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回去了。”
夜色如水,清冷的月光静静的铺满天地,古老的小镇好像在歌谣中入睡。
余长生和云秋水坐在同归客栈最高的房脊上,小小的蒙山关一览无余,点点灯光迷蒙,远方的蒙山黑幽深沉,放佛有太古巨兽蛰伏。
夜风吹来丝丝凉意,云秋水的眼眸如深潭幽谷,忧郁而平静。
“我爹是世上最爱我的人。”
余长生欲言又止,他很想问,最爱你的人怎么会让你去死。
“可他也是世界上最恨我的人。”
余长生惊讶。
云秋水展颜一笑,好像莲花盛开,语气很平静,似乎还有一丝戏弄余长生的得意。
“我爹年轻时天资卓越,被我爷爷寄予厚望,希望他能重振天刀门的雄风。”
“可是我爹厌倦了江湖争斗,爱上了一个普通女子,想过平凡的生活,于是,他带着那个女子走了。”
云秋水的目光有些迷离,这些久远的记忆就像一杯清酒,窖藏在心底,越是品味,越是香醇。
“我爷爷用了三年才找到他,他正在田里插秧,我爷爷把他抓了回来。”
“那时我娘已经怀胎三月,等到我爹偷偷跑回去,我娘已经快要生产了。”
云秋水双手抱着膝盖,臻首压在胳膊上,夜风吹动几缕青丝,就好像一个孤独忧伤的小兽。
余长生摇摇头,把身上的月白长衫脱下来给云秋水披上。
云秋水有些惊讶,侧首望了望余长生,眼眸中有一丝波澜。
扯了扯衣颈,云秋水接着道:“我爹不在的时候,我娘受了很多苦,怀着身孕还要做活,营养很差,所以难产了。”
“我娘一辈子爱着两个人,我和我爹,我爹一辈子也爱着两个人,我和我娘。”
“可是我爹还恨着两个人,我和我爷爷,他认为如果不是我们,我娘不会死。”
云秋水有些哀伤。
余长生一直静静的听着,不说话,他知道,这番话或许在云秋水的心里埋了很多年,现在需要的,只是一个能静静听她倾诉的人。
“我爹最后带着我回天刀门,继承了门主之位。别人都以为我爹回心转意了,只有我知道,我爹太恨我爷爷了,所以,他要让天刀门独步江湖,所以,他不再娶妻。他要让云家绝后,亲眼看着庞大的家业没人继承。”
余长生恍然,这样昨日的事情就说得通了。只是,
“那你为什么还要回去?明明知道你爹要杀你。”
云秋水摇摇头,“不,不会的,他太爱我也太恨我了,所以他不会在家里杀我,只会让我在外面遭遇意外。”
“你知道吗?我爹叫云丘山,我叫云秋水,丘山,秋水,相互爱着,也相互伤害着。”
余长生只觉得,这个前日还懵懵懂懂的小姑娘,一夜之间就长大了。
风越发的大了,余长生自身旁取过一把剑,正是秋水剑。
长剑出鞘半尺,剑身雅致,青意悠悠,云纹如秋水游动,映着清冽的月光,长剑似乎有了灵性,铮铮直鸣。
余长生把剑入鞘,递给云秋水。
“呀!你把剑给了我,你怎么办?”
余长生还在感叹人家小姑娘长大了,却不知道,在云秋水眼中,他才是那个每时每刻都给人惊喜的人。
“这才有点小姑娘的样子,刚才我还以为是我打开的方式不对呢。”
见到云秋水突然从忧郁变得呆萌,两只大眼睛直直盯着自己,余长生忍不住调笑一句,伸出手指在她鼻子上轻轻刮了一下。
“呀!”
云秋水顿时脸红一片,像个鸵鸟一样,把头深深的埋进臂弯里。
“当初我炼剑,一炉成了两柄,一为秋水,一名霜镡,都是天下名剑之流。只是霜镡锋芒太盛,凶煞莫名,还在炉中温养打磨,故而此次出门带了秋水来。”
余长生轻笑道,总感觉这个女子既可爱,又可怜。
“你拿去,日后也好防身。”
“嗯……”
轻轻的鼻音,余长生差点没有听清。
余长生向下坐了坐,舒展身子躺下,看着漫天的星星一闪一闪,像是一个个精灵调皮的眨着眼睛,有时候一颗彗星划过,它们就惊吓的躲在一旁,等过去了,又出来嬉戏玩耍。
夜风轻轻的吹着,余长生不知不觉睡去。
第二日清晨,余长生醒来,身边已经空无一人。
走进客栈,周渊和余安正在饮茶,见到余长生,余安道:“唉!少爷,早晨起来就不见了你,让我好找!”
余长生望了望周渊,周渊连忙端起茶去喝。
客栈里很冷清,大概是这两日妖魔围城的事情传了出去,附近的客商宁愿多绕两百里也不愿意经过蒙山关,于是这里就突兀的冷清了。
“云秋水呢?”
余长生问道,这大堂里除了他们三个,就只有夏侯了,依然是角落的那张桌子,依然是自斟自酌。
“走了啊,一大早就走了,只是奇怪的是,她向西,刘长风和那个男弟子却向北去了。”
余安答道,“对了少爷,你的剑怎么在云秋水背上?我想去要,周师傅还拉着不让。”
余长生不理他,转过身看着周渊。
周渊尴尬的笑了笑,把茶杯放下,自上衣兜里摸出一张纸条,递给余长生。
余安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似乎不明白自己和周师傅一直在一起,他什么时候多了一张纸条。
余长生打开纸条,一行小字映入眼帘。
“若有相逢日,与君执手时。”
字迹娟秀清雅,隐隐有清淡暗香,正是云秋水身上的味道。
余长生有些出神了。
余安瞅了瞅余长生,心中嘀咕着,少爷最近怎么那么爱出神啊。
“少爷,少爷!”余安喊道。
“啊,怎么了?”
“少爷,咱们都在这逗留好几天了,过一段日子老爷就省亲回来了,再不走,时间就来不及了。”余安气呼呼的道。余安也才十八岁,虽然走过几次镖,终究只是个孩子罢了。
“行,咱们等下就出发,早日到金华。”余长生应到,顿时余安欢呼起来。不提。
冥土,越度山,宋义城。
此时无数厉鬼恶灵跪伏在地上,一动不动,中央的大殿里传来一声声咆哮,震得整个大殿嗡嗡作响。三天前鬼王出去夺宝不成反被一个凡人重创,大大的丢了脸面,现在谁敢去触霉头。
突然,空中经年不散的阴雾散开,飞舞的幽灵惊叫着逃走,只见三艘长约两百丈的巨大浮空战舰缓缓降落。一个身穿青黑朝服的高大鬼神站在船头,手里捧着一卷旨诏,紫气升腾,幻成龙凤盘旋。
“乾大宗伯诏,宋义鬼王孟海公,残害无辜,冲撞贵人,按律当斩。”
浮空战舰船体上的法阵齐齐一闪,青光充斥整个天地,回过神来,看下去,原先的鬼城不见踪影,只剩下一个巨大的深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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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了两个章节名,一个是临别赠秋水,月下话丘山。还有一个就是若有相逢日,与君执手时。你们看哪个好,在线等,挺急的。
大宗伯,《周礼.春官.大宗伯》:“大宗伯之职,掌建邦之天神﹑人鬼﹑地示之礼,以佐王建保邦国。以小宗伯为佐官。”汉为宗伯,乾承周礼,称大宗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