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其实就是大屋里靠墙角围一圈铁柜,里面乱七八糟堆放着一些物品。方德清进去拿了一套衣服和一台对讲机。
二人换上城管套装,朱永成穿着很不合身,但是看方德清身上穿着的也是肥肥大大,就没好吱声。出了街道大门,因为目的地离的不算远,交通比较拥堵,方德清听朱永成说他骑了电瓶车,就决定坐他的电瓶车过去。
在方德清的指点下,电瓶车一路来到他们的巡逻点,南子巷。
南子巷是附近几条街路范围内的统称,这里是老城区,一眼望去能让人阅尽人世的繁华破落衰败。这周边居民小区林立,商铺超市遍地,流动人口非常集中,小商小贩也犹如过江之鲫,稍不注意就有小商小贩在人行道上摆个摊,或者是骑着电三驴来卖个煎饼果子烤冷面,只要第一个你不去管,很快就会发展成地摊一条街或是食品小吃一条街,经常弄得乌烟瘴气,卫生怎么会好?
这里是队里的工作难点之一,上两次国检的检查组都来了这里,两次检查这里都出了问题,市长都曾经两次拍桌子大骂管理者的无能,但周云飞这厮队长的职位还是当的稳稳的,令人羡慕不已。
方德清将这里的故事挑重点告诉了朱永成,然后笑道,“呵呵,这种情况,其实谁也不希望被分到这个点儿,我也不例外。但凡事总需要人来做,既然来了,就尽力做好吧。万一做好了,局里肯定是不会亏待咱们的。”方德清最后这句话的语气明显底气不足,但朱永成连忙点头称是,“方哥,我听你的,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方德清拍了拍朱永成的肩膀,“好了,别客套起来没完,咱们先把这个地方都溜一遍。”朱永成点点头,发动车子慢慢向前行进,方德清坐在后面随口讲解工作的重点和需要注意的事项。比如哪里是小商小贩爱聚集的地方,哪里又是如何不好管理之类,让朱永成先有个大概的印象。
车子驶出一段距离,方德清示意停车,二人下车后,他指着前面不远处烟雾缭绕的地方说道,“看到没有,这里就是海中市第六中学的校门口,这个时间段正是接近午休时分,卖各种小吃玩具的小商贩们都出动了。因为早午晚是学生来上学、午休、放学的时间,是管理的难点。”
朱永成问道,“那我们需要怎么做?撵走还是劝走?”
方德清苦笑着回答道,“就咱们俩,撵走?咱们被撵走还差不多,劝也不行,没人听。咱们只有先把情况记录,到时候向上面汇报一下就行,暂时不用怎么去管。”
朱永成虽然心中疑惑,但还是点点头表示明白,这样都不管,出来这是巡逻还是视察啊。
俩人慢慢悠悠穿过拥挤的街道,六中门口的小商贩们看到身穿城管制服的两人似乎习以为常,根本就不跑,有两个刺儿头样子的小贩还大声怪叫着,“哎呀,不好!城管来了,大家快跑啊!”引得众小贩和路人都是一阵哄笑。朱永成不由得慢下脚步看着方德清,悄悄问,“方哥,他们不怕咱们?要不我过去说说?”
朱永成觉得很有意思,小贩竟敢挑衅城管?想想都可笑。方德清摇摇头,悄悄指着那俩个喊话的刺头对朱永成说,“看清他俩的样子,这俩人是亲兄弟,叫张龙、张虎,也是这群小贩的头头,他们在这里很久了,据说是多次进宫的刑满释放人员,天不怕地不怕。”
方德清继续说道,“他们俩可牛了,按说被打击过的犯罪分子应该很怕政府机关的,他俩确是例外,好像是故意跟政府对着干,即便是来检查团来了,这些流动商贩在他俩的带领下照样不给面子,只要时间一到,他们是该卖的卖、该摆的摆,发展到现在已经是没人愿意管了。”
朱永成仔细盯着方德清说的俩人,虽然距离远,但架不住他视力好,两人的相貌特征看得一清二楚,两人不愧亲兄弟,听名字就霸气,长得确实很像,都是满脸横肉,蒜头鼻、金鱼眼还有大嘴叉子络腮胡,狰狞的一笑能看到被烟草熏黑的大板牙,看这容貌就很少有人愿意和他俩打交道。
朱永成有些不信邪地问道,“他们再横能横过警察?报警收拾他们不行吗?难道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方德清摇摇头,“刚开始确实报警了,以妨碍公务的名义报的,结果关了一天就放出来了,警察说没有具体罪名只能暂时关一天,出来之后他们重操旧业,变本加厉,呵呵,反正是再报警连警察都不来了。”
方德清又接着说道,“去年全区组织各相关部门开展了一次联合执法攻坚战,就是针对这种顽固地点的,最后也是在这里失败的,当时好多部门的人参与执法,这兄弟俩煽动几十名小贩和路人一起闹事,多名执法队员被他们打伤。他们反过来诬陷执法队员打人,说他们的东西被咱们砸坏了,钱丢了之类的,然后向政府漫天要价,不给就到市里集体上访。弄得上下都焦头烂额,赔钱了事,之后谁也不敢轻举妄动,生怕惹祸上身。”
朱永成心里不由得一突突,这俩熊玩意真不是善茬,这么难管,看来自己在这里是干不出成绩了,怎么感觉这个饭碗不保啊!可别因为这个被开除才好!想到这里他急忙问道,“方哥,那你说如果这次国检这里还像以前那样给扣分,评不上文明城,我是不是会被开除?”
