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顶其实也就是海平面上数百米高,但是塌陷之后时空天一直在往下坠,似乎陷入深不见底的地底,看来在巨大的震动之下,天堂顶悬崖之下打开了通向更深处的通道。甫始,他还试图抓住岩壁,但是那根细鞭始终紧紧绑住了他的一条胳膊,而拖拉力量如此之大,使得时空天连续在岩石上狠狠的碰撞了几下,然后他就此晕厥了过去。而在他下方的那个偷袭者,同样也失去了意识,手中兀自不忘握着细鞭,纤小曼妙的身上穿着苏丹常见的裹身黑裙,急坠之下脸上的白色面纱却始终没有掉落。
本来坠入如此的高度,两人应该非死不可,但是直直往下的塌陷空间突然在某处,以某个巧妙的角度改为斜向下的通道,而且通道岩壁凝结着光滑的冰层。两人一前一后在这个拐角猛地巨震后,卸去了巨大的动能,然后顺着冰道极速向下滑,却也由于冰层的保护没有再次碰擦受伤。如此在冰道中再次向下滑行了不知几许深,两人一前一后终于冰道的某个出口划出,砰然摔落在地底深处的某个空间之内。
这是与地面完全隔绝的巨大溶洞,原本在如此的地底应该是无一丝光线的,但是四周岩壁在厚厚的冰层之下,透露出淡淡的点点白光,这是曾经在海底隧道同样照亮时空天和安慕菡求生之路的萤石,当然这里比起海底隧道,那是不知道又深了多少了。萤石并不明亮的光线在冰层的反复折射之下,反而将溶洞照的带着亦真亦幻的绚丽明亮。往上看一片漆黑深沉,无法看清楚溶洞究竟多高,但是两人神智不醒的躺在溶洞底部,显得是如此渺小,如果真的可能,这个溶洞容纳上万人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她终于松开了细鞭,原本在时空天之前滑下,却不知怎么压在了他身上,但是此刻两人都伤的极重,时空天因为垫在下面,额角留下很深的伤口,耳鼻、口角都汩汩渗着鲜血,生死不知。当然如果时空天能够睁开眼睛,应该不难认出,偷袭自己的她就是当时在鲁尔歌剧院见到的,何卡特的搭档法丽德。当然如果没有陷入昏迷,他甚至能够隐约猜想到为什么法丽德要置自己于死地,但是至于她为什么能够从天堂顶凭空出现,那就不得而知了。
这里的温度极低,更可怕的是溶洞的一隅,在不停的散发着可见的寒气,虽然这违反了地理常识,但是极寒的白雾的确不停顿的从周围的缝隙中散出。因为极寒,空气都迅速凝成冰晶,扑扑簌簌的落下,这也自然能解释这个溶洞一片冰的世界,而四周满是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年的冰锥。
两人虽然幸运的躺在一片光滑的冰面之上,没有被冰锥伤到,但是此刻的生命体征却在严寒下迅速消失。微弱的呼吸甫一出口鼻,立刻固化,这让原本就奄奄一息的两人更加艰难局促,同时肌肤迅速变得透明般苍白,下面青色的血管凸起,变得清晰可见,甚至可以看到里面的血液奋力流动,却越流越慢,或许在下一刻就会凝固住。划过如此长的甬道,即便通过的是冰面,两人的衣服早已经摩擦的支离破碎,更是因为极寒迅速蜷起,布满厚重的冰霜。这个神秘的溶洞之所以如此极寒,是因为它与中王的极险之地“极点冰窟”是双生洞穴,不过此时对时空天两人来说,根本无意识自己成为史上第一个来到这里的访客,或许再有几分钟或者数十秒,他们就会成为永久的冰雕。
