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天府邸客厅之内,此时席地坐着二十多名当朝权贵,每人面前都摆有一张案几,上面放着蔬果美食,乃是厨房赶工出来。
宫廷安排的庖厨人员,自然个个手艺非凡,甚至也有做过御膳的,为了表示灵帝的诚意,也给送了过来。
也因此,刚刚搬来的向天,才没有遇到捉襟见肘的情况,家中仆人各司其职,倒也打理得井井有条。
乐辉为了不引人惊讶,早在来向天这里时,就在大街上买了一顶手工编织的精致褐黄色草帽,戴在光头之上,除非特别注意,也看不出他头发的问题。
厅中权贵早在大殿之上,就都认识了这位年轻的护国法师,见他进来,个个招手示意,熟若亲朋。
即使他一身青衣、头戴草帽的打扮不伦不类,有失儒雅之风,那也不妨碍众人的热情。
乐辉咧嘴一笑,自若走到厅中,对着两旁案几边的众人拱手说道:“多谢各位抬爱,百忙之中还抽空来府中做客,在下不胜感激。后天就是我大哥大喜的日子,到时诸位大人还请带上家眷,全部都要过来,人多热闹,也才显得喜庆!”
众人年纪相差颇大,官位也有高有低,但是在这位年纪轻轻的少年面前,他们的官位占不到优势,修为更是无法相提并论,因此乐辉谦虚诚恳的态度,立刻就赢得了他们的好感,一个个举起手中的青铜樽,笑着答应下来。
乐辉从侍女手中取过一壶琼浆,与一只青铜酒樽,然后走到厅前,对着众人笑道:“在下就与诸位大人每人对饮一杯,以示谢意!当然,在下久居乡野,不识大人名讳,诸位还请见谅,对饮之时,莫忘了自我介绍一番,以让在下铭记!”
众人轰然叫好,一个个摩拳擦掌,似乎都想与向法师比较比较酒量。文人雅士多爱酒,武人豪客更爱酒,遇到酒中同好,便更觉亲近。
乐辉之所以选择从厅前开始敬酒,是因为他不喜欢按着尊卑身份行事,官场的那一套,太过功利,也没有意思。而从厅前开始,颇有一种先来后到的感觉,谁也挑不出毛病。
左手第一位官员,是一位神采飞扬的年轻人,约有二十出头,布带束发,身穿灰布麻衣,即使衣物寒酸,却也遮掩不了他那外露的锋芒。
乐辉看着他,就像看到了诗书上刻画的先贤。艰难困苦,玉汝于成。充满梦想,不懈努力,任何困难都不放在眼中,跟这样的人站在一起,自身也似受到了升华,有一股要去努力的冲动!
这样的人,值得任何人尊敬!
暗中赞叹一声,乐辉举起手中的酒樽,诚挚说道:“感谢大人前来,在下先饮为敬!”
一仰头,樽中辛辣芬芳的酒水立刻涌入喉中,被他一口喝了个干净!
望来的众人大声叫好,侍女忙将空樽续满。
那位年轻人有些激动,也有些不知所措,他是上年科考中举的状元,被分到一个最下品的小官,一年来风评不错,奈何资历太浅,升迁无望,只能继续打磨。
这次也是机缘巧合,前来看望突发风寒的岳父,然后被派来拜见护国法师,本以为说上一句话、递上贺礼就会走,谁知先是被请入客厅与众位高官一同歇息,接着又要第一个与神秘的护国法师对饮。
年轻人遮掩了一下心情,然后直起身,双手端着酒樽,对着乐辉说道:“能来贵府做客,实乃卑职的荣幸!在下水纹司郑元建,敬大人一杯!”
郑元建不卑不亢,同样仰头喝干樽中美酒,也引来众人一阵叫好之声。
轮下去的第二人,却不是一位不知名的小官,而是大楚朝堂鼎鼎有名的能够与定西王分庭抗礼的相爷侯中亮。
侯中亮一副富家翁的打扮,宽额方鼻,微胖的面颊带着微笑,看不到任何久居高位的威严,而是呈现出慈祥和蔼的一面。
当乐辉敬酒之时,侯中亮抢先说道:“外面的段天听说是贤侄朋友,贤侄可知我儿侯星乃是段天同学,若是贤侄日后有时间,可来老朽家中一叙,或许你与我家那小子也谈得来!哈哈,能与贤侄这样的少年才俊共饮,实乃老朽的福分,我先干一杯!”
侯星那家伙竟然是名门之后?在学院时一点风声也没听到,就是段天也未告诉自己,这倒真让乐辉惊讶到了!
既然是同学的父亲,那自然要比别人亲近些,乐辉忙止住侯中亮的酒樽,笑道:“相爷言重了,日后有机会,我定会与令郎交流交流,我干了,相爷随意就行!”