方德清思索了一下,摇摇头,“我也说不好,不过你说的这种可能性很大。”朱永成顿觉压力山大,方德清连忙补充道,“我只是说可能,也不一定,以前还真没人因为这个缘故被开除的。”
朱永成哭丧着脸,“方哥,你可别吓我,我好容易找个工作,真想好好干的。”方德清看着他的一脸无辜的样子很是好笑,“好好,咱们先停下,就这里,快中午了先找个地方吃饭去,我请客。”
朱永成把车停靠在墙边,俩人下了车,走进路边一家面馆,找个位置坐好,各自点了碗牛肉面,然后方德清看着朱永成说道,“朱老弟啊,跟你说实在话,看你人挺好我才提醒你,这临时工当是一个过渡可以,千万别想一辈子干这个,一点儿前途都没有,趁年轻还是尽快找别的出路为好。”
朱永成也叹了口气,“方哥,我刚毕业一个小新人,要啥没啥,有个活干不错了,你说我还能干啥去?”
方德清脸色一肃说道,“大哥我还真有个路子,很适合你去试试,现在是8月份,中旬开始国考就要报名了,你考虑过这条路没有?”
这个朱永成当然知道,国考真可谓是一考定终身,铁饭碗不说,还有上升的空间,整好了封妻荫子衣锦还乡还有什么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都不无可能,无论如何这辈子就有着落了。“国考?那么难的考试我这样的能考上才怪呢。”朱永成哀叹一声。用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来形容这个国考,一点都不过。在学校的时候曾经听说过某位刚毕业的学长参加国考,最后连面试也没进去,那个学长据说还是学霸呢,想想自己的成绩,国考什么的还是算了吧。
“你这小子,要有自信!你才多大年纪?今年考不上就下次,一年考不上两年!努力总会有希望,你不想想,无论考上哪里,不都比你天天在这个破地方当临时工强!你怎么就不能出息点!”方德清怒其不争地骂着。
见方德清动了真火,朱永成连忙答道,“是,方哥,你放心,我会努力的,什么时候报名,我先做好准备。”方德清这才满意地点头,答应到时候提醒他报名和复习的事。
此时热腾腾的牛肉面端上桌来,两人也不谦让,各自捧过一碗开始痛快地吃起来。一边吃,朱永成还一边问,“方哥,你是公务员吧?”方德清点点头,朱永成继续问,“那方哥给我讲讲你是怎么考上的呗?我好学习学习。”
方德清老脸一红,说心里话,要不是凭着部队转业安置的便利,自己没准儿考出什么熊样来。看朱永成的求知欲很强,就解释道,“我不是考的,是部队转业地方直接安置的,因为是连职干部转业,现在只是个副主任科员。如果真要让我考,也是没问题的。”方德清大言不惭地吹着牛。
他这样说也是好心,不想让朱永成对国考失去信心,本来就有畏难情绪,要是他再说难考之类的话题估计朱永成就要打退堂鼓了。
“方哥自然最厉害的。”朱永成也不忘拍拍马屁,他就是这样的人,谁对他好,他也准备全心全意对谁好。
“哈哈,吃面吃面,少扯淡。”方德清脸色更红。俩人说说笑笑,转眼吃完了一大碗面,方德清买单,朱永成也没争,暗暗记住下次无论多少钱,都一定自己来买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