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书包网辣文 > 其他小说 > 劣火灼心 > 第八章 一触即发
    9月1日,早9:00点

    陈沐霖在一阵燥热和屋外的乌鸦鸣叫声中被吵醒。一股发霉的酸臭味传入她的鼻腔,头依旧很痛,她躺在硬板床上睁开双眼,整个屋子在天旋地转。

    灰色的墙面有开裂的痕迹,墙角的水泥已有大面积的剥落,露出棕红色的砖块。10平米的屋子里只有一扇被报纸贴满的窗户,生锈的把手已和窗框粘连在一起,再也无法打开。沐霖只能从被报纸过滤后射进屋内残存的阳光判断,这应该是早上。床下放着一张再简单不过的桌子,桌子的一边斜放着一台老式厚重的电视机。电视机旁堆满了凌乱的报纸杂志,过期的披萨爬上了蟑螂和它们的虫卵,变质发酸的牛奶上飘着一两只淹死的苍蝇。

    沐霖翻了个身看着墙上那扇贴满报纸的窗户,希望与绝望在日夜的交替下在她的心中不断更迭。在过去的几天里,她天天幻想着这扇窗会被突然砸开,穿着警服的刑警能翻墙而入,告诉她,她获救了。她希望每天醒来重复看到的这间屋子的模样,在因意识模糊而看到的叠影和旋转中其实只是个噩梦。但她被铁链绑在床沿铁质护栏的手腕已磨得发炎红肿,如同一枚银针扎入手腕,顺着铁链的痕迹在皮肉下慢慢划开一道圆形的伤口,再在血肉中不停翻搅。这难挨的痛觉不断提醒沐霖这是现实。

    5天前,她原本打算偷偷离家和父亲生活,在车上莫名其妙地睡着后醒来,发现自己身处这间屋子,躺在铁床上,手被铁链拴着。恐惧如洪水般向她袭来,她拼命拉扯着铁链,叫着救命,呼喊父亲的名字,尖叫,哭泣和咒骂在这间屋子里回荡。

    没有任何人应答。

    她不知叫了多久,嗓子如火烧般疼痛,沐霖卷缩在床上抽泣,怯生生地打量着这间屋子,在黑暗中隐约可见的灰色砌墙带来的压抑可怖如一股寒流贯穿过她的脊髓,沐霖不停颤抖着,觉得越来越冷。她的意识越来越模糊......

    她能敏感地感受到微微地光亮照在她的脸上,通红的双眼含着泪水,晨日微弱的光芒让她看清了这间屋子的结构与所有陈设。理智慢慢地恢复过来,她觉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毙。她站起身继续拉扯着手上的铁链,只是不再叫嚣。

    铁链是无法用蛮力被扯断的,她必须想个办法,把绑架她的人引来,给她解下手铐。

    “有人吗?”她坐在床沿,向着屋子正中央的铁门喊道,“有人吗?我想尿尿,我要去厕所。”

    阿杰透过墙上的小孔看着房间内沐霖不知所措的样子。他身边的桌上放着几本犯罪心理学的书籍,电脑上也有相关的心理学案例。曾经,美国FBI做过一个心理实验,在72小时内成功策反一名恐怖分子成为普通公民。

    理论很简单,实际操作怎么样,阿杰就不知道了,他研究了好久,这回打算试一试,如果成功,他的复仇计划将事半功倍......

    “嘿,我知道你在这儿。我—要—上—厕—所。听见没啊。”沐霖停下来,仔细听着屋外的动静。没有,就继续喊,直到她终于听到屋外传来的脚步声。

    铁门被缓缓推开,阿杰穿着一身黑色的体恤,破洞长裤,还有黑色的帽子拿着一盘子的东西走了进来,帽檐盖过了他的眼睛,只能看见他苍白的嘴唇和面容。

    沐霖挪到了床边的墙面,抱着双膝,人虽然是她引来的,但她却没有做好十足的准备去面对绑架她的人。

    阿杰一手端着盘子,一手插在裤袋里,无视沐霖的存在,直接走到窗边的桌子上,放下了手里的盘子。盘子与桌面的碰撞让盘子里的东西颤动了一下。

    沐霖望向桌面上的那只盘子。里面除了一盒披萨一杯牛奶,还有一只细细的针管,针管里装着透明的液体。

    阿杰拿起针管径直向陈沐霖走来。

    “你要干嘛!”陈沐霖吓得退到床的一角,直视着渐渐逼近的阿杰,她翻下床站起,开始拽拉铁链。

    阿杰走到沐霖身边,用拳头向沐霖的头部猛击过去,沐霖被狠狠打到床上,晕眩和疼痛使她瘫倒在床上不能动弹,头发披散在她的面前,蒙住了她的视线,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在内耳被放大的同时,呼吸却越来越觉得困难。她张开双唇,试图吸入更多的氧气,可浓密的发丝却如同一张塑料袋套住了她的脑袋,随着她的呼吸贴在她的嘴上。

