
“还活着！”林泽早就在宿舍坐着等几人睡到自然醒，两人醒来第一件事情就是玩手机也没注意到林泽在书桌前坐着。
林泽回答的平静，但是床上三人皆是惊坐而起，诧异看着林泽的位置。
艹，艹，艹
连着三声艹，这就是林泽回到宿舍迎宾仪式。
先是苍少下床，一顿捶打，然后是汪浩城抬手爱抚林泽狗头，最后是薛峰给林泽点了根烟。
“说吧，你来我们宿舍有啥目的？”苍少嘴贱，言语中已经把林泽当成外人，但是心里却是开心的很。
“嘿嘿，接着上学，接着上学”对于几人反应，林泽当然是早有心理准备，也不想搞得如王者回归那般响动。
“上学？你他么的是猴子请来的逗比吧？”汪浩城一听这话有点来气，但是林泽被开除的时候，这家伙带着苍少杀到院长办公室，说了几句狠话，最后软硬兼施，找到一个说得上话的老师，两人把一个月零花钱献上，院里才勉强同意林泽回来继续上学。
可那时候打林泽电话不通，事情处理好了只是给林泽发了个短信，哪知道林泽好死不死，钱花了是小事，但是林泽那种小农民自尊太过倔强，让两人好一阵气馁。
现在林泽不声不响回来了，还冠冕堂皇的说是来上学的，这怎么不教心直口快的汪浩城数落。
林泽心中也知道当时自己拍拍屁股走了，对于兄弟几个来说，林泽这事情当时做得太不爽利，只是现在回来了，林泽做好了被批评的准备，也有了改过自新的觉悟。“唐僧请的，唐僧请的，嘿嘿”
林泽这般没脸没皮，宿舍几人都是知道的，一看这家伙跟个黑炭头一样，完全不似在学校时候那般白净，几人对林泽知根知底，只道是林泽这家伙回到云南老家做了几个月农民工。
“早先让你回来你不回来，非得把自己弄得像个傻b一样才服气”汪浩城一看林泽面部黝黑，手上到处布满茧子，断定林泽离开这半年没少吃苦头。
林泽在贵州大山里的那段时间，无论是刮风下雨总是和杜枫在山麓里较真，此时看起来自然是有些惨，但是他心里清楚，兄弟说话虽然语调不善，终归还是在为自己觉得不值当。
林泽没有把实情告知，对于林泽到底在什么地方度过这半年的，宿舍几人也不关心，离开便是离开，回来便是回来，安安生生比啥都要紧。
“有道理，有道理，晚上我请喝酒，请喝酒”
林泽一脸愧疚，这厮装起惨来，好似世间错误都有他的责任在其间。几人固然知晓，所以听说林泽要请客，几人当仁不让。
话说自从林泽走后这宿舍好似淡漠了许多，汪浩城没有兴致去打桌球了，无聊时候便是邀约另外朋友逛逛夜店。苍少也是整天陪着媳妇，有时候陪着薛峰玩玩游戏。
不过尔尔，终归少了一人，还是关了整个宿舍的痛痒。
“给老子带印象了没？”汪浩城想到正事，林泽这家伙每次从老家那边回来必会给这家伙带些高档次云烟过来。
“来的匆忙，没有带，但是待会出去，苏烟还是中华你随便挑”
林泽心中有愧，只好这样敷衍。
“什么破几把玩意”
……
苍少早已打电话告诉自家媳妇林泽到来。林泽想着马上还得去办公室走些繁琐的程序，就没急着去见自己的徒弟。
“我得去一趟学院办公室，晚上给你们电话”林泽招呼一声便要出门。
“这是张主任的电话，你先去找他，就说认识我，余下的事情，你按照他说的去做应该就没问题了”
汪浩城给了林泽一个电话号码，他担心林泽愣头愣脑，找不到关键的人，免不了要碰一鼻子灰，好在他口中的张主任先前收了礼，现在去找他办事好歹也算是有个下手的地方。“这卡里能透支一万”你先用着”
“不用，不用，有钱的，有钱的”林泽心中一热，有些越发绝得当初不告而别有些小家子气了，钱财乃是身外之物，但是却是苦恼了大多数人，林泽家境贫苦，汪浩城虽然表面是个无良的二世祖，但这时候出手却是没半点犹豫，也没说白送林泽，想来也是有他自己的原因。
汪浩城疑惑的看了一眼林泽，确信林泽确实在拒绝，也就不勉强。
林泽走到学院办公楼，拿出汪浩城给的电话拨通。林泽大体把情况说了一下，对面敷衍几句，便让林泽去找专门负责学籍的老师。
林泽顿觉烦躁，索性大喇喇的敲系主任办公室的门，重进这间办公室，林泽无由想起当初被劝退的场景。
半年未见，系主任越发富态，手持电话正谈笑风声，见到林泽进入，也未在意，只是挥手让林泽等一下，林泽坐定，也不着急，等系主任结束通话。
林泽不知道系主任在和谁打电话，但是从只言片语中听出总不是在忙公务，林泽好一番等待，只听系主任套话连篇，林泽烦躁难耐，但是面色不变。
系主任结束了通话，脸上笑容瞬间收敛。这才正眼看林泽“这个，同学你有啥事吗？”
林泽心生一阵厌恶，但依旧平静说道：“我是来办一下回学校继续读书的事情”
“什么？你重说，办啥事？”系主任好似听不懂林泽的意思。
“之前我退学了，现在想回来接着读书，所以我到这边来办一下重新入学的手续”
“你的意思是说，你之前退学了，然后现在又想回来上学，然后你就直接来办手续了？”
“是的”
系主任早已忘了有过林泽这么一个人，此时听到这话直接气笑了，心里暗道你当这学校是你家开的，但是现在拿不准林泽的来头，却是没有把心中所想说出来。只道“是谁介绍你到我这来的？还是，你就自己来的？”
林泽近日总觉火气太盛，此时听出系主任话中之意，当下便不想再多废话，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支票，放到系主任檀木桌上。“主任，这是十万块，给您的。我打算回到学校继续上课，这么做有些唐突，但是我希望主任能帮我活动一下”
“你这…这不符校规啊”
林泽直接抛出太大利益，系主任骑虎难下。但好歹活了五十多年，知晓天上不会掉馅饼，一个不熟悉学生送来这么多钱，多半是要办的事情不单纯。
林泽只图省事，却忽视了这类人小心谨慎的习惯，“主任这支票你收着，我把我的学号给写这，如果这事情难度过大，钱不是问题，我只是想回来接着读书”
林泽说完离开，系主任需要一点反应时间。林泽这番作为少了很多人情味在其中，但是仍自信这事多半是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