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正好我在家，”莫小霞道，“本来以为这事儿消停了这么久应该已经过去了，没想到居然抱着孩子找上门！当时我真的快被气疯了，拿着笤帚就把小蝶打出去了……后来……后来小蝶就失踪了……”
“那一天我离开之后，我突然明白了，这世上就算是再好的姐妹，也不可能把自己所有的东西都让给我，反而是我，一直想要夺走你的一切……”莫小蝶道，“但是孩子已经生下来了，我们都没法回头……我对天发誓一定要把孩子抚养成人，不论吃多少苦都行！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谁都没想到，出了小区之后没走多远就看到职高的同学出来逛街，为了绕开她们，我从河堤下面走，一个不留神滑进了河，不知道怎么地，就再也没能上来……”
客厅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沉默了一会儿，林雪菲发出了一声幽幽的叹息。
方衡随后问道：“那你现在愿意接受我的超度，随我离开么？”
“我……我想回家……”莫小蝶不舍道。
方衡点点头：“也好。不过这没什么冲突。你现在不在生死簿上，即便超度了你，你也得先在我的佛塔里呆一段时间。而且等你骸骨入土，你父母肯定会给你做法事，到那个时候自然会回去，你的亲人也希望你的魂魄能有个好归宿。”
莫小蝶犹豫了一下，轻轻地点点头。
方衡双手合十道：“南无本师释迦摩尼佛！南无愿地藏菩萨摩诃萨！”如是宣念佛号三遍，然后道：“谢彝，引莫小蝶入塔。”
“是！”谢彝亦是双手合十，向方衡行了礼，然后对莫小蝶招招手道，“来吧！很好玩儿的！”说罢，就伸手接过了莫小蝶怀抱里的孩子，微笑着晃了两下：“小宝贝儿睡着了喔……”然后腾出一只手来牵着莫小蝶的手朝佛塔走去，两人越走身形越小，最终消失在佛塔中不见。
方衡再次宣念佛号，然后熄灭香烛，开始收拾法器，口中嘱咐老莫道：“不管今天的事最后是什么结局，回去之后选个日子给小蝶办法事，她想回家……”
老莫枯树皮一般的脸上终现两道泪痕，用袖子擦擦脸之后，老莫点头道：“一定！一定！”
方衡收拾好东西之后，问道：“现在就是要报警了，如果我们私下把小蝶的骸骨带回家，以后说不清的。”
空气沉闷了一阵，随后老莫先点了头，接着所有人都点了头。莫小霞轻手轻脚到了楼上，嘱咐了保姆一番之后穿上了外套。帅小兵走到门外打了个电话，然后回来道：“已经都交待好了。”
方衡道：“走吧！运河边上，渡江桥下。”
一行人驱车直奔渡江桥，此时已经较晚，虽然这座城市并不缺少热爱夜生活的男女，但这么冷的天还在外面浪的人也毕竟是少数。下车之后，方衡在朱丹焱的指引下找到了莫小蝶骸骨的位置，然后示意帅小兵可以叫警察来了。
人命关天，警察到场的速度很快，而且直接带了蛙人过来。领队的领导似乎跟帅小兵夫妇挺熟，热情地打了招呼之后就站在警车旁边聊天，等设备都准备好了，才去现场指挥。帅小兵夫妇在现场看了一阵，看到蛙人下水之后才回来。
“按说这事儿打110报警，先别说接警的会不会当作报假警来处理，就算是受理了，效率也没这么高，”帅小兵对方衡道，“所以直接打电话找熟人，绕开这些程序先来捞人。等捞出东西来了再立案。”
方衡点了点头。其实他也知道，能这么一个电话什么都不问，直接搞起这么大排场的，关系肯定非常铁。要不然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万一什么都捞不出来，那是要担责的。
运河千年来都是交通主干道，到现在依然是，所以运河的水很深，下去找点儿东西不容易。因为时间太久，又有水流的影响，这个地点距离当年莫小蝶的落水点已经偏离了不少，即便有方衡的指引，蛙人下去二十来分钟的时间，还是没什么收获。就在大家有些不耐烦的时候，终于有了发现，最先找到的是莫小蝶的腿骨，在场的警察都是“老司机”，一看这腿骨就知道这是人骨，所有人精神为之一振。有了腿骨的位置，接下来的进展就快多了。身体其余部位的骸骨一块一块地被捞上来，因为没有人为破坏，就连头发和衣服残片都捞上来不少。水里在捞，岸上法医就现场开始拼接，等拼到一副完整的婴儿骸骨的时候，所有人都沉默了。