    沐霖能感觉到自己的手臂被抓起,冰冷的针头扎入皮肤。眼皮开始觉得格外得沉重,全身却感到格外舒服,痛觉也不知为何神奇般得消失。

    不知过了多久,她透过自己的发丝模模糊糊中看到眼前站着一个全身被鲜血浸湿的女子,挂满了血滴的凌乱枯发,盖住了她一半的脸颊,留出一只惊恐的眼睛直视着她。

    沐霖躺在床上,想要惊声尖叫,却不知怎的像被掐住了脖子,发不出一丝声音。

    面前的女人却突然开始尖叫,这声音沐霖听着格外熟悉,这是她刚被绑架时发出的求救声,呼唤父亲的叫声,是她自己的声音。

    沐霖坐起身恐惧地退到床角,那尖利刺耳透着绝望的尖叫就像扎根在沐霖的脑子里,不论她怎么堵住自己的耳朵,那声音都没有减轻过。

    沐霖被瞬间吓醒,原来是一场梦,额前的头发和下巴已挂满了汗珠。沐霖喘着粗气,抱着枕头,她要想办法逃出去,她害怕自己在不久的将来会变成梦里那个浑身是血的女子。

    地上一米开外放着的盘子上是食物。

    沐霖觉得口干舌燥,自己好久都没有吃东西了。她下了床,腿部发软让她一下跪在了地上,她伸直手臂,尽力去够那个装了食物的盘子,不论她怎么努力,手离那个盘子还差了半个手掌的距离。

    “妈的,这家伙故意的。”沐霖小声咒骂着,调整姿势,做第二次尝试。

    被铁链拴住的那只手的皮肤似乎就快被撕扯开来。

    门,突然被打开了。阿杰走了进来,在盘子前蹲下,静静地看着沐霖。帽子依旧遮住他的双目,苍白的嘴唇划出讥讽的微笑,如同在捉弄一只够不着眼前的食物被狗链拴着的杂狗。

    阿杰用食指推了推盘子,离沐霖的手只差半截食指的距离。阿杰又再次推了下盘子,只差一个指甲盖的距离了。

    沐霖尽力拉直自己的双臂,手腕的疼痛在拉扯下让沐霖不禁叫出了声,额头不停地滋出冷汗。但她要水。

    终于,她用中指勾到了盘子的一角,用指尖的力道慢慢把盘子拖到自己面前。如沙漠中孤行的可怜人发现一片绿洲般迫不及待地将杯中的牛奶一饮而尽。她放下杯子,愤恨的看着面前的阿杰。

    “你究竟要干嘛?我爸呢?”

    “你爸......我弄丢了,所以要留下你当诱饵。”阿杰隐瞒了陈志平被杀的事实。因为他有更大的阴谋要完成。

    “我爸会来救我的。”

    阿杰没有再搭理陈沐霖,转身离去,关上了铁门。

    在之后的几天里,阿杰每天都会给陈沐霖送来食物,并注射吗啡。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时间并没有在流逝的同时带走沐霖心中仅存的希望。直到这一天,沐霖觉得迎来了机会。

    这一天,阿杰带着沐霖离开这间小小的房间,他将沐霖的头用不透光的黑色布袋套起来,再拿走袋子的时候,她看到自己身处一间厕所,阿杰将沐霖手上的铁链挂在浴室瓷砖墙上的一个把手上,然后离开,让沐霖一个人清洗一下自己。

    沐霖被一个人锁在了浴室。她打开水龙,让冷水冲击在自己粘腻的皮肤上,花洒中洒出的凉水混杂着温热的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刺骨的凉意让她感受到了片刻的解放,浑身的酸痛也在清水的抚爱之下变得不那么剧烈。

    她尽可能地高抬起双手,想要梳理一下自己凌乱油腻的发丝,这时,她感觉到被拴住的手腕上的压力就像被突然移开了一块巨石般减小。她看了看墙面上的把手,把手的一端墙面开裂,露出嵌入墙体中生锈的根部,把手可以上下摇晃,不再这么牢固。