白炽长河的能量虽然浩大磅礴,但是“奥菲斯通道”更像一个无底洞,不停贪婪的吞噬。随着不停的注入,白炽长河很快到达其尾部,而“奥菲斯通道”原本旋动的球芒,开始出现了点点空洞,然后空洞逐渐变大汇拢,使得“奥菲斯通道”的中心部位出现了深色的缺口,紫色氤氲从其中缓缓散出,在寂寞的外空逡巡片刻后,似乎看到了遥远的某个目标。氤氲化作千百个紫色光点,在“奥菲斯通道”周围游动着,不过它们之间在游动之间总是保持着适当的距离,仿佛互相防备,彼此敌视。最终所有紫色光点化作最细微的流星,互不理睬,却向着同一个方向飞射而去,那里就是中王星。
1200万公里对于紫点来说花不了太长时间,它们就穿过大气层,来到了这里,说不清是宇宙另一隅还是并行空间某处的中王星。当然此刻的中王,面临各种可怕的灾难,还在为末日来临的可能而惶恐不已,自然没有人会注意这些并不起眼的访客。它们闪动飘忽,却始终在彼此之间保持着足够的距离,甚至隐约透露提防的意味,然后略一停顿之下,其中少许紫点在须臾之间往各个方向四散飞走消失,而剩下的绝大部分则向着苏丹联盟所在的位置飞去。
多吾港在圣殿市的最南端,与马哈茂德庄园相距甚远,因为天然的地理环境没有受到巨大海啸的冲击,不过此时也因为数波地震而满目疮痍。这里可以看见倾覆建筑的残垣,不少失控停摆的梭车,海面上漂浮着原本停泊在多吾港船只的碎片。然而有一辆巨轮却是奇迹般的完好无损,正是安家那艘被“赛特保镖公司”劫持的货轮。那些紫点如同受到无形的引力,迅速的没入货轮,径直冲向其最底舱。
这里的货物,在底舱的一侧满是一盒盒的紫水晶、紫堇青石、紫刚玉,还有紫翡翠,紫玛瑙等,清一色都是紫色矿石。紫色光点在进入底舱之后,顿时比先前明亮数倍的闪动起来,如同在发出无声的欢呼,接着每一个紫点都认准一枚紫色晶石,倏地投入其中,这一刻每一枚有紫点投入的晶石,顿时向外荡漾起一波波的光晕,最后亮起的耀眼光芒,将整个底舱映照在明亮的紫色世界之中,但是终究无人知道从“奥菲斯通道”到苏丹货轮底下的这一轮异状。慢慢的,充斥满舱的光芒黯淡了下来,终于恢复平静,底舱又陷入了死寂,只有那些紫色矿石,同之前没什么两样的静静等待着。
时空天又感觉自己化作了亿万个微粒,离开自己的身体要向远处飞去,这感觉有些许熟悉,正是他在罗卫经历“空”劫相似的感受。他心中充满了欣喜,这次应该没有什么羁绊了,没有什么可以阻止“他”穿越真正的虚无,去领略从未见过的境界。当然他不会去思索,其实这是生命终点来临的时刻,每个人在这一时刻所经历的各不相同,而他面临死亡的体验也不是其他人可以复制的。“去吧,去吧,让我尽情的飞起来吧......”他默默的在心里呼喊着,等待着另外一段神奇旅途的开始,却又觉得仿佛自己还没有准备好,因为只有二十年的生命历程,还来不及获得足够的感悟,让自己得以不负这段生命,或许这是些许遗憾。
时空天胸前的乾吾木雕却在此时撑破原本破碎的衣襟,有些诡异的直直的竖立起来,在如此寒冷的地方,它原本有些灰白的绿色反而显得青翠欲滴。好像有只无形之手在把握着乾吾木雕,它在时空天胸前以五芒星的一个尖角为支点旋转了一周,仿佛将整个溶洞打量了一遍,接着发出带着愉悦的震动,还有细不可闻的低鸣,似乎来到了久已期盼的地方。猛然间,乾吾木雕猛的跃动一下,作为支点的尖角深深扎入法丽德的左胸,然而却没有点滴的鲜血流出。
随着乾吾木雕低鸣和震动,法丽德依旧一动不动,但是从露在外面的肌肤可以见到,她整个身体迅速的向着周遭环境之色靠拢,苍白而愈发显得透明,开始逐渐显现出某种不真实的光泽。每过数秒,她的身体就更朝着化为冰雕更进一步,似乎体内的生命力正在被乾吾木雕飞快的吸收着。此时反观时空天,却渐渐的在恢复血色,虽然缓慢但是却是持续的,呼吸也变得悠长稳定。因为乾吾木雕的另外一个尖角,同样刺入时空天的胳膊,从法丽德身上吸收来的,正被源源不断的输入其身体,他脸上亦露出一丝仿佛有些诡异、甚至带着邪恶的微笑。
