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我这里学的时间并不长,但说实话,你学的速度比我想象的还要快。作为奖励,我就把我的绝技——流光瀑传授于你吧。”

    “老师,我不想学流光瀑。”

    刘灼光轻蔑地说:“就因为之前我用它来对付你,你就不想学了?真是幼稚的想法。”

    “不是的,老师。我觉得光就是光,不是其他的什么东西,用不着去模拟水。所以这类法术,我是不会学的。”

    刘灼光变得严肃起来,甚至还有一丝敬意:“这么说,不论是我的流光瀑,还是以光拟火的燃光爆、以光拟金的天光开岳,你,都不愿学了?”

    “正是如此。”

    刘灼光叹了口气:“也许你说的对。只是,我这绝技怕是要失传了。”刘灼光顿了顿,说:“那么,我今天就教你‘明光辨’好了,这是将光析开弯折的法术。哦,你应该早就会了吧。”

    永存有些疑惑:“老师,我不会这个法术,还请赐教。”

    刘灼光有些惊讶和不解:“怎么,你不会这个法术吗?那之前……算了,我说过我不会追问的。你听好看好了,这是你眼前的光,咒语是这样的:‘吾以圣光之名起誓,折光以辨,万物区明。’”

    ……

    这天,是大采购的日子。魔法学院位于永城的西北角,而商场在城市南侧。旧城门位于商场的北侧。这并不奇怪,永城几千年来扩大了十倍都不止。

    “等,等我一下!”

    “你来干什么?之前的采买你也没来过,要买什么跟我说一声不就得了,我又不是不帮你带。”王烈熔边说边把永存拉上了车。

    “师傅,我不去采购,麻烦你在城门那儿帮我停一下,谢谢了。”永存气喘吁吁地说。

    “去城门?去那儿干嘛,拍照留念?”王烈熔打趣道。

    “那你就别管了。等到买回来,我也能帮大家提一下东西嘛,就当车费了。”

    永存在城门后下了车。三丈高的城门,放到今日也显得十分雄壮。砖石上布满了岁月的划痕,永存想着文朝全胜时士兵在城墙上守卫的样子,颇叹沧桑。永存走到城门正面,石柱上果真刻着那十个大字:

    靈命

    魂運

    常永

    隕悲

    殤戚

    正好有一个旅游团走近,永存靠上去听导游的解说:

    “我们看到这是永市的标志性建筑,城门和石柱。最有意思的就是这两根石柱,据传是由文朝始皇帝仝衢亲手书写,再由工匠挖来巨石,刻于其上。这几个字刻的极深,虽经三千年来的日晒雨淋,这些字依然清晰可辨。让人迷惑不解的是,这位一统天下、雄才大略的传奇帝王,却写下了这种哀悲苦恨的话语。历代的文人墨客和专家学者都没能给过令人信服的解释,倒是都说这个‘殇’字极为不妥,怀疑是误用……”

    导游掉起了书袋,游客们都听得不耐烦了,导游只好带着大家向博物馆走去,留下听得意犹未尽的永存,咬着大拇指甲,胡思乱想着:

    “命运永悲戚,灵魂常陨殇”?千古一帝当真写了这样的诗行,未免也太奇怪了。他经历了什么巨大的变故?这么怀疑人生,难不成丧失了子嗣?那个“殇”是“夭亡”之意,“灵魂”为什么会“殇”呢?说不通啊。有机会当面问问仝衢就好了,啊,啊呸!

    永存摇了摇头,自己在想些什么东西啊。眼看那些游客走掉了,赶紧追上前去,跟进了永城历史博物馆。

    永存跟着大家在里面转了一大圈,织物、字画、陶瓷、玉器等文物见了不少。永存却觉得没多大意思。走出来时天色向晚,斜阳下的城门又增添了一分庄重,永存又想起了石柱上的话,没来由地伤感了起来。可还没伤感几步,就注意到了城门下的校车,王烈熔在车门旁向他招手,永存欣喜地快步跑了过去。

    “怎么这么慢,我们都等了你半天了。”王烈熔紧随永存上了车。

    “别听他瞎说,我们到了还没有半刻哩。”永存刚坐下,身后的男生说。

    “一个玩笑而已,要你说什么实话。”王烈熔拍了下那男生的头,抬头指了指行李架,对永存说:“今天可是大丰收咯!我们等你这么半天,你是不是得多扛点东西?”

    永存哈哈一笑:“那是一定的!”

