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陈小飞有些失落地转身走向大门，忽然涂山芊芊从一个角落里窜了出来，出现在陈小飞面前化身为人，一把抓住陈小飞的衣领。
“你不能走！我辛辛苦苦带你来到这里，不能就这么算了！”涂山芊芊阴沉着脸，喊道。
“别闹了。”蘑菇婆婆说。
说罢，蘑菇婆婆右手一挥，几只蝴蝶飞到涂山芊芊的小手上，然后把她的小手挪开。
至始至终，陈小飞都没有说过一句话，他一脸冷漠地走出了大门，走出了阶梯，走过了石路，走到了集市上。陈小飞双眼里充满了茫然，他随手抓了一个猪头妖怪，就问：“这里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让人感觉舒服一点的？”
猪头妖怪颤颤巍巍地说：“有。”
然后，陈小飞就出现在了神树的一个树枝上。这里还真是神奇，随着他往上走去，黑夜竟然变成了蓝天和白云，只不过现在的他没有心情去感叹这些变化。他一路走来都是跟着涂山芊芊，要成为一只妖怪的，只是当到了真正抉择的时候，他又犹豫了。
成为妖怪？那从来不是他的梦想。甚至是从未想过之事。
陈小飞走到了树枝的尽头，坐了下来。这里的树枝宽度简直不像话，非常有安全感，而且是平的，也不太可能掉下去。陈小飞坐在树枝的尽头，可以清楚地看到远方的大山，那是他翻过来的那座山，还有白云、蓝天和飞鸟。陈小飞俯视这片村庄，发现这里可以把整个村庄都收入眼中，一切美得没有词语去形容它。
“你也很痛苦吗？”
有人在说话。陈小飞抬头看见了一个人，对，一个白衣飘飘的男人坐在了陈小飞斜上方的一根树枝上，一只手还拿着一个酒壶。
“你是凡人？”陈小飞惊讶地叫道。
男人喝了一口酒，说：“凡人？哈哈哈哈哈……我是凡人？我为什么是一个凡人呢？我为什么是一个凡人呢？为什么？为什么啊？你告诉我！！！谁来告诉我啊——”
男人发疯似的又哭又笑，还边骂边问，感觉就是神经有点问题。陈小飞也被这人吓到了，不过看这人的样子不像是疯了，倒像是……失意了。
“敢问兄台是？”陈小飞小心翼翼地问道。
男人掩面哭泣了一会，然后喝了口酒，站了起来，走到后面的神树外围阶梯上，接着来到了陈小飞旁边坐了下来。他大方地将手中的酒壶递了出去，说：“喝！不喝酒你就解不了痛苦！不喝酒你也交不到朋友！”
“好！”
陈小飞本就是一个江湖上的侠客，喝酒这种事情更是信手拈来，只是自打他死了之后就再也没有碰过酒了。现在有人请喝酒，为什么不呢？陈小飞拿起酒壶就是咕噜咕噜地喝，灌了好大一口之后，用衣袖擦了擦嘴巴。
“好，爽快！在下秀才白长青，哦不，我已经不再是秀才了。在下白长青。”白长青笑道。
“在下陈小飞。”陈小飞此刻感觉到辣喉咙，这酒劲一上来就冲着脑袋上，面色红润起来，话也就多了起来。
“你也是凡人？难道是和在下一样寻死却误来到了这里？”白长青喝了一口酒后，说道。
“不是啊，我是鬼啊。我已经死了。奇怪，你怎么看得到我的？”陈小飞抢过酒壶喝了一口。
“哦？你已经死了？真好。死了真好啊哈哈哈哈……”白长青长笑，笑到后面又开始哭了起来。
“你怎么回事？怎么哭哭啼啼的？死了哪里好了？你看看我，我就是死了才落到这副模样的。转世投胎都难，还被人拖来当妖怪。你说苦不苦？你说苦不苦？”陈小飞叹息道。
“小飞兄，能死真的好啊。你知道我死了多少回了都没死成吗？足足五十次啊！一次都没有成功！最后，跳崖跳到了这里，这里全是妖怪！和她一样！和她一样啊……”白长青哭道。
“怎么回事？”陈小飞问道。
“你痛苦吗？你是不是和我一样痛苦？世人是不是都像我一样痛苦？天下的恋人是不是都和我一样痛苦？”白长青把酒问天，却没有任何回应，他只得喝一口闷酒。
“原来是为爱所困，长青兄。兄弟我还没体会过爱的滋味就死了，都是命苦啊——”说着，陈小飞也哭了起来，哥俩就这样因为各自的痛苦抱在一起，痛哭流涕。
天上飞过两个小鸟，其中一个小鸟开口叫道：“看啊，下面树枝上的俩傻子哈哈哈哈……”
“啊哈哈哈哈……好好笑啊……啊哈哈哈……”另一只小鸟也在狂笑，然后它们顾着看下面的人就没发现面前的大树，直接撞上去了。