    “哦,谢谢上帝。”沐霖开心地差点叫出声,理智让她克制住自己的兴奋,她蹲下身,捂住自己的嘴巴,仔细查看松动的把手。她将水龙头开到最大,让水流声掩盖住她上下晃动把手,使劲拽拉把手所发出的声响。

    执拗的把手终于脱离开了墙体,被拉出的粉碎块状瓷砖撞击着亚克力浴缸的边缘,发出零零落落的声响后便掉入水中。沐霖因瞬间的作用力重重地摔倒在浴缸里,溅起的水花跃出浴缸的边缘拍击在瓷砖地面上。沐霖的背部传来钻心的疼痛。她不敢呻吟,转身扒着浴缸的边缘向半透明的厕所门看去。

    阿杰的身影在门口停留了片刻后离去。

    陈沐霖舒了一口气。忍着背部的剧痛蹑手蹑脚地踩在地面上,马桶的上方有一个窗子。她小心翼翼地站上马桶,欣喜地发现窗子是可以被打开的。

    她轻轻移开窗子的一侧,尽量不让窗框间发出半点摩擦声。

    她穿起随手丢弃在马桶盖上的浴袍。一条腿先跨出窗子,再将头钻出来,这是她一周来第一次看见外面的世界,现在是晚上,一轮弯月照亮着这栋破败不堪的建筑。这看上去似乎是一所废弃的厂房。她屏息侧身,一手扶着上面的窗沿,慢慢将自已挪出小小的窗口。一只脚的脚尖顺利地碰触到了一楼的顶层平台,她快速抽出另一条腿,在平台上站稳,寻找从平台上下去的方法。

    只有一根落水管。别无他法。

    被逼入绝境的沐霖只能双手抱住已经生了锈的铁质落水管,深吸一口气,双脚一蹬平台,将自己交给命运。

    无力的双脚没有踩踏的支点,沐霖只能死死抱住落水管快速向下滑去。双脚还没来得及踩在结实的地面上,惯性就将自己的身子一下压在地上。

    剧痛袭来,沐霖只能捂住自己的嘴轻轻地抽泣,她再也无法克制住眼泪。她倒在地上抬头看向二楼她逃出的那扇窗,害怕会有阿杰的脑袋突然探出,用死神般的双眼看向她。

    幸好没有。

    沐霖用手撑着地面,尽全身的力气让自己站起来,地面上留下两个血手印。

    沐霖不敢回头,拼命向眼前不远处的大门狂奔而去,受伤的双腿却如拖着一个抱着他脚踝不放的人,拖慢着她的速度。

    她不管,就算现在阿杰真的是抱着她的脚踝,她也要不顾一切地离开地狱般的这里。

    大门离自己越来越近,仿佛触手可及......

    突然,沐霖的脚腕传来刺骨的剧痛,她被什么绊倒,即将摔向坚硬的地面。灰色的水泥地面快速地扑向自己。沐霖预感到即将被摔碎的希望。

    耳边传来绳子的嗖嗖声......

    刹那间,沐霖被倒挂在大门前的树枝上。她看到颠倒的工厂大门离她只有最后一米的距离。在高高的树枝上她看着远处低矮的楼房里亮起的暖暖灯光,还有窄窄的马路上变得越来越小的车辆。

    随着绳子的转动,沐霖缓缓转向了另一边,令人生恶的废弃厂房重新映入了她的眼帘。厂房的大门被推开,阿杰拿着一把刀,不紧不慢地向沐霖走来,仿佛一切都在控制之中。

    沐霖彻底崩溃,放声嚎啕大哭。

    阿杰走到沐霖被挂起的树枝底下,叹了一口气:“现在,你懂了吧。”

    他爬上树,割断缠在树枝上的绳子。陈沐霖摔向地面。

    阿杰走到沐霖跟前,侧着头看着他满脸泪水和鲜血的猎物,用哀求的眼神看着他。他一把抓起沐霖的头发将她向厂房大门拖去。

    沐霖被重新锁在了那张床上:“你会杀我吗?”