侯中亮见乐辉全没有少年人的年轻气盛,不由笑意更浓,点点头,将樽中美酒饮了一半,便坐了回去。
当乐辉依次喝到第十七杯美酒时,遇到了一位十分有趣的老者,这老者精神矍铄,满头银发雪亮整齐,偏瘦的面容上一双睿智的细小眼睛熠熠生辉。
说老者有趣,因为他是唯一一位带着女眷进来的人,在他的身后跪坐一位年轻女子,那女子玩着“指间韶光”,根本没在意厅中的事情。
老者看向走到面前的乐辉,越看越是满意,最后抚着下巴上的长须,关心地说道:“小友连喝十六杯佳酿,肚腹可有不适?即使你修为惊人,那也得注意自己的身子,男人嘛,身子就是本钱!不如坐下来与我闲谈一番,顺便缓解一下,可好?”
乐辉并不是嗜酒之人,平日饮酒不多,此番为了替向天表示感谢,才会喝下这么多酒水,对于他的修为来说,问题倒是不大,随随便便就能利用灵力排出,但见这位老者意有所指,便招呼侍女拿来一张垫子,毫不矫情地坐在他案几之前,笑道:“老丈所邀,小子不敢不从,不知老丈想谈些什么?”
老者看着乐辉的举动,愈发满意地点点头,说道:“小友率真随性,怪不得能参天人大道,只此一点,就胜过同辈无数!我先来自我介绍一番,咱们再随便谈谈。我是咱们大楚的户部尚书宗泉,这是我的女儿宗心如。……喂!心如你个死丫头,快那玉板子给我收起来,赶紧拜见向法师!”
宗泉回头见女儿玩得正欢,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伸出手就想将宗心如的“指间韶光”给扔了,奈何宗心如反应灵敏,笑呵呵将其收入袖中,终于抬起头来。
眉目如画,气质如兰,狭长的妙目透出知性的光辉,樱唇微启,露出星星点点洁白贝齿。这是一位书香气很重的妙龄女子,聪慧中又流露出若隐若现的狡黠,别有一番诱人的气质。
宗心如起身对乐辉施了一个万福,然后轻轻说道:“心如见过法师大人!”
乐辉正想还礼,却见宗心如扭头瞪了宗泉一眼,小声说道:“老爹,你这是在逗我吗?这位小弟弟今年才多大啊?你就这么怕我嫁不出去?”
宗泉看到女儿刚才的表现,还想回家夸她两句,谁知下一眼她就回到原形,立刻气得伸出手,作势欲打!
宗心如的声音虽小,但在座之人大都有些修为在身,又哪里会听不到?
有女儿的官员立刻笑骂老宗真会逮机会,自己又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若是能将“向辉”收作女婿,即使不能达到现在定西王的权势,那也能为自己的官途添色不少,更何况这还是一位嘉婿!
乐辉不知该说什么是好,如今自己竟被相亲一回,这滋味有点复杂,感觉还有些小得意!
宗泉最终还是没有打下去,毕竟当着这么多同僚的面,他也舍不得打自己的宝贝女儿,最后对着众人一拱手,告罪道:“诸位莫怪,你们也都知道,我这个女儿都成了我的心病了,哪家还有这么大的姑娘没嫁出去的?我为她是操碎了心,她却一点也不领情,把我愁得没有办法,这才出此下策,带她过来见一见向法师。我以为向法师这样举世无双的大好小伙,定能将她迷住,可你们听听,她竟然还嫌人家年纪小!我…我真恨不得打死她个不知天高地厚的!”
宗泉接着看向乐辉,抚须笑道:“小友,你看我家姑娘如何?你别看她这个疯癫样子,其实她也是饱读诗书,加上有点自己的想法,才会特立独行了点!男人娶妻子,最重要的就是找个有想法的,不然娶回家一块木头,那一辈子可就太无聊了,你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乐辉尚未回话,宗心如被她老爹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娇嗲一声:“爹——你说的都是什么话,这么多人在呢!”
宗泉转头看看大家笑呵呵的表情,再次拱手告了一声罪。
宗心如认真打量起乐辉,然后郑重说道:“法师大人确实是难得一见的才俊,但人生短暂,我可不想委屈了自己。我找夫婿,不是科举,也不是修仙,而是找个贴己人儿,能够懂我、疼我、爱我,那便足够。”
她从侍女手中拿过一杯酒,对着乐辉举杯,说道:“我敬大人一杯酒,相识由此开始,若能相知相伴,心如一生追随不悔;若是无此缘分,那便做个朋友,还望大人莫要嫌弃!”
宗心如衣袖遮面,仰头将樽中美酒,一点点喝了下去,杯中的辛辣涌入咽喉,但她还是强忍着一饮而尽,然后就空樽下倒,未见一滴流出,才露出笑容,接着就剧烈地咳嗽起来。
这确实是一个很有想法的奇女子!
乐辉接过酒樽,双手举杯示意,然后也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