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园这地方看着挺大,其实人并不多,除了几个经常在石亭里下棋和看棋的老头,杨林还真没见过其他人,窗外北风呼号,杨林裹着灰色的狼裘正在看书,忽然嘭的一声爆炸传来,惊起一片飞鸟
“你接着看你的书不要大惊小怪,肯定是老铁头又在捣鼓什么东西了!”左道天裹着条毯子气定神闲的说道
杨林撇了撇嘴,又把头埋进了书本里,还是那句话,别小看小孩子的好奇心,他哪还看的下书,心早就飞窗外去了,于是杨林开始挪屁股,玩手指,不停地叹气,咳嗽
左道天一看,得了您呐,不让这小子瞧个明白,估摸着这一上午都别消停了,掀开毛毯伸了个懒腰便走进了书房
“走吧,带你去认识下,别装啦,起来吧!”
杨林哈哈一声怪叫,赶紧穿上鞋子屁颠颠的朝着左道天跑去,出了门没走多远便闻到了一股子刺鼻的怪味,走了没一会,杨林便看到一处冒着浓烟的窑洞,一个赤裸着上半身,满身黑灰的老头插着腰站在洞口,不停的叹着气
“又在捣鼓啥呢,老铁头!”左道天笑眯眯的说道
“原来是祭酒大人,恕在下不能全礼!”老头抱拳点了点头
“行了,老铁头,几十年了的老邻居,再说我也不是祭酒了,话说你这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嗨,又炸炉了!”铁老头抹了把嘴愤愤的说道
左道天缩了缩脖子表示懒得去理解,就在这时躲在后面杨林伸出个小脑袋,毛茸茸的狼裘包裹了全身,把老铁头吓了一跳
“哪来的狼崽子?啊不,孩子!”
“黑老头,你才狼崽子,哼!”杨林吐了吐舌头喊道
“你这孩子,不许无理,快给铁先生道歉!”左道天板着脸说道
杨林很少看到左道天板脸,当即躬身说道:“铁先生,对不起!”
老铁头是个直性子,一看娃儿还小便嘿嘿一笑挥了挥手说道:“走吧,烟味散的差不多了,进去瞅瞅!”
进了窑洞是条长长的通道,两边分别有几个房间,房门已经被炸烂,露出些锻造好的兵器和铁块,再往里走了会出现了一个的山洞,地上散落着无数黑乎乎的石块,头顶是数十条铁链和无数的齿轮牵着一块黝黑发亮的巨型铁块,上粗下尖,悬挂在上方,像座小山,给人一股强烈的压迫感
“嗳,又得重造新炉!小家伙,看什么呐,想学打铁啊!”铁老头弯着腰一边收拾着地上散落的石块一边问道
“打铁?什么东西!”
“取天地万物之精华,去其糟粕,炼炼炼!哈哈哈哈哈哈,小子能听懂么!”
“懂!”
“哟,以前学过?”
“没有!”
“那你说说,你懂什么了!”
“修道,练功,强筋健骨,不就是在炼自己么,一样的道理!”
老铁头直起身子认真的看了看杨林:“恩?说明白点!”
“小时候爹说过想要变成最好的猎人,就需要独自在山岭里待上一个月,能活下来,才算合格,寒冷,孤独,想家,被狼群围过,也遇到过山猫子,一个月后,我活下来了,自那以后进山就再也没怕过,爹说这就是一种炼!后来跟着师傅出山,遇到了很多事情,现在想想,那也是一种炼!再遇到这种事,大概也不害怕了!所以,我觉得天地万物皆可炼,很有道理啊!”杨林认真的说道
“恩,小子挺有天分的,想跟我学打铁吗?”
“不想!”
“臭小子,你说什么!”老铁头气鼓鼓的看着杨林说道
一旁的左道天已经笑岔气了:“哈哈哈哈哈哈,这小子可不认识你铁震天!”
