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书包网辣文 > 修真小说 > 余长生问道 > 第1章 仙人抚我顶 结发受长生
    痛!是那种发自骨髓的痛,丝丝缕缕,盈盈绕绕,偏偏痛到了灵魂深处。

    余长生躺在宿舍狭窄的木板床上,似乎听到了骨肉被一寸寸碾成齑粉的咯吱咯吱的声音。

    身体已经不听使唤,本能地侧起身,眼前是一点点灵光,似乎还有一些其它的,对了,是一本书。

    书的左上角,用漂亮的正楷写着聊斋志异,这一页的标题是,聂小倩。

    随后眼前光华暴涨,就再没了知觉。

    今日是柳水镇五日一开的集市,大街上人来人往,叫卖讨价声不绝于耳,好不热闹,只是秋日毒辣,让人不自觉的就加快了步子。

    在靠里一个冷清的角落,有两个摊主,一个邋遢道士,眉眼有些猥琐,货卖些黄纸桃符之类。另一个着长衫,做书生打扮,在面前支了一张桌子,桌子上尽是些手抄经文及数卷书画。

    这邋遢道士不知姓名,半月前来到镇上,平时走街串巷推销些桃符散香,逢了集市就在这摆摊,卖了钱便去酒家沽一葫芦酒,不多不少,正好八两。

    只是这道士酒量浅薄,八两辄醉,偏偏又是一张大嘴,言语不忌,遭人厌烦。

    时间久了,镇上人熟识了,才知他道号半斤,当真是人如其名。

    大概是临近晌午,生意渐渐冷清,又加上为了赶集市不曾进朝食,着实有些饿了,故而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此时只听半斤道士道:“前些天听说这余家的五公子夜里在家中摔了一跤,当时就昏迷了过去,余家连忙请了陈大夫来看,你猜这陈大夫怎么说?”

    “还能如何,左右不过跌了一跤罢了,纵然身虚体弱,多费些心思补补也就是了,以余家富足,又何足道哉。”这书生不甚在意,只想着今日生意冷淡,家中米粮不多,回去少不得被妻子说道几句。

    “嘿,这你就错了。陈大夫给小公子号完脉,对余家老爷说,‘令公子身体已无大碍,近日行将入秋,万物肃杀,虚气入体,又兼跌了一跤,气息不顺,这才昏了过去。’”

    那半斤道士似乎想到了什么得意处,忍不住嘿嘿直笑,两只细眼更显得粗鄙猥琐。

    “那陈大夫又说,‘只是我观其脉搏,却发现令郎心智似有些损伤,真是奇哉怪哉。’”

    见书生依然没有什么反应,道士急眼了,当即道:“这陈大夫与我也是忘年之交,这番话却是他说与我听的,容不得半分虚假!”

    想了想道士又道:“后来你待如何,这余家小公子一直昏迷到现在,吃喝拉撒都在床上,靠着家人服侍,余家人去金华府请了名医,也是束手无策,说是心智有损,却从未遇到过如此怪症。”

    这道士越说越兴奋,好似亲眼所见一般,嘴边两缕胡子都翘了起来。

    “人们都说余家小子这是被妖魔招去了魂儿,魂魄不全,哪里能醒的过来。依我看啊,以后这余家五公子,说不得就要变成五傻子了。”

    “你这无赖道士,怎可作此言语,当真是不知礼数!”

    这书生听了半斤道士一番话,登时不悦。他也是读了圣贤书的人,平时又颇多受余家照顾,此时听道士言语,自然不喜。

    “哼,品格如此败坏之人,我李孟明羞与为伍!”这书生一甩长袖,就此收拾桌椅书画归家去了。

    道士在旁目瞪口呆,不过是闲聊罢了,怎的如此。

    “呸,看我这臭嘴!”