    回去的路上大家有说有笑,永存的伤感早已一扫而空了。

    这天,永存又在宁心湖畔练习。累了,在长椅上坐下,睡着了。猛地醒来,夜深了,新月如钩,星空明丽而璀璨。萧瑟的秋风将湖水吹起涟漪,也吹透了永存新添的衣服。

    “好冷啊,这就回去吧,”永存抱紧了身子,“不过湖面波光粼粼的,平时难得一见呢。”

    永存正要起身,忽然不知如何湖上突起巨浪向他猛扑过来。等永存缓过神来,湖面像刚从工厂里生产出的玻璃镜般平整,而他自己浑身依然是干的。永存的面前浮现出了一道通入水中的阶梯,四周也不是那么冷了。

    这是怎么回事?永存诧异万分,却又想着一探究竟,便踏上了阶梯。走着走着就走进了水中,却不觉得窒息,向下一看脚下并没有台阶,却又有一种坚实的触感。幻术?永存试探着向前走,走到了水底,一扇暗门为他开启。

    永存走入暗门,里面是一条宽敞明亮的通道。两侧每走五步就有一盏缓缓燃烧着的长明灯,和博物馆里的如出一辙。相邻的两个长明灯之间是摆着各种姿势的陶俑。永存马上就明白了这里是哪里。没什么机关?这一点倒是出乎永存的预料。

    永存小心翼翼地向前走着,忽然所有的长明灯一闪,永存跟着眨了下眼睛,就看见一个长明灯灯托的影子逐渐变大,从墙上滑了下去,化作人形,向他冲了过来。

    永存一惊,赶紧咏唱瞬光击御敌:“吾以圣光之名起誓,一瞬天光,山河震荡!”

    不过他还是慢了些。永存刚引光从眉心至手心,正要瞄准,一个黑影已经冲到了他眼前。永存只觉得眼前一黑,仿佛全身上下都被毒针扎中一般,痛苦难当。

    等到永存缓和过来,只见更多的影子从长明灯上下来,站在他的面前了。

    这样下去可不行!永存赶紧吟唱神光天佑:“吾以圣光之名起誓,神光……”

    这次永存连咒语都没念完就被击中了。永存感觉自己仿佛被困在一口大钟下,而有人在不停地敲着钟,自己的魂识都要被击散了。

    这样被击中了十多次,永存觉得天旋地转,到处都是敌人。

    疼,好疼啊。

    死,我会死在这里。

    不行,我要防住,我一定能防住!

    ……

    咚!

    好像真的是敲钟的声音,永存稳住身体,神光天佑真的被他施展了出来,几个影子撞在上面被弹开,震颤感被永存感知。

    永存一下子感觉全身法能的周转通畅了许多,对光的感悟好像也加深了。最重要的是,自己施法不需要吟唱了,光能够随自己心意施发与收敛。

    嘭!嘭!永存转守为攻,被击中的黑影扭曲着散去。永存肆意地激发着光芒,光冲击中黑影和墙壁后又扩散开来,整个通道一时通明透亮。

    永存把影子们消灭的差不多了,继续前进。通道渐渐恢复了原来的亮度。虽然长明灯还想先前那样安稳地燃烧着,可是永存却觉得很不自在:“好暗啊,好想再把这里照亮。”马上就克制住了自己的想法:“不行,消耗已经很大了,前面不知道还有没有这样的怪物。”永存警惕着向前探着路。

    走了一会儿也没再有敌人出现,永存放松了警惕,边走边还打量着两边的陶俑。“古人的技艺当真高超,这些泥人看着好像都能活过来似的。”永存看着一个拿着巨剑的陶俑说道。或许是刚刚打斗的原因,那巨剑松动了,砍将下来,直直地向着永存的脑门!

    “诶?我怎么没事?”永存发现自己居然无恙,还以为没被砍中,可是一低头,巨剑就在自己胯下,剑锋砍进了地上的石峰中。

    真是怪事。永存摇摇头,可是想到刚才打斗时自己钻心的疼痛,又不像在做梦。永存咬咬牙,既然走到这了,就没有后退的道理。

    永存向前走出了甬道,顿时豁然开朗。永存站在桥上,被所见到的一切震惊了:头顶上是,星空?仔细一看并不是,是用机关轮做成的,可是十分逼真,“月亮”和“星辰”嵌在轮上,缓缓转动;桥下是水银铺就的大河;桥身雕满飞龙,极显皇家气派。

