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肩挑手提地进了办公室的时候,正在翘着二郎腿看杂志的洪霞被吓了一跳:“哇!胖子!你和敏敏想干嘛?”
“小婶!”韩敏连忙把东西放下,一个一个介绍道,“这都过年了……”
洪霞明白了是什么意思,摇头道:“太客气了!以胖子跟我的交情,我还怕他不愿意上我们家的门呢,还嫌东西少?空手来都欢迎啊!”
“可是……而是爷爷奶奶那边……”韩敏为难道。
洪霞语塞。这个的确没办法,韩敏的爷爷奶奶,也就是自己的公爹和婆婆,的确没那么好说话。公爹常年卧病也就罢了,婆婆出了名的“抠”而且还重男轻女,韩敏回家带的东西多还好说,带的东西少了,这大过年的指不定给孙女甩什么脸色呢!“好吧……谢谢你们了!”没办法,洪霞只能冒了这么一句。
年三十单位的活儿不多,除了通知大伙儿要“正常加班”之外,今年也就多了一条,要求初四这天“收工”之前,务必把所有地方都收拾干净。初五到十五之间,墨老会在市委专人的陪同下到全市各地转转。墨老本身只是书画名家,若说职务,只挂着一个半官方性质的省书画协会的会长,前面还有“荣誉”两个字,一点儿实权都没。但墨老正是因其超然的身份,反而有很多官员“弟子”。而且,墨老收的弟子居然还能分属各派,甚至是师兄弟之间乃是敌对阵营,但墨老还是说收就收。
久而久之,官场上都知道墨老的徒弟们之间一条不成文的规矩:斗归斗,但不在老师面前斗;平时随便怎么斗,但不下死手,不往死理整同门。也就是说,当了墨老的弟子,哪怕是在权力斗争中败下阵来,也能留个“全尸”,不会被整太惨。对官员们来说,虽然不是万全的退路,但好歹也等于一块“免死金牌”了。要知道,一个官员如果是得罪了百姓,被媒体和舆论拱翻了,那他过个一两年换个坑东山再起一点问题都没有;如果是在权力斗争中被撂翻了,那就跟万劫不复没多大区别,说不定还会祸及妻儿。但如果被墨老看中,虽然墨老不会在各种斗争中帮你什么忙,但肯定能让你败得不太惨。
金杯银杯,不如官员们的口碑。墨老之所以被各地官员当祖宗一般供起来,就是这个原因。
年后上班的实话哦墨老“随机”看看,这是各单位不得不重视的事情。
然后就是愉快的年终奖时间。袁佳把每一个人的年终奖数目贴在了会计室的公告栏上,然后拍了一张照片传到了群里。这个是按照国家规定来发的,所以不藏着不掖着,要上工资卡的,所以完全公开。不过方衡来的时间太短,只能按照平均数的六分之一拿。
看到了只有三位数的年终奖,方衡也不计较,换了鞋继续出去快步走,韩敏也换了鞋子陪着方衡出去暴走。年三十的午饭多半家庭都要祭祖,洪霞家也不例外。所以没等午饭开始,方衡就叫了车送洪霞和韩敏回去。到了洪霞家门口,还是韩敏的奶奶,也就是洪霞的婆婆开门。打开门方衡看到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手机,一个胖墩小男孩则坐在一边儿玩儿电脑游戏。
韩母看到方衡和大大小小的礼包,脸上立刻笑成了一朵花:“小衡哪!快进来坐!哎哟,这么客气干嘛!”
坐在沙发上的男人见状也收好手机站起来,走到门口。洪霞连忙介绍道:“这是我老公,韩兵,敏敏的小叔。”
“小……这个……”方衡一下子就支吾了。
洪霞见状奇怪道:“怎么了?”
方衡瘪瘪嘴道:“依着你叫,我得叫姐夫、兵哥,依着敏敏叫,我得叫小叔……我还是叫小叔吧!小叔好!”
韩兵被方衡逗得乐了,爽快道:“一家人,客气什么!从照片上看你挺胖,今天看看,还行吧……不算太胖!”
“你懂什么!胖子为了娶敏敏,下了狠心在减肥呢!”洪霞狠狠瞪了自己老公一眼,“第一天上班我给他量工作服尺寸,好家伙,三尺三的腰!现在明显小多了……”
韩兵也挺诧异:“哟!看来这减肥效率挺高的啊!”
