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日历翻到了六月,梅雨季节也接踵而至。摧枯拉朽地下了十多天的雨,这天终于停了。一大早,高晓兰便催促马爱国去集贸市场买菜,自己则到地里看看还能收些什么菜。
“今天二叔是不是要去医院配心脏病的药啊?”高晓兰在屋门口一边穿着胶鞋,一边扯着嗓子冲着楼上的马爱国喊道。
“今天已经10号了吗?”马爱国反问。
“你这日子好过的,连几号都不知道了吗?”高晓兰用讥讽的口气说道,“这雨下了十多天,路上肯定很泥泞,老爷子再怎么说也80多的人了,一个人去医院不太好走吧。”
“应该会让保姆陪着去吧。”
“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二叔的脾气,你们马家个个爱逞能,他哪一次配药让保姆陪过?平时连买菜都自己亲自去。”
“他那是不放心把钱交给保姆,怕她揩油。”马爱国不以为然地说道。
“他可是你二叔,你就不能多上点心吗?”高晓兰对马爱国那种漠不关心的态度颇有微词,“自从丽丽结婚搬到市区后,老爷子身边就你一个亲人,你平时在家也不知道多去关心关心。”
“这不是请了一个24小时保姆照顾了吗?”
“保姆是你请的吗?是丽丽小夫妻俩请的。”
“二叔的脾气你不是也说了吗?他不愿麻烦我们,就是去了他也不会告诉我们有什么困难的。隔三差五送点他爱吃的糕点、水果什么的,也就可以了。”
“你这人真是的。二叔家就住我们后头,几步路你都懒得走。村委活动室那么些个路,你倒是高兴每天跑去搞什么治安巡逻。前几天下那么大的雨,都告诉你不会有人去跳舞的,你还偏偏要去,结果浑身湿透回来。这叫什么事儿?”
“行了,你别说了,我一会儿去集贸市场时,顺道过去看看老爷子有什么需要的还不行吗?”
与马爱国家隔着两排房屋,有一间两开面大小的一层楼平房,被周围自建的各式各样的小洋楼给围在中间,从高处俯瞰颇像一个小“盆地”。房屋前面是用水泥浇筑的空场地,角落里还打了一口井。房屋周围的另外三面则被半人高的砖墙围起了一个小院子,里面种了几颗果树。屋子在果树的包围下,倒也有一番“世外桃源”的景象。
屋子共有东西两间。西间朝南开了一扇出入的大门,进门靠右手墙边放着一张三人沙发,上面的布面已经磨损得很厉害;北面角落里砌有一个三眼土灶,土灶旁堆着柴火,正中间放着一张老旧的八仙桌和两张长凳。整个西间作为厨房、餐厅、过道等功能使用。东间又被东西一分为二,中间用薄木板隔开。这间主要是老爷子和保姆的卧室。朝西的外间是保姆用的,朝东的里间是老爷子用的。里间在朝北的窗户前,又用木板隔离出了一小块地方,为了方便老爷子起夜,在里面安了一个抽水马桶,作为卫生间使用。
此时,保姆姜阿姨拎着帆布包和雨伞正出门,边走还边嘟囔:“这老爷子是怎么啦?平时从不让我配药,今天怎么想起让我去了呢?”
屋里,马爱国的二叔马根生在打发走了保姆后,再次回到自己的里间。经过一番捯饬后,他弯腰从床底下掏出一个鞋盒子。他左手拿着盒子,右手轻轻地拂拭了一下堆积在鞋盒上的灰,然后将鞋盖打开,拿掉上面覆盖的一层报纸后,底下露出了一沓沓用橡皮筋捆扎好的百元人民币。老爷子回身看了一下房门口,再次确认一下屋内无别人后,拿出人民币清点了起来。他伸出舌头,将大拇指放在上面蘸了点唾液后,一张张清点起来。每沓人民币有一百张,一共有十沓。老爷子清点完,确认无误后,满意地点了点头。之后便盖上了鞋,转身从朝南窗户前的桌子上拿起了一个布包,又从边上的椅子上翻出了一把折伞放进包里,随后便出门了。
马爱国骑着车,载着从农贸市场买回来的牛肉和小排,一路上悠哉悠哉的。不一会儿,在前方出现了一位步履蹒跚的老人。马爱国用力蹬了几下自行车踏板,赶到老人身边。
“二叔,你也出来买菜啦。”他与老人热情的打着招呼。
“呦,是爱国呀。”老爷子心情十分不错,冲着马爱国咧嘴笑着说道,“晓兰又差你做事啦?”