老头名叫铁震天,生在了一个隐世的炼器世家,十八岁出师那年凭着过硬的锻造本领打了把刀,取名神胆,到处耀武扬威,结果一次比试,输了半筹,让人赢去了一块家传的好铁,于是赌性大发的他居然跑回家偷了块陨铁,跟人接着赌,又输,接着便赌身家,结果倾家荡产,最后居然赌自己的老婆,输到一无所有,被逐出家门,流落到正明国,心灰意冷的他饱受世间冷暖,发誓再也不炼器,直到一年后,他遇到一个比他年长十岁的女子,是个刚过门就死了丈夫的妇人,妇人经常会去破庙给铁震天带些吃的,一来二去两人便有了交情,妇人独自守寡在家,经营自家开的胭脂水粉店,由于长得尚算有些姿色又有些浮财,所以常被附近的人叫狐狸精下凡,扫把星转世,一些泼皮无赖还时常坑她些钱财,几个月后,铁震天实在过意不去这白吃白喝的日子,便去妇人店里干些粗活,谋个三餐温饱,有一日见泼皮无赖又来店里敲诈,当天夜里他看见寡妇一个人委屈的抹着眼泪,不知为何,心里好像有某个东西碎了一般
第二天,铁震天来到市集,随便找了个打铁铺子,抄起把菜刀顶在自己脖子上威胁那打铁的大师傅,那打铁的大师傅,还以为多大个事,一问情况,原来是个借炉膛使使,大师傅也是个热心肠,便答应了,一般的铺子火温不高,铁震天也没多想,使出了家传的手法,没到两个时辰便打出了把匕首,一翻打磨后,铁震天寻了把菜刀,哐当一下把菜刀切成了两半,吓的大师傅和小徒弟差点跌倒地上,随后他找了个木质的刀柄绑上后便离开了
第三天,他把刀交给寡妇,并告诉她,若不想让人欺辱,就一刀宰了那泼皮,这匕首就当是报答她的礼物,寡妇没说什么,拿起刀跑了出去,一个时辰后寡妇满身献血的跑了回来,抱着铁震天嚎啕大哭,铁震天什么都没说,带着寡妇去沐浴,两个人赤裸在一起,翻云覆雨很久,最后铁震天把寡妇打晕,自己跑去官府自首了,醒来后的寡妇看到铁震天不见,院子里弥漫着烧过东西残留下的烟味,翻开灰烬,还有带血的残留衣物,她当时便急了,跑去官府,才知道铁震天被判了斩刑,寡妇歇斯底里的跑进公堂,非说人是她杀的,就在这时,来了几个身穿黑红色蟒袍的官兵,看着通判老爷都吓的赶紧低头哈腰的,寡妇忙拽住那几个人,才得知这几个官兵是当朝牵机卫,铁匠铺打出神兵利器的事第二天就被牵机营的探子知道了,结果一路追寻到这里,州府大牢里,寡妇和铁震天双手紧紧的握在一起,牵机营的人说了,希望他能给正明国效力,打造兵器甲胄,而铁震天只有一个要求,他要娶寡妇,只要寡妇能脱罪,做什么都行,七天后,铁震天和寡妇消失了,传闻两个人最后殉了情,这种精彩的故事,便成了当地老百姓那段时间茶余饭后闲聊的主要话题
铁震天和寡妇在正明国铸造局成婚了,两人被安排在一处隐秘的山谷中,铁震天用自己所知的知识帮助正明国锻造出一批又一批的神兵利器,包括可以对抗元武国鱼龙卫鳞切和龙甲的云纹钢,三十年后寡妇病死了,两人一直膝下无子,最后铁震天被左道天安排到书院养老,那些为了正明国做出伟大贡献的人,都会被书院带走,在沈园度过余生
其实有哪个男孩子不喜欢舞刀弄剑的,亲手铸造出自己的剑,陪伴自己饮马江湖,驰骋沙场,所以杨林很干脆的帮着铁震天一起收拾了起来,左道天一看,这俩爷们挺合拍,也就不想再逗留了,嘱咐杨林记得回来吃午饭后,便迈着八字步去看人下棋了
第二天,杨林早早的溜了出去,连书都没看,气的左道天一阵捶胸顿足,不过反过来想想也是好事,小孩子嘛,总得有些兴趣爱好的,但你也不能荒废学业啊,啊喂!
铁震天是打心眼里喜欢杨林,一个是膝下无子,本就孤单一人不善交际的他突然身边多了个孩子,难免有些欣慰,二是,杨林真的很能干,昨天一下午就把山洞打扫的差不多了,于是今天铁震天从仓库里搬出了很多黑黝黝的石块,准备重新砌一座石炉
“这锻铁啊,最关键的就是炉温和淬火用的水,这些石头都是以前从铸造局省下来的,耐高温,硬实,这火温高了以后啊,可以把生铁中的杂质锻掉,这炉子的形状啊,还有讲究。。。。。。。。。”铁震天一边砌着石炉一边给杨林讲着打铁的基础知识
杨林在旁边歪着脖子,直挺挺的站着,突然说道:“为什么不能用鼎炼?”
“鼎?炼药的?”
“对啊,温度比石炉应该要高很多!”
“不行,鼎都是密封的,很容易炸,而且鼎难造,太费功夫,就算造出来了,那也没用,必须要开孔泄气,这就没了鼎的优势,还不如石炉好用,再说,怎么加温,在鼎下堆柴火吗?行不通啊!”一说到炼器,锻造,铁震天就来了精神
“那如果不用火,用其他东西在鼎内炼器呢?”
“没听说过,用什么炼?”
“比如用真气,罡气?”杨林记得曾经在蛮骨里族,察哈克卿的地窖里炼化过兵器
“用真气和罡气?你用手去捏碎铁块,太不现实了,再说了,就算修到道天境,玉液还神也难很融掉一些特殊的材料!就算炼器的大宗师,顶多也就是借用天地间某些奇异的力量,没听说过用真气,罡气炼器的!”铁震天把脑袋晃的跟拨浪鼓一样
“我不知道,但我试过用鼎分解兵器!”说完杨林便伸手一朝,虚天鼎凭空出现,咣当一声出现在偌大的山洞中
铁震天吓的一屁股跌在地上:“你你你你,你是什么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