洪霞骄傲地扬起了脑袋,然后对方衡道:“来!进来坐坐!”说罢把方衡让进屋,然后让方衡和韩敏并肩在沙发上坐下,一家人开始“审讯”。好在洪霞家里香案什么的都已经摆好,吉时到了之后审讯就戛然而止,方衡如同大赦一般逃出了洪家。回到奥体,袁佳和林林刚刚吃过饭,方衡进了办公室一看就连忙道:“等等!我还没吃呢!”
林林见状笑道:“我还以为洪霞会留你吃顿饭呢!”
“人家要给祖宗‘烧金’磕头,我还没正式下聘,在她们家不合规矩,”方衡笑着道,“何况我还惦记着这边的事儿呢!下午还得把彩棚都搭起来。”
“李人民打电话叫了临时工,”林林一边剔牙一边道,“既然你来了,等会儿我就先回去了。下午你看着点。”
“唉?”
“我得去把我爸妈接过来,”林林道,“从县城到市区要开两个小时的车呢,我得早点去才能赶上年夜饭时间。”
“咦?你和父母分开住的?”方衡咋舌道,“你们俩能把孩子带到上小学,太厉害了吧?”
林林一摊手:“我这修剪花木的手艺就是祖传的!到我们老家打听打听‘林氏’盆景,特别是黄杨盆栽你就知道了!他们老两口一年到头在老家教徒弟,哪有功夫管我们!这几年都是小曼带的孩子,她才是最辛苦的!孩子生下来还不到两周她就上班了,这头办公桌,这头婴儿床,孩子饿了窗帘一拉就喂奶……唉!所以我听佳佳说她拿下了CGA,我第一反应就是给小曼减压!”
袁佳满眼小星星道:“林哥果然是好男人,我爱死你了!”
林林白眼一翻:“得了吧!自打你到这儿来上班,除了伍会计,每个人都被你‘爱死’过好几次了!再说了,人家伍会计年纪大了,血压又高,被你‘爱’上几次犯了病怎么办?”
“哼!”袁佳小脾气上来了,不再搭理林林。
林林慢悠悠地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道:“胖子你慢慢吃,我先回去了。”
到了下午施工工人进场搭建活动板房和彩棚。看到林林留下的设计图的时候方衡才明白为什么要特地请人来弄了。因为奥体的“嘉年华”活动要持续到正月十八,也就是“落灯”那一天,而这期间墨老又得来观赏绿化,所以林林亲自出马,根据奥体的绿化结构特地安排了“嘉年华”的活动布局。在不破坏绿化的基础上,还要给绿化增色;同时,更合理的活动布局也能避免游客因为抄近路而践踏、破坏绿化。
林林在这方面显然费了心思。
搭建、验收。
工程并不复杂,也不难做,加上工人们也想早点吃年夜饭,所以很快就收工。
“今天可以提前走了吧?”方衡看了看空荡荡的奥体,问袁佳道,“算了,大年三十记个早退就记吧!佳佳你回家不?”
“嗯!”袁佳用力地点点头,“老家那边照你说的已经定了日子迁坟,今年我爸妈进城陪我一块儿过年。这会儿我回去就有好多好多好吃的等着我!”
方衡笑了笑:“我也是啊!以前家里条件不好,一到过年的时候就有好多债主上门,今年终于不用担心债主了。突然就觉得浑身轻松。”
“衡哥你就是最棒的!”袁佳竖起了拇指,然后压低声音道,“才用了一小招就把老东西吓得不行了……”
方衡一惊:“他怎么了?”
“真的‘不举’了唉!”袁佳神神秘秘道,“我爸妈进城之后不是得走走亲戚吗?去老东西家的时候,我爸跟老东西喝酒,我妈跟他老婆在阳台聊天,结果被我听到了。他老婆说老东西现在‘不行’了,吃了好多药都‘硬不起来’,连进口的‘蓝药’都没用……”
“这都敢说啊?”方衡咋舌道。
“我们老袁家有这个秘方!”袁佳道,“祖上传下来的药酒配方,刘爱党从小过继给别人,只听说过有这方子,我爸就不同了……你知道不?我弟弟初中的时候偷偷喝了这么一小杯,硬了好几天呢……”
方衡哭笑不得道:“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小时候嘛,钱也没那么多,家里的旧床单、被单稍微改改,要么就是我穿的裙子,要么就是给我弟弟做个夏天穿的大裤衩子,男孩儿嘛,夏天穿什么不讲究,”袁佳贼兮兮地笑道,“那小子,跑到那儿都支个‘帐篷’,笑死我了……念职高那阵处了个女朋友,不到两个星期女孩就要分手,说是每天夜里都要折腾个要死要活的……”
好吧,这话如果是林林说的,方衡一点儿都不觉得意外,问题是这话居然是从袁佳嘴里冒出来的,实在是……有点儿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