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以后,黄天这个人的一切就都在高复兴的关注之下了。他像黑夜里的一个狙击手一样时时刻刻都关注着这个黄天的一举一动,可是他并没有立刻去杀了他,或者扑上去撕咬他,他已经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去发泄自己的怒火了,或者说,在他吃了那个男子后,他的怨气好像凭空消失了。他只是一直在关注着他,直到后来这个黄天也有了妻子,直到这个黄天也有了自己的女儿,直到高复兴从黄天的脸上也看见了当初自己的幸福,他这才又萌生了复仇的愿望。但是,他还是没有轻举妄动,他早已不是当初莽撞的青年了,他的复仇充满了岁月的积淀,他像高冷的猫一样玩弄着他的老鼠。也许,更准确的说,他像一个黑夜死神一样,处处给黄天制造死亡的气息,可黄天却一直都不知道他的存在。而这一来,居然已经是二十多年过去了!
“大哥!”
高平的话打断了高复兴的沉思,让他把视线从手中那张黄天的残缺中又带点幸福的全家福上移开了。
“什么事!”
“黄天带着小黄颖母女去了清风岛度假了!”
“我想,他是得去度度假了,要是他就这样被击溃了,那我以后的生活就没有寄托了!”
“那在这期间WH计划要不要继续下去!”
“WH计划?”高复兴显然已经忘记了,他愣了片刻后才想起来,然后才继续说道,“这个计划你们还在执行么?”
“当然,没有大哥的撤销指令,我怎么敢轻易撤销。”
“这我倒是忘记了,那就暂时取消吧,让他们一家三口到那个岛上好好度度假吧,我看那个小黄颖的身体也快顶不住了,可不能让她这么快就死了,我还得用她一生残缺的生命去给黄天的人生背书。”
得到了高复兴的明确指示,高平便慢慢地抽身往外走去。
“对了,高平,那个清风岛我也经常去,是个好地方,就别让你的那些人跟着黄天去那里了,免得糟蹋了一块清静地!”
“好的!”
高平关上门后长舒了一口气,然后才健步离开。
贝京没有海,所以,很多有水的地方就都被叫做海了。碧海蓝天的风景这几年也慢慢的多了起来。经过最近几年的高科技环保治理技术的治理,贝京一带的自然环境明显有了很大的改善,虽然空气质量比之于乡下的山野田间还是有一定距离,但是,在晴朗的日子里,你还是可以偶尔遇到一些让人神清气爽的天气。
是有一些微微的风,他感觉到了,他把手放在空气中感受着,又用眼睛观察着湖面微微闪烁着的水波。但是,这风吹在人的脸上又不至于让人感到寒冷,因为温暖的阳光会把皮肤烘烤的暖暖的,就像置身于城堡里火红的壁炉旁一样。他过了很长一会,等确信了自己的判断后才蹲下身把轮椅上盖着的一床厚厚的毛毯掀开了。
这个女人应该有六七十岁了吧,章义水心想,可是她怎么一身粉红色打扮啊!感觉怪怪的!他远远的第一眼就看见从黄天揭开的毛毯下面显露出来的那个女人。走了几步之后,他又回头看了看湖边的男子和他身边轮椅里的那个女人。这一对奇怪的男女吸引了章义水的注意力。他原本是要去藏书楼的,他最近都经常去,他在藏书楼里也有了一间套房,属于他和叶静两人的套房,杨过和张妮也分到了一间。这是宋雅玲刻意安排的,说是为了不让实验工作耽搁了这两对情侣的‘幸福’生活。他们现在的生活基本就是在教室、宿舍和藏书楼三点一线了,除了宋家两姐弟。
几次回头之后,章义水终究是太好奇了,所以,他索性折转了回来。他慢慢的散着步朝那对男女走去。就跟这里其他的游客一样悠闲、散漫。快要走进黄天时,黄天也注意到他了,两人同时都微笑着点头致意!很明显,黄天并没有继续和章义水打招呼的意思。他的微笑在点完头之后就消失了,视线也回到了轮椅上的女人身上。章义水发现这个男人情绪好像很抑郁!可是,看得出来他阴郁的面容下又掺杂着一丝短暂的愉悦心情。这让章义水更加好奇了。当他发现了轮椅里那双盯着自己仔细打量的水汪汪的眼睛之后,一股难受的心情袭击了他。这是一双多么灵动的眼睛啊,他心想,可是为什么又会生在这么一副苍老的面貌之下了。
她应该不是这个男人的母亲,章义水越发的肯定了,从看见她的一身粉红的装扮后,他就得出了这个结论,当他又看见了那双眼睛后就更加肯定自己的结论了。
黄天父女所在的地方是一块凸进湖水的观景台。章义水也假装看风景并在轮椅女孩的另一边停下了脚步,然后展望着这蔚蓝的天空和碧绿的湖水。
许久,黄天都没有和章义水说话的意思,章义水也没有想好怎么开口和这对男女搭讪。只是,他发现,轮椅里的女人居然一直在盯着自己看。这让他有点不自在。
“你好啊!”章义水最后还是开口说道。
“我不好!但是你要是多和我聊会天那我就会好一点!”