“跑腿的事不都是我吗?”马爱国听老爷子话里的意思好像是在说他妻管严,立即转移话题问道,“今天不是该去中心镇医院配药的吗?”
“我让阿姨去了。”看到马爱国略显吃惊的表情,马根生立即补充道,“这几天雨下得大,路上估计还湿滑,再加上去医院要倒两次公交车,天气好点也没什么,慢悠悠地晃过去,这天说不定一会儿就会下雨,实在不方便。”
“也是,早就该让阿姨去了。”马爱国欣慰地说道,“出门前,晓兰还说让我帮你去配药。结果,我去找您老时,吃了个闭门羹。还心想着是不是阿姨陪你一块上医院了呢?”
马爱国一边说着话,一边伸手将自行车后座上的一大包菜拎到车前的车斗里,拍了拍后座对老爷子说道:“二叔,上车,我载你回家。”
老爷子看了看手表,摆摆手道:“这路滑容易摔交,再说路上车多,骑车载人不安全。我还是走回去吧。”
“这还有好长一段路呢!”想到出门前被老婆指责不关心老爷子,马爱国此刻只希望能尽力为他做点什么。
“真不用。这段时间下雨一直闷在屋子里,好不容易出趟门,我想走走活动活动。”老爷子还是婉拒了马爱国的好意。
“那我陪你一起走走吧。”
“不用,你回去晚了不怕晓兰又唠叨。”
“要是她知道我把您老一人扔路上,自己先回来,会更唠叨个没完。说不定还会逼着我非得回去接您不可。”想到老婆的唠叨,马爱国一脸苦相。
老爷子在一旁看着倒是挺逗趣的。
两人一路走,一路聊,走了一刻钟左右到了马根生的家。
才走到别家的屋子前,两人就看见老远一个身影冲他们跑了过来。
“丽丽,你怎么来了?”马根生认出了来人,首先开口道。
“爷爷,你这是去哪儿了?我打您电话怎么是关机啊?”马丽丽气喘吁吁地说道。
“我买菜去了。”
“我昨天不是说了要来陪你去医院配药的吗?”
“我不是也说了不用了,你上班忙,不用特意请假从市区赶回来。”
“要是你告诉我让阿姨去配药的话,我不就不用担心了吗?”
“你怎么知道我让阿姨去配药啦?”
马丽丽指了指屋门口,说道:“这不阿姨也刚到,她跟我说的。我到了之后敲门屋里没人,电话也打不通,等了都快半个小时才看到你们回来,急死我了。”
“这不好好的回来了,不用担心。你爷爷要是真有需要,不是还有大伯在吗?”看到丽丽担心的样子,马爱国也开口帮着劝道。
“大伯,我爷爷的脾气就是不愿意麻烦人,对我都这样,对您估计也不会好意思开口的。”
“你这丫头,把爷爷说得像个倔老头似的。”
“可不。”
“都到家了,别站在外面,进屋说话吧。”
就在这时,只见保姆姜阿姨神色慌张地从屋内冲了出来,叫嚷道:“不好了,家里进贼了。”
马爱国一听,带头冲进了屋子。马根生则在马丽丽和保姆的搀扶下,跟着进了屋子。
众人经过西间,由于本来就没什么东西,也不见有异常。但走进里间后,发现老爷子住的那间屋子被翻得乱七八糟的。
“快看看有没有丢什么值钱的东西呀?”马爱国向老爷子和保姆说道。
马根生立刻注意到床上的鞋盒子。他走到床前,打开一看,里面是空的。他一屁股坐在了床上,将鞋盒放在腿上,抬头看了看其他人说道:“我的十万元现金不见了。”
“啊……”众人异口同声。
“爷爷,你检查清楚了没?确定钱是放那儿的吗?会不会放在别的地方,你记错了?”
