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开饭了！”这时候，绿毛在外面叫了一声，方衡连忙出去，发现李耕田他们四个已经到齐。李耕田用力地拍了拍方衡肩膀，指了指“鬼子”手里的酒道：“走了！走了！门儿锁上！”
聚餐的饭店就在小区大门的斜对面，说是饭店都有些抬举，也就比大排档好了那么一点而已。五个人过去，也没要包间，直接在楼下就坐，李耕田甚至都没点菜，只是进门的时候朝老板嘿嘿笑了两声，老板就一脸“我懂”的表情，直接写菜单去了。过了一会儿菜单就直接递过来，李耕田看了一下，问方衡道：“有什么忌口的没有？”
方衡道：“我不吃黑鱼，小时候放过生。”
李耕田点点头，对老板道：“听到了？”
老板也痛快，手里水笔一画：“用青鱼！”
这一回大家都没意见。老板离开之后，李耕田端起茶壶给各人倒了茶，然后才问道：“胖子，你当‘师傅’多久了？”
“没多久，这算刚刚入行吧……”
“这里头有什么讲究没？”李耕田继续问道，“这两天我们可都听说了，前天这里头有业主自杀的事儿，就是你瞧出来的。而且那么多人都看见了，吊死鬼上身，硬是被你拿下……这里头，应该是有什么说法吧？”
“说法？好像……没有吧……”方衡想了想道，“平时别做亏心事，然后想干嘛就干嘛。咱们值班室里有供着菩萨呢，放心，不会有事！”
大家喝了杯中茶水，李耕田让老板先弄来一盘油炸花生米和一盘辣椒煮毛豆，然后开了酒每人一杯。随后端起酒杯道：“来来来，咱们老规矩啊，来了新人，先来个一大口！”
方衡着慌，连忙跟着喝了一大口。方衡喝酒挺傻，别人劝酒他不会拒绝，他也谈不上会喝不会喝，反正他从来不主动找酒喝。不过方衡喝酒有点天赋，那就是他太胖，倒不是胖子的肝脏解酒能力强，而是胖子容易出汗；方衡一喝酒就飙汗，严重的时候大冷天能把贴身衣物都飙湿透，所以方衡很少喝酒，但喝个半斤到八两还真不至于犯浑，一斤以上才犯糊涂。但方衡也不能喝多，毕业的时候宿舍散伙饭大家都敞开来喝，方衡自己也不知道喝了多少，反正整个人在床上躺了两夜一天才算缓过劲来，连着几天闻到酒味就犯恶心。
一大口酒下肚，老徐的表情如同受到了严刑拷打，“鬼子”的黑膛脸看不出变化，绿毛眉头皱了皱也吞下，李耕田一脸的享受。看到方衡如同喝水的样子，李耕田眼睛一亮，笑道：“看来胖子还是个高手哈！好！以后上班有活儿干了！”
李耕田干活儿比较杂，除了这份保安的活儿，家里还有农活儿，偶尔也开个电动三轮帮人拖个板材拉点水泥什么的。干杂活儿的都不喜欢穿太厚，干活的时候施展不开反而碍事，衣服坏了也不好修补。所以李耕田穿得都单薄，但怀里总揣着不锈钢酒壶，值班室也总放着酒，无奈另外三个要么不爱喝白的，要么就是不能喝。方衡的表现，让李耕田明显找到了伙伴。
菜很快就端上来，大伙儿热乎乎地吃得不亦乐乎。出了饭店的时候已经快下午一点钟，五个人干掉了三瓶白酒，还算在方衡能接受的范围之内。五个人出了馆子回到值班室，李耕田走到里间先对佛像合十行礼，然后坐到方衡身边道：“兄弟，你能帮着找个人不？”
“找人？”方衡迷糊了一下，然后道，“应该找警察啊……”
“警察能找到，我们就不找你了！”李耕田道，“人丢了一年多了，也报了警，可那边一直都没什么头绪。这中间倒是请了几个师傅问了，那些师傅算了又算，个个儿都笃定说人绝对在本地。我就是这么一问，这事儿你方便管的话，我就帮你介绍，不方便管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方衡想了想，问道：“具体是什么情况？”
“具体情况么……”李耕田道，“算起来是我老婆的外侄女，姓莫，叫莫小蝶，本来是在市职高读五年大专，平时家里也不怎么照应到她，谁知道几年前突然大着肚子跑回来了。那时候她才是个十七岁的丫头呐！这下好么，在全村面前丢人丢大了，爹妈把她往死里打了一顿，轰出家门，说是再也不认这个姑娘。这姑娘也硬气，还真就走了！她走了之后爹妈也肉痛，想把她接回来，不管怎么说把孩子先打掉再说啊！十七岁的丫头能当好这个妈么？可这姑娘够倔啊，任是爹妈在电话那头怎么说，她就是不回家，自己租房自己打工咬牙攒钱做人流！做了手术之后人就找不着了……”