就在他们喝酒解闷的时候，涂山芊芊还在蘑菇婆婆的房间里，她低着头，眼泪充盈着整个眼眶，不一会儿豆大的泪珠就划过肉嘟嘟的脸颊掉落到了地板上。地板上的藤蔓像是有灵性一样的，自己动了起来，生长得越来越高，最后化为了一只绿色的手掌替涂山芊芊拭去泪水。
“别哭了，芊芊。世间的人事物呢，都有他自己的意愿的。不是你的玩具，想怎样就怎样的。”蘑菇婆婆说。
“我不信！世间的人鬼妖佛神仙魔都是这样的吗？”涂山芊芊忍着眼泪问。
“总是如此。”
陈小飞在白长青的哭喊声中寻找并最终拼凑出了他的故事。原来白长青只是一个凡人，他出生在寻常百姓家里，六岁开始就被当地镇上的大夫收为药徒，一直到了成人之后他都在镇上当一名大夫，直到有一天，他遇到了一只妖精。
一只花精。
“什么！？你爱上了一只妖怪？”陈小飞惊讶地叫道。
“对！对！啊哈！啊哈哈哈哈……你知道吗？外面的人都像你这样子非常的惊讶！可是他们愚昧归他们愚昧，我白长青只知道我要的是什么！谁也不能够阻止我！”白长青喊道。
“然后呢？”陈小飞问道。
“一群道士把我们掳走了，我逃出来了。是她救的。我知道我救不了她，她会死的。所以我就想，我死了算了，在黄泉路上，在奈何桥前等着她。”白长青无奈苦笑道，酒壶空了，他的心也空了。
“唉~”陈小飞也没有别的可以安慰他的，只有陪他一起叹息了。
“没酒了？走，我们一起去喝酒。”
白长青说着，站了起来，揽住陈小飞的肩膀，往树枝尽头走去。陈小飞连忙阻止他，再往前走几步就掉下去了，说道：“你走错了，这边。”
“慢着。”白长青说道。
陈小飞停下来，看着他，白长青伸手推开他，说道：“我没喝醉。你知道吗？我还很清醒！诶？听你刚才说，你要变成一只妖怪？怎么变啊？你告诉我好不好？告诉我好不好？”
白长青喝醉了，上前一步就是跪在地上拉着陈小飞的衣服，哭泣不止。
“诶诶，你怎么还擦上鼻涕了！？”陈小飞叫道。
不过看他这么可怜，比自己还更惨，陈小飞蹲下来扶着白长青，问道：“你为什么要变成一只妖怪啊？妖怪有什么好的？跟过街老鼠似的，人见人怕，道士见了恨不得杀之。”
白长青忽然又清醒了一样，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指着苍天，仰天长笑道：“你知道吗？人恒自爱，而不可爱妖，不可恋仙。故我不愿为人，来生来世——我愿为妖！”
说完，白长青向后轻轻一跃。
“白兄——”
陈小飞尖叫着冲过去想要抓住白长青的衣角，但是差了一点，就差了那么一点！陈小飞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白长青从树枝上掉了下去，掉下去的时候白长青的嘴角还勾起一抹奇怪的笑容，仿佛对他来说，死亡就是解脱。
“何苦呢？自古人类最狡猾奸诈，可是自古也是人类最多情多义。”
“蘑菇婆婆？”
陈小飞听到了蘑菇婆婆的声音，赶紧跑到树枝尽头往下望去，就看见了白长青躺在地上，并无大碍。只不过在白长青的身旁多了许许多多的有脚的小草和小花朵，围着他。这些小草小花朵也有一双萌萌哒的豆豆眼，当陈小飞看向他们的时候，他们也都望向陈小飞，高兴地叫了起来。
“跳下来呀，跳下来呀！”
陈小飞想着这些小草小花肯定会接住自己的，为了快点下去查看白长青的伤势，陈小飞就真的从树枝上跳了下去。
“握草，你们怎么不接住我啊？”
陈小飞跳下去的时候就发现那些小草小花如潮水一般的退开来，让出了平地，陈小飞直接砸出了一个大洞。还好他是鬼，并没有什么事情。
“握草，你们又坑我！”陈小飞从洞里爬出来叫道。
“草仙子才没有骗你，只是叫你跳下来而已，从没有告诉过你，我们会接住你。”小草一脸不屑地说，身后还一堆小弟附和着点头。
“是啊是啊，花公子也从来就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做鬼要讲诚信哦！”小花朵在一旁轻轻弹了陈小飞的额头一下，然后陈小飞又摔回洞里去了，一声惨叫，凄惨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