样子并不起眼的乾吾木雕桥接在两人之间,持续将法丽德的生命力输送到时空天身上,这是它此刻的使命。乾吾木本身的来历就很神秘,要不然也不会被曲无相辛苦寻得,并作为他和穆阿猛修炼“羲之双手”的凭持。其后被时空天无意中雕刻成神秘符号,也就是紧那罗与普世风说到的“寻灵符”之后,乾吾木雕就成了世上唯一奇特的存在。这时它因为某种原因,在这奇异溶洞受到激发,毫不留情的用法丽德的生命来挽救时空天,因为后者对它来说才是极为重要的。
从乾吾木雕上散发出强大的热量,也许是无法解释的生命力经过其输送后产生的附属品。这热量在两人周围的小范围内产生了高温,时空天和法丽德身上的衣物都因之开始卷缩、焦裂,最终化作灰烬散落。不过两人的身体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于是有些瞠目的情形出现了,两个几乎没有任何覆盖的身躯静静的躺叠在一起,时空天肤色并不白皙,有些瘦削但是没有任何赘肉的身体,就这么被压在法丽德白皙曼妙的躯体之下,倒是后者脸上的面纱不知是何种材料,居然在乾吾木雕产生的高温下依旧完整,将法丽德的容颜覆盖在下。
辐射的热量同样也将溶洞内的寒气逼开,不过后面的寒气毫不停顿的涌动过来,在两人周围一米开外的空间处,因为冷热交汇而嗤嗤作响。应该要不了多少时间,这里就将只剩下一个鲜活的生命,当然要伴随另一个的消亡。然而,同样在生死一线之间,同样都是生命,就必须湮灭一个才能挽救另外一个吗,难道这就是自然的抉择之道?
不过这溶洞之内,或许还有“其他”并不这么认为。离开他们不远处的冰面上安静的躺着一只不大的木盒,自然是最后摔落溶洞时,从时空天怀里掉出来的。盒盖突地弹开,里面的一团小小的彩色毫光向上升起在离开冰面数米的地方,透过毫光看到正是“三色心血室利罗”。其中目涟帝罗心脏灼烧而成的半身佛陀,闪动着柔和的金色光晕,而三十六颗紫红佛珠在光晕中,仿佛在佛陀搁于袒露腹部的手中捏动。三色舍利的佛光越来越盛,蓦地圆脸大耳的佛陀张开的原本低垂的双目,带着一丝拟人化的怜悯看着乾吾木雕。
似乎受到了某种挑衅,乾吾木雕用愤怒的低鸣回应,震动的频率也越来越快,嗡嗡之声在溶洞内反射回荡。三色舍利的佛陀慈悲怜悯之意更浓,而周遭的那一小团佛光也越来越亮,最终分出一缕,轻轻的洒落在乾吾木雕之上。被佛光笼罩之后,乾吾木雕原本青翠欲滴的碧绿之色登时淡了几分,震动的频率也随之变化,似乎有些吃力的挣扎。两者一个在离地数米的空中,另一个则在冰面之上,就这么对峙着,最后应该没有生命的佛陀,竟然在朦胧的光晕中抬起双手,挂着佛珠似乎摆成某个奇特的手印。
落于下风的乾吾木雕不甘的发出短促尖利之声,终于从法丽德身上跃起,贴回时空天胸前不再有任何动静。三色舍利却没有再落回木盒,反而化作一小团跳动的金色火焰,直直飞向时空天的左肩膀。火焰熄灭之后,三色舍利再不见踪影,反而时空天的肩膀处多了一个拓印。咧嘴微笑的金色佛陀,手里握着一串紫红二色的佛珠,眉目可见,活灵活现,端的是有些奇异。因为没有了乾吾木雕吸食产生的热量,原本冷热交汇处率先凝结成冰,加上后来涌上的寒气迅速覆盖其上,居然就这么成了一个数米高的椭圆冰茧,直直的竖立在冰面之上,而其中因为没有完全散去的热量留出中空的内部,半透明的将时空天和法丽德两个光鲜的身体就自然而然的裹在了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