    半斤道士暗骂一声,而后两只眼珠滴溜溜一转,不知想到了什么,嘿嘿一笑,也不管还有没有人买货,自顾自收拾东西走了。

    柳水镇东南角,有一大宅,角檐飞拱,石狮铜门,尽显富贵。

    这是余府,柳水镇第一大户,即使在大官巨贾如云的金华府,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在余府东园的一个雅致的房间里,数人围在一张床榻前,榻上一个清秀的少年,约有十余岁,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小小的身子藏在厚厚的云锦被下,愈发的显得瘦弱。

    在少年的眉心处,一团黑气盘旋缭绕,随着呼吸一涨一缩,只是每次涨缩之后,少年的脸色便苍白一丝。

    “老爷,长生都昏睡三天了,什么古方名药都试过,怎么还没有醒过来,我苦命的儿啊!”

    说话的是一妇人,年有四十几许,却不显老态,梳凤髻,插一云纹玉簪,风韵犹存,只是眼角有几丝浅纹,双眼有些红肿。

    那老爷却不说话,只是怔怔的望着昏睡的长生,不知在想些什么。短短数日好像老了一半,往日儒雅的形仪早已不在,头发也白了许多。

    “罢了罢了,余平,你拿我书信,且去金华府点苍观寻清虚道长,请他来柳水小住数日。”

    “敢问老爷,这书信何在?”

    余平是余家的家生子,也是余府的大管家,一应仆役杂事,皆归其处理,忠心耿耿又颇有能力,很受余家器重。

    “书信我已备好,在我书房,你去取了,径自去金华便是。”

    “老爷,使不得啊!长生只是寻常病症,如何敢劳动清虚道长。我听说武义县有一寺庙,庙中主持佛法精深,不如请他来此。”那妇人见状连忙出声阻止,伤心都顾不得了。

    “何必舍近求远,何况清虚道长精通医术,又是玄门中人,必能药到病除,而且与咱家素有交情,如何请不得?”

    余老爷也是果决之人,下定决心便不再犹豫,又道:“余平,你自去,此事当速!”

    “老爷,你且听我一言,再做决定。”那妇人又出声,言语犹豫。“却不是我吝惜人情,长生患了这个怪病,生死不明,我恨不得以身代之,只是有一事当让老爷知晓。”

    “你说便是。”余老爷听夫人言罢,当即道。

    余夫人用手帕抹了抹眼泪,道:“我怀有长生之时,老爷在东阳郡为太守,不便归家,我心中郁结,想到老爷与点苍观清虚道长素有交情,便去烧香拜愿,夜里就在那里住下了。谁知当夜做了一梦,梦中出了道观,迎面走来一道人,通天冠,入云袍,持玉拂尘,座下骑一青牛。道人说,‘恭喜夫人得麒麟儿,天地所钟,灵光内孕。’”

    余夫人说到这里愈加的伤心了,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我当时一高兴,许诺道:‘道长大德,若为儿,便与道长侍奉左右。’那道士笑道,‘如此谢过夫人了,此子前世为我师兄,求道褴褛,中途陨落,如今转世重来,灵光被昧,不知还能否踏上道途。’道士顿了一下,又道:‘此子聪慧,当名长生’。说完青牛足下生云而去。”

    “我只道是梦,不甚在意,谁知后来分娩,你给他取名长生,果真是应了道士所言。如今长生渐大,若是出家做了道士,山中无日月,回首又百年,怕是此生再无相见之日,可让我怎么活啊!”

    余夫人悲从心来,脚步踉跄,大哭出声,旁边的两个儿媳妇赶紧上来搀扶,各自安慰不提。

    余老爷也是神色变幻,良久,颓然道:“我哪里知道此事,你有长生时,清虚道长差人送来一首诗: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清虚道长世外高人,我想着此举必有深意,这才给他起名长生的。”

    “事已至此,不必再提,这世上何曾有不忠不孝的神仙,便是要修仙了道,也要先尽了孝才是。”

    余老爷神情落寞,摆了摆手,向门外走去,背影微驼,意兴阑珊。

    不等余老爷跨出门槛,就见一个下人走了进来,轻轻在余老爷身边低语几句,余老爷脸色一喜,又是一忧,道:“余平你且稍待,与我先去大堂。”

    余夫人看到这边情景,问道:“有何事发生?”

    “有一道人上门,说是能治长生怪病,你且安心,我去看看。”余老爷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答道。

    说完走出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