“不会,早上出门前,我刚看过。这个鞋盒我一般是放床底下的,十万元现金就放在盒子里。”
“那就报警吧?”保姆惊慌得连嗓门都提高了不少。
“阿姨,你别慌,让爷爷再找找。”
“这家里都被翻成这样了,就算放在别的地方肯定也被偷走了呀。”保姆突然回身到自己的屋子里翻了起来,“还好还好,我的存折还在。”
“报警吧!”保姆从自己的屋子里走出来,一边找着手机一边说道,“咦,这手机去哪儿了?该不会也被偷了,难怪关机了打不通。”
“阿姨别找了,我来打。”马丽丽说着掏出了自己的手机,拨打了报警电话。
姜阿姨看到马丽丽拨打了报警电话后,并没有停止翻找,依旧漫无目的地在凌乱的房间里翻着。结果,在桌边的椅子上找到了手机。
“找到了,找到了,手机没被偷。”姜阿姨找到手机后显得有种劫后余生地兴奋,边摆弄着手机边嘟囔道,“咦,怎么关机了?好像没电了。”
“二叔,除了十万元外,还有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丢了?”马爱国问道。
马根生摇了摇头。
“你看这家的样子就不像有钱的人,这小偷能翻出十万元已经赚大发了。”姜阿姨愤愤然道,“你说这小偷怎么那么精明,要是换作我肯定不会偷像我们这样的人家,一看也不是有钱人啊?”
“说不定遭殃的不止我们一家。”马丽丽此时打完电话,“二叔,你要不要回家看看。”
“我打电话回家问问。”马爱国说道,“在警察来看现场之前你们都别再到处乱走乱翻了,万一把破坏了小偷留下的重要痕迹就不好了。”
众人一听赶紧退出了房间。
马爱国打完电话,确定家中无事之后,又到周边几户人家看了看。随后,回到马根生家中,和大家一起等待警察的到来。他看到一屋子人垂头丧气的样子,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爷爷,要是听我劝在银行开个户,把钱存银行多好呀?哪怕存折被偷了,小偷没密码也拿不着,我们回头去银行再补一张就没事了。现在倒好,幸苦了一辈子就存了这么点,还便宜了坏人。”
“丽丽,你别怪你爷爷,他存下这些钱不容易。现在丢了他比你更心疼呢!前几天,他还跟我说,等你和小韩有了宝宝之后,他要包个大红包给你们。”姜阿姨出来打圆场道,“老人家怕麻烦,这钱存银行,不管是银行卡也好,存折也好,它不都得要密码吗?年纪大了,怕记不住这密码。要是丢了密码更烦,我和你爷爷都弄不太来。”
“这小偷怎么就偏偏偷到我们家了呢?”马丽丽又委屈又不甘。
“从刚才家里的情形来看,小偷下手得很匆忙。”马爱国的老毛病又犯了,不自觉地开始分析起了案子。
“怎么说?”马丽丽追问道。
“他只偷了二叔的屋子,其他地方都没有翻,包括阿姨放在抽屉里的存折,和椅子上的手机都在。根据这点来看,小偷应该没有充分的时间作案。”马爱国转身问马丽丽,“丽丽,你到这儿后有没有看到什么陌生人?”
马丽丽仔细回想了一下,说道:“我来这儿后,由于家里没人,手机又打不通,光顾着着急,也没注意有没有陌生人。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我们家周边没有人经过。”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可以肯定的是,丽丽来之前家中已经被盗了。”马爱国分析道,随后,他又接着问道,“丽丽,你几点到的?”