    阿杰停下脚步,回过头看了看精疲力竭的沐霖,伸手从口袋里掏出那张一直带在身上的照片,甩到她的床上。

    清晨的阳光隔着厚实的墙面,将沐霖唤醒。沐霖睁开双眼,发现地面上反射出的光线格外得刺眼,她抬头一看,窗子上的报纸已被撕去,温润的阳光倾洒在她的肌肤上,屋子里已没有难闻的气味,桌子上的杂物和发霉的食物残渣都已被清理干净。

    “这是怎么回事?”沐霖立刻起身,看着周围的一切。

    此时,门被推开,阿杰走了进来,不再是一身的黑衣,也不再带着帽子。他穿着整洁的白色衬衫和牛仔裤,沐霖第一次清清楚楚地看清阿杰到底长什么样子。干净的脸庞上略带哀伤的眼神,让人看得揪心。

    即便如此,沐霖还是警惕地向后退了退。

    “照片可以还给我了吗?”阿杰伸出手,索要照片。沐霖将压在枕头底下的照片交还给他。

    “她现在还好吧,羽—希。”沐霖鼓起勇气询问道。

    阿杰拖出桌子下塞着的一把椅子放在沐霖的床边坐下,他没有开口说话,摸了摸头,一脸懊悔的神情。

    “我能问一问,你和她是什么关系吗?”

    “朋友。”阿杰很干脆地回答道。

    “朋友?”

    “就是朋友。”阿杰突然起身,转而望向窗外。

    “她......现在还好吧。”沐霖再次询问了一便,心中充满了深深地愧疚。

    阿杰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其实,你的父亲已经死了。”

    “什么?你在开什么玩笑。”沐霖对阿杰忽然传达的讯息感到匪夷所思。

    “我之前没有告诉你,其实你的父亲已经死了。”阿杰转过身,重新面向沐霖。

    “不可能,你说谎。”

    阿杰不再争辩,打开手机,将报道陈志平死亡的新闻报道翻出来袒露在沐霖的面前。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沐霖一时无法接受这突如其来的伤痛,咆哮着将床上的被子摔向地面。

    阿杰抓住沐霖,摇晃她让她安静下来:“是你的两个姐姐干的。”

    阿杰心想,是我干的,只是我不能告诉你罢了。

    沐霖不再抓狂,瞪大着眼珠,留着泪看着面前的阿杰。

    “你不想想我为什么要出现在你和父亲的车上?我来告诉你,你的两个姐姐都干了些什么勾当。”

    沐霖静静听着阿杰的诉说,心里感到越来越气愤。

    “我没想到她们两个竟然是这样的魔鬼。”沐霖坐在床上,像泄了气的皮球般瘫软在阿杰的身上。

    阿杰打开手机,又放了一段沐霖母亲面对媒体的讲话,劝说沐霖投案自首:“你的母亲也被你那个孪生姐姐给骗了,现在她们都将罪责推到了你身上。你姐姐们的罪行被你父亲发现,所以她们想要杀人灭口,我原本是想保护你父亲的,但是......你父亲并不听我的劝,疏忽大意才......”阿杰装出难过的样子,他知道他马上即将成功,找到沐霖的性格弱点,在迷茫不安中将其希望打破,再慢慢把她逼入崩溃的绝境能让她为自己做任何事。

    沐霖将头埋在阿杰的胸前放声大哭,阿杰顺势温柔地抚摸着沐霖的头发。

    “我去为你准备午饭。你先休息一下。”阿杰解开沐霖手腕上的锁链,门也不关便转身离去。现在的沐霖根本不需要枷锁也能锁住她。

    吃过午饭,阿杰为沐霖拿来一套整洁的蓝色雪纺连衣裙让其换上,并让她穿上了舒适的圆口懒人鞋,替她的双手上了药并细心地包扎起来。

    阿杰搂着她的肩,来到厂房门口,推开厚重的铁门。沐霖看着长久不见的蓝天白云,和煦的阳光伴着舒爽的微风吹过她的裙摆,沐霖深吸了一口清澈的氧气。

    “你走吧。”阿杰拍拍沐霖的肩膀,用轻柔地语调对其说道。

    沐霖向前跨了一步,转过身,坚定地看着阿杰:“让我来帮你。”

    “什么?”沐霖的回答和阿杰料想的一样,但他还是装出不可思议的样子。

    “让我来帮你。你也不想就这样放过她们吧。”沐霖擦过阿杰的肩膀,大步重新走进厂房,“第一,我们不能就这么原谅她们。第二,我要得到清白。”

    阿杰重新关上身后的滑动铁门,湛蓝的天空被挡在了门外。阿杰的嘴角挂起鬼魅的一笑。

    他成功了,枪已上膛,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