莫妻已经哭晕过好几次，老莫除了不断地流泪、拭泪之外，没有任何动作，莫小霞则是捂着脸抽泣着，不敢去看那骸骨，全峰一个人站那里一支接一支地抽烟，但手从来没有停止过颤抖。
事情到这儿已经没有方衡什么事儿了，即便这会儿有人说是方衡问了鬼神才找到了骸骨的位置，警察也不会相信。至于帅小兵他们几个怎么把谎话说圆，这就跟方衡无关了。方衡婉拒了帅小兵送他回去的提议，自己去骑自行车。回到小区的时候，田小仙已经回到了值班室，而且已经都收拾干净，连方衡的地铺都已经铺好。
方衡洗漱过之后，脱衣躺到地铺上，口中转述着莫小蝶的故事，母子俩一边感慨着一边渐渐地睡着。
而另一个县城，一栋豪华别墅三楼的阳台上，有一男二女正围茶几而坐，一边看风景一边聊天。
“贱人张，胖子无权无势的，人也挺好，你真忍心把他卷进来？”焦彤彤问张仁健道，“不单是他，就连你最好也别掺和进来……”
“彤彤，安子哥小时候没少照顾咱俩吧？那时候咱们仨的妈是老同学，还是好朋友，安子哥年纪最大，哪一次不是他带着咱俩出去疯？”张仁健幽幽道，“我记得小时候咱们俩觉得结拜挺好玩儿，硬是拉着安子哥特地跑到乡下找个桃园结拜去了，咱们是当着玩笑，可安子哥当真了，你没忘吧？”
“当然没忘，我记得安子哥特地请了不少亲戚朋友，还特地跟你家认了干亲，可惜我家的商人身份挺敏感，对你父亲的升迁会有不利，所以你们在对外的时候都把这个小妹给瞒住了……”
“那你为什么不愿意帮他？”
“我不是不愿意，我是不想没把握！”焦彤彤提高声音道，“这件事风险真的大，之前我们已经折了好几个法师，好不容易遇上了胖子……把握虽然大了一点，但是如果再搭进去……”
张仁健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才道：“这个挺难的。安子哥打听了很久才知道，原来那个女人家里也养了高手法师，安子哥的很多行动都能提前算到，之前我们向安子哥介绍的法师就是被提前算到才遭的灾……这一次我打算绕开安子哥，自己来！”
焦彤彤摇摇头：“不妥，那个女人能算到安子哥，自然就能算到你。”
张仁健两手一摊：“那就无解了！”
焦彤彤沉思良久，然后道：“我有个办法可以试试……”
“你来？不行不行！圈子里的人全都知道那女的醋劲儿有多大，安子哥从来不说咱们‘三结义’，只说和我是干兄弟，就是怕那条女疯狗乱咬人！”张仁健也连连摇头，“万一她以为你跟安子哥有什么，人家就不弄死胖子了，直接弄死你啊！”
“不！”焦彤彤突然笑了，“你们都想错了！在有些高手面前，你们就算想隐瞒什么，也根本瞒不住！也就是说，如果只靠你们两个守口如瓶，人家该算到的还是能算到。然而自始至终，我都是无法被算出来的……因为，按照八字推算，我在五岁的时候已经死了，我焦彤彤本来就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我是这个世界的一个‘变数’，任何人都无法估算的变数！”
“你的意思是……”
“这件事本来就应该让我来！”焦彤彤的笑容更加明显了，“因为没有人可以预测到我的行动！”
“你打算怎么做？”
“安子哥前几年不是弄了个公司挺红火的么？我记得他去年给员工的年终奖还是汽车呢！”焦彤彤道，“肥水不流外人田，今年年终安子哥再要买汽车，让我们家赚点儿，这是应该的吧？我爸刚弄来一辆布加迪，贵是贵了点儿，但对你们这种人来说也不算什么大难题，我们家卖车的嘛，爸妈的赚头是爸妈的，我呢，赚个跑腿钱和介绍费，毕竟这种限量版的跑车不是你想要就能有的，你们觉得呢？”
“说得好好的，你怎么又替你家卖起车来了？而且那车不是我定的么……”说到这里张仁健愣住了，眼中闪出一抹异样的光彩，“你刚才说什么来着？按八字来算，你五岁的时候就已经死了？你活到现在就是个‘变数’？谁跟你说的？”
“胖子和亨利师傅都这么说！”焦彤彤眉毛一挑道。
张仁健嘴角往上一翘，和焦彤彤会心一笑。
“嗯……好累……”一直在看手机的吴珍贞伸了个懒腰，“挺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