面容苍老的女人一开口就又震慑了章义水的感官了,这声音明显就是一个少女的声音啊!看来,章义水也渐渐的得出了最后的结论——这就是一个少女,一个苍老的少女。
“那好吧!”章义水一边说着话,一边在轮椅边蹲了下来,神情悠闲的望着眼前的湖水,短暂停顿之后,他又继续说道,“那我要说什么才能让你感觉好一些了,我比较笨!你可不可以给点提示!”
苍老的少女看见章义水拘谨的言行中又带着一丝恳切的关怀,脸上便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她把头转向了黄天,又做了个手势,让他把耳朵靠近自己,然后才悄悄地在黄天的耳朵边说了几句话。看着那个男人在听了少女的几乎悄悄话之后看了自己几眼,然后又起身离开了。章义水更加好奇了。
“你怎么把他支走了,他是你的什么人啊!”
“他是我的爸爸!我让他不要打扰我和帅哥聊天!呵呵!”
“你爸爸?”
“是啊!别看我长的老,其实我才二十岁!”
少女的话说得很平静,似乎自己苍老的容貌在她看来不过是一件平常事而已。她的平静也感染了章义水,这让他不再拘谨了,原本他还担心自己刚才的质疑会引发她的不快,现在看来完全是自己错了。这是个心态很阳光的女孩,他在心里感叹道。不但如此,两人在畅聊了很久之后,章义水发现她还是个很健谈的女孩,她像一个情场老手一样调动着自己的情绪,同时,她又像一位纯真少女一样在许多男女之事上向自己讨教。
当然,从两人的聊天中,章义水也大致知道了这个女孩的信息。她叫黄颖,本是芳华正茂的年纪,可是因为身患早衰症,所以才会是如今这副面容。
虽然说章义水对黄颖还是有那么一点陌生,可是,黄颖好像完全已经把章义水当作最亲密的异性朋友了。这也难怪,他想,估计一直以来也没有几个男生愿意跟她交往,她太老了,她太可怜了!
“对了,水哥哥,明天是我生日,可能也会是我人生里最后的一个生日,你能陪我一起过嘛,只有我们两个人!”
“好啊!当然可以!可是,为什么你会说是最后一个生日了!”
“我当然知道了,不妨告诉你,我可是个学霸!并且对医学非常的感兴趣,所以对我自己的早衰症也了解的一清二楚。我原本还打算明年报考XH医科大学了,看来是没有机会了!”
黄颖第一次在章义水面前露出了一丝悲伤的表情。
“我就是学医的,但是我跟你的看法不一样,我相信如果你越乐观坚定,你的生命力肯定会更加坚强,活的也就越久!”
“希望如此吧!”黄颖好像对这个话题不是很感兴趣,她又仔细地打量了一下章义水,然后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说道,“水哥哥,我就要离开人世了,可是我还没有交过一个男朋友,你明天能够当我一天的男朋友帮我过最后一个生日吗?只有我们两个人的生日!”
“啊!可是我已经有女朋友了!这可怎么办了!”
“我认识你女朋友!”
“你认识?”
“我见过,她很漂亮,我前几天看见你跟她在岛上散步了。只是,水哥哥,我又不是要你把她甩了,我只是想让你当我一天的男朋友而已,好不好嘛!”
章义水的亲和和恳切的关怀让黄颖完全抛开了羞涩和担忧,她已经打定了主意不管是撒娇还是耍赖,她都要在离开这个美好的人世前体验一次有男朋友陪伴的生日了。
对于黄颖的请求,章义水似乎没有理由拒绝,他是医科大学的高材生,当然知道早衰症无药可医。但是,除了对黄颖的可怜,在他经过了仔细的厉害权衡之后,还有一个更加大胆的想法在他的心里萌生了。所以,他很快便答应了她的要求。
是夜,他回到藏书楼之后把白天遇到的事详细的给叶静讲了一遍,然后又再三的保证说,他只是因为可怜黄颖,才答应了她的请求,请她一定要让自己去,不然他内心会一辈子内疚的。当然,他知道,不用他信誓旦旦,叶静也会答应他的,因为她也是良善之人,是善行还是借口,她自会是非明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