“这样啊……”方衡略盘算了一下，点头道，“可以试试，不过我不打保票，以前我没做这过这个，心里没底。”
“能试试就行！好歹让人有个念想，”李耕田连忙道，“那我回去说一下，改天我把她父母带过来。”
“好！”
李耕田走了之后，方衡一个人端坐在里间，给自己倒了一杯热开水，一边兀坐听着音箱里播放出来的经文，一边思考着如何解决学院里头的那个拒绝超度的女鬼。想来想去，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事儿如果没有另一个“当事人”出现，恐怕到最后只能是武力收伏了。盘算了一阵，方衡拿起手机准备拨焦彤彤的号码，旋即又放弃，而是选择摇了摇金刚铃，唤道：“丹焱。”
“嗯？”朱丹焱立刻出现在方衡的面前。
“去查一个人。”
“谁？”
“学院里头那个女鬼，是因为一个男人而自杀的，把那个男人的情况查出来。”
朱丹焱非但没觉烦，反而笑了。
方衡奇怪地问道：“你笑什么？”
“我笑你到今天总算知道一个判官应该怎么做了！”朱丹焱道，“什么事都想着亲自去做，你不累的啊？我们几个都是你的手下，现在我们几个也有了自己的手下，你这个人间判、活城隍的草台班子已经打起来了，要做什么事直接交待下来就行。你呀，就得先学会怎么当领导！”
方衡哼哼唧唧道：“我以前又没当过……再说了，你们几个的能力我倒是清楚，可你们‘手下’的那些个小鬼是什么能力我又不清楚……我知道你们有办法培养它们，但这才几天啊……”
朱丹焱无奈地摇摇头，然后转身往外走，倏而不见，片刻功夫又回转了过来。
“唉？怎么回来了？”方衡好奇地问道。
“把任务交待下去不就行了？干嘛要我自己跑？”朱丹焱道，“我过来等消息不行么？”说罢，径直到方衡身边坐下。看了一眼方衡摊在桌上的生死簿，继续道：“毕竟是入冬了啊，最近过世的老人明显多了……”
方衡点点头道：“一开始我也挺不忍心的，但这几天下来……习惯了吧……”
“老大……”
“嗯？”
“我有点想家了……”朱丹焱突然幽幽道，“我死了这么多年……我爸妈应该已经退休了，他们已经老了……”
“要不你回家看看吧！”方衡连忙道，“你不是说你们想去那儿，都是千万里瞬息可至的么？回家看一趟不难吧？”
朱丹焱摇了摇头：“我都记不得了……现在这个我，只是我魂魄的一部分，散去的那一部分里头有我前世的很多记忆。有些记忆菩萨已经告诉我了，有些记忆菩萨没有说……说是等机缘到了自然会知道。我刚刚说的那些，其实都是猜的……”
“额……是这样……”
“其实今天是丹焱的忌辰，”白灵雨道，“我们三个还好，前世今生都能记个清楚，可丹焱却什么都记不得。”
“忌辰……那我应该做点什么才对……”方衡点点头，直接站了起来，小跑着出门了。几个鬼使看到这状况都是面面相觑。方衡这一走就是一个多小时，回来的时候方衡手里多了一个方便袋，方便袋理好几个饭盒。方衡把饭盒放到桌上，挨个儿打开。打开之后，白灵雨先叫起来了：“哇！太偏心了吧！老大，你不能总向着丹焱吧！”
“清蒸石斑、沙茶牛肉、叉烧肉，还有烧鹅饭……”文茵笑着道，“我先感动一下，然后再开动啊！”说罢就伸手端了一份烧鹅饭，直接用手抓起鹅腿用力地嗅了嗅，道：“当鬼的好处就是，怎么吃都不怕发胖了！”
和铃亦是道：“虽然不是川味，不过我从生到死都只吃过干货海产，海鲜一次都没吃过；这几百年下来……第一次算欠了丹焱的人情了。”
白灵雨则凑到方衡身边，低声道：“我是1942年3月20日在缅甸同古城外阵亡的……我从小在檀香山长大，不知道什么家乡菜，你看着办就行……”
“我是大明崇祯十七年四月初三……”
“我是大明弘光元年五月二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