“我七点半出门的,路上过来大概一个半小时,到这里估计在九点到九点半之间。”马丽丽回忆道。
“阿姨,二叔你们几点出门的?”马爱国继续问道。
“我出门没看时间,家里到医院走路、等车加坐车,还要排队挂号,取药怎么着也要二个多小时。”
“挂号单上有时间,看一下,推算一下路程不就知道了。”马丽丽说道。
“不用,我大概记得。”马根生开口说道,“阿姨比我大概早出发半小时。我出门时是八点十分左右。”
“这么看来小偷的作案时间应该是在八点十分到九点半期间。”马爱国接着分析道,“至于他为什么只翻了里屋,其他地方没有翻,我想很可能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终止了他的行动。”
“肯定是偷到了十万元就罢手了。”姜阿姨说道。
“小偷不会就得手了一样东西后就罢休的,一般会继续翻找,直到翻边整个屋子没有值得偷的东西了,才会罢手。除非……”
“除非什么?”马丽丽急切地问道。
“除非他发现有人正在靠近自己,没有时间再继续作案。”马爱国说道。
“有人?这怎么可能?我们都出去了?难道家里又进了另一波小偷不成?”姜阿姨觉得马爱国的分析很可笑很不着边际。
马爱国可不觉得自己的分析很可笑。他一脸严肃地说道:“当然可能。那人就是丽丽。”
“我?可我没进屋……”马丽丽瞬间明白了马爱国的意思,“你是说我来的时候小偷正在作案,听到了我的敲门声,慌忙逃走的。”
“很有可能。”马爱国接着问道,“你来的时候有没有听到屋里有什么动静?”
“没有。”
“朝南的门窗是关的好好的事吗?”
“当然。”
“小偷应该是利用里屋朝北的窗户进出的。”马爱国就此推断着,“二叔,你出门前有没有检查窗户关没关?”
“那个窗户不太好,时间久了,木头框子变形了,平时都是虚掩着的。”
“刚才怎么没想到看一眼卫生间那里的窗户呢?”姜阿姨一副懊恼的样子。
“没关系,一会儿等民警到了,就可以确定这点。”
正说话间,天空再次阴沉了起来,豆大的雨点一滴一滴地落了下来。雨点越来越密,雨势也越来越大,渐渐的,暴雨如注起来。
马爱国看了一眼天气,继续分析道,“这点可以看出,小偷是随机选择,流窜作案的。”
“这又怎么说?”马丽丽问道。
“就像阿姨说的,二叔家和周边这几户人家比起来,显得太寒酸了,而且住的是老人,不管从哪方面看都不像是有贵重物品的人家。而且,从刚才你们两个反应来看,应该不知道老爷子在床底下放了十万元吧?我也不知道这事。如果连我们都不知道,更何况是小偷呢?即便他事先踩过点,或是对这一带很熟也不会想到这样一间平房里会有十万元。所以,小偷他是到了之后,发现二叔家比较好下手,先试试运气,要是有收获最好,没收获他正好也可以借机观察一下其他几户,找下一个目标。只是他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来了。”
“也有可能是小偷事先踩过点,先偷了别的人家后,顺便再偷我们家的?”马丽丽反驳道。
“可能性不大。因为这一带住户平时都很熟悉,关系也亲近,如果有外人进出是很显眼的。小偷要踩点,必须事先摸清这里住户的生活习惯,找准作案的时机,最好是家中无人时。这样需要多次来回,很容易引起大家注意。最近,我家最八卦的那位都没有提到过这类事,看来应该是没有陌生人经常来。”
“这几天下大雨,大家都窝在家里,对外面事情察觉不到也是很正常的。”
马爱国沉思了一会儿,看了看手表,继续说道:“刚才我观察了一下周边几户,我们回来的时候,他们家中基本都有人。要是被偷了,应该比我们发现得早。而且,我留意了一下,从我们报案起,到现在差不多有十分钟了。派出所离这儿的距离,开车过来差不多也就十分钟左右。要是还有人家被盗,应该比我们早报案,这会儿警察早该到了。从这点上判断,更加可以确定只有二叔一家被盗。不信,一会儿等民警来了之后问过其他几家,就知道我说的对不对了。”
正说话间,马家宅村委派出所的民警驾着警车,忽闪着警灯来到了马根生家的门口。
警车的到来惊动了周边的住户,大家纷纷出来打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经过民警的勘察,肯定了马爱国的分析。民警们在里屋朝北的窗台和地上发现了一连串的带泥的鞋印,显然是因为下过雨后,屋后院子里的泥土潮湿,人走过时在鞋子上留下了痕迹,被带进了屋内。但由于民警到达前又下起了大雨,院子中泥地里的脚印已经无法再提取。同时,民警还对周边住户进行了走访调查,证实了除了马根生家,别家都没有被盗。而且他们最近也没有发现有陌生人在周边转悠的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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