    永存向远处望去,桥长约有四里,过桥后的阶梯总共有三层楼那么高,上面立了一座宫殿。永存向前走了大概两里,看到阶梯上宝殿的大门敞开着,里面有一座巨大的宝座。

    永存向阶梯上方走去,走到平台上看到宝座上好像坐着一个人,可是永存走到了那人能看见他的距离也没有起身。永存戒备着走到那人面前,发现那人的手足和颈部都被光锁牢牢地锁死在了座椅上。那人穿龙袍,戴冕旒,身体显出暗红色。

    “你的身体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你是第一个没问我是谁和这里是哪里的人。没礼貌的年轻人,连客套话都不会说吗?也罢。我被锁在这里几千年,灵魂不能栖于肉体,也不能就此消亡,自然越发黯淡。”那人有着中年人的相貌,却操着老者沙哑的声音。

    “灵魂?”

    “没错,你现在不也是处于魂态吗?灵魂的沟通是意念的直接传递,不然你怎么能听懂我说的话。”

    永存看了看自己的双手,都是鲜红的。

    “那,我现在是死了吗?”

    “呵呵,年轻人,你死了就不能和我在这里交谈了。不过你要是打不过那些影鬼,就真的死了。

    “年轻人,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九月初二。”

    “……哪一年?”

    “丙戌年。”

    “唔,距上次有人类来已经过去七十三年,或者是一百三十三年了么。多久都无所谓了,反正再过上个几千年,我彻底腐毁了,也就算有个了结。”

    “什么?怎么会!这怎么可以,我这就帮你解开这镣铐。”

    “没用的,神以我的魂力为阵眼,以定波湖为阵中……”

    “不是叫宁心湖吗?”永存一边说,一边将手放在仝衢的右手光锁上感知。

    “几千年,湖的名字和大小不知道变了多少次了。年轻人,听我把话说完,你就可以回去了:神以定波湖为阵中,布下方圆二十里的大阵,诱杀光法师。可是现在阵法衰弱了,我以为再不会有人来,没想到你会闯进来。可就算你有点能耐,到了这里,我身上的光锁却是神所独有的魂光锁神之术,即便是人类最强的光法师的敛光术都不能将它收起,何况你这看起来就不怎么厉害的初学者。”

    永存没理会仝衢的讥讽,说:“听你这话,那神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能这么说,神赐了我智慧、权谋和力量,我却还贪心向神求不朽,落到这步田地,也算自食其果……你那么敲也没用,别白费力气了。”

    永存不耐烦了:“老头,你再这么说我就不救你了。这光锁不是什么厉害的东西,光法术确实解不开它,暗法术解它却是易如反掌。吾以暗夜之名起誓,那潜藏在夜幕之中的魇障,侵蚀微末渺茫的星光。”

    永存祭出魇噬光,左手手心渗出黑暗原质,很快就把仝衢右手光锁蚀开一个缺口,仝衢不敢相信地抬起右手,剩下的光锁掉落在地,碎掉消散了。

    永存一鼓作气解开了仝衢身上剩下的光锁,仝衢站了起来。

    仝衢瞪着永存说:“这,这不是人类的力量!你是……神?”

    “呣?哎哎哎,我不是你口中的什么神啊,您老是老糊涂了吗。我会光法术,也会暗法术,这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吧,您不也会吗?”

    仝衢摇头,说:“人们以讹传讹罢了,我连法术都不会。五行法术同时会几门都不奇怪,但作为人是不可以同时拥有光和暗的。因为光与暗是世界的本源,而五行是本源衍生出的存在,光与暗相互敌对,相互克制,只有神能够同时运转。”

    “所以,你的结论是……我是神?”

    “没错,如果你不是神的话,那你根本不明白你的力量意味着什么。我的灵魂失去光锁已经不能维系了。谢谢你让我解脱出来。不过,年轻人,陷阱已经启动,自求多福吧。再见了。”

    “唔?什么陷阱?诶?别走啊,我还有别的问题要问你呢!谜团真是越来越多了,千头万绪的,理不清楚。算了,先回去吧。”

    永存走出湖水时,朝霞映红了半边天。

    “自己看着自己的身体,还真是奇怪的很呢。”

    永存在即将进入自己身体的一瞬间,仿佛看到身体朝他轻轻地笑了一下。

    !!!

    不知是基于冻了整夜的寒冷还是深深的恐惧,永存逃也似地离开了宁心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