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物解封(二)
风乐摇头苦笑道:“颠倒黑白,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凌云霄嘘的一声,白了他们两人一眼。
罗矮子等场内吵够了,制止道:“静静,张大人有话要说。”
场内复又安静下来,张佐宇咳了两声接道:“众位兄弟,关于那计风二人叛逃之事,在此本官还要说上两句,唉……”叹息声后良久方道:“对于他二人本官曾苦口婆心屡劝不止,无奈他二人反心已定,本官也实在无能为力,还被他二人伤了不少自家兄弟。本官念他二人乃军中栋梁,跟随本官日久,也是劳苦功高之辈,也不计较了,就放其二人一马,任他们去吧,唉……本官……!”语带呜咽梗塞之音,想必面上也极是悲痛之情。
凌云霄笑嘻嘻望着两人道:“原来你们如此反骨啊,果真狠心得很呐。”
计天岳面色一沉,正待出言反驳,只听里边有一人叫道:“请大人下令,咱们就冲将出去杀死哪两狗贼,不达目的誓不回还。”此话一起洞内顿时喊声一片,皆是相应之音,群情激奋之至。
凌云霄笑道:“现在你们都成过街老鼠了,引起公愤了。”
计天岳冷哼一声道:“想杀我?尽管放马过来,老子接着就是,只怕他们还没这个本事。”
风乐怕计天岳按捺不住脾气,直接就杀了出去,忙宽言劝解道:“计大哥,稍安勿躁,先看那厮说什么再做计较,一群虾兵虾将在此呱呱叫,你我自当旁人放屁就成,暂且忍耐一时,以后还怕没机会杀他个天翻地覆么?”
计天岳点点头道:“这个我晓得。”
张佐宇语带哭音道:“众位兄弟的心情本官都能理解,虽然那两人固然可恨,但本官念及同僚一场,还是由他们去吧!”
听到这里计天岳呸了一声,道:“他倒会做得好人。”
只听洞里又有一人大声道:“张大人,你大人大量,不和那两贼计较,着实令小的们佩服得紧,大人请放心,你放得他们咱可放不得他们,日后见了他们,自当帮你杀了就是。”
凌云霄不禁道:“此人是谁?口气好狂妄。”
计天岳嗤之以鼻,道:“一群法螺吹得震天响的马屁精,大话谁不会说?只怕见面的时候连话都溜不直了,到时候才知道谁杀谁?这家伙的声音我记下了,一会杀进去先拿他开刀就是。”
张佐宇道:“诸位兄弟的好意本官心领了,他二人的事暂且不提,今儿召集所有兄弟进洞,实在是有件天大的急事要公布,还望各位手足兄弟听了莫要惊恐慌乱。”
洞中沉寂,似乎众人都在屏声静气等着他说出什么惊天大消息来。张佐宇缓缓道:“从今儿起,咱们都不是大清朝的子民了,因为……”说到此处他略停一会,继道:“大清朝已经没了,前些日子里州上来了加急文书,已经证实了这个消息,那军机大臣袁世凯率北洋集团军叛朝投敌,已经逼迫当今皇上退了位,大清朝已经不复存在了。”他话音落下良久,洞中仍是静无声息,这消息来得突兀,想必洞中诸人还没完全回过神来。蹲在洞道中的三人也是被这消息惊得大大开了嘴巴,久久不能自己。约莫过了半盏茶的时辰,洞里轰然大吵大闹起来,有人低声哭泣,有人破口大骂,乱哄哄的吵闹不止。
只听那张佐宇继续大声道:“诸位,诸位稍安勿躁!本官尚有话说。”只是洞中诸人早被方才那消息震惊得六神无主了,如何能不急不躁?张佐宇又连喊几声,只是洞中吵杂,完全盖过了他的声音。
那罗矮子的声音复起:“谁再瞎嚷嚷的,赏嘴五十。”他一人之音响彻全洞,洞中诸人听得明明白白,慢慢安静了下来。
张佐宇声音激愤道:“如此乱臣贼子,我们该不该讨而伐之,如此祸国殃民之辈,我们该不该杀之后快?”
诸人跟着竭力大喊道:“该!”声音震耳欲聋,传来回音阵阵。
张佐宇又道:“可敌势强大,我们如何能敌?州上的几位大人思前想后,终想出一招妙招来。”洞中人又是一番喧哗,待声音冷清下来,他才道:“我们现今所在地处南疆边陲蛮荒之地,山形险恶,易守难攻,又是穷山恶水,历来不太引人注意。州上几位大人的意思是,坚守此地,暗中积蓄力量,待时机成熟,便杀出广西,反上北边,捉拿那谋朝篡位的大奸贼,重扬我大清国威。”他这一番话说得是义正言辞,大义凛然之极,众人齐声呼应。
风乐摇头叹道:“若不是他在牢笼前吐露了真言,只怕听了此等的话语,我也得死命效忠与他。”
计天岳低声骂道:“貌似忠肝义胆,实则狼子野心,这番话下来又不知道骗得多少将士为他们的开国封土之梦白白丢了性命了。”两人谈话间,耳听洞道中响起一阵急急的脚步声,有人从洞里行了出来。
凌云霄惊道:“你扛棺材来作甚?”
计天岳不应,脚步不停,向外行去,走到三丈开外,大吼一声,双手使力将棺材倒转过来,大头在上小头往下朝地上用力凿去,嘭的一声中棺头入土两尺有余,竟是将一口大棺材倒插在马道之上。他又转身奔了回来,回到堂内又举了口棺材出来。凌云霄瞧得分明,心中已然了解,原来计天岳想要把堂中棺材搬出立于马道之上,配合那玄门奇阵组成一道木棺屏障,以最大限度阻挠那些尸人的前进速度,让它们在玄阵之中被灭得个灰飞烟灭。
凌云霄不敢有误,赶忙招呼众人一起进屋抬起棺材来,众人七手八脚,片刻功夫便已将全部棺材抬到马道中,只见计天岳双手不停,喝声不断,把棺材一具具倒插到马道地土中去,那些棺木本是沉重之极,此时在他手中却如同纸絮一般,轻忽忽的似是没半点重量。
马道不过两丈来宽,两旁尚余些荒地,便全是崇山峭壁,十几口棺材插立于地上一字排开堪堪将全部可以进来的地域堵得个严严实实的,使义庄和外边完全阻隔开来。计天岳一身大汗,胸脯起伏不停,嘴中大口喘着气,全身气力已用得精光。凌云霄命人将他扶起,抬回庄中休息,自己和罗矮子还有一群精壮汉子则留在棺材之后,以防不测之时还能顶上一阵。
凌云霄正待叫人爬上棺木顶上查看尸人目前的方位,耳边就传来嘭嘭声不断,那些尸人已冲到棺材之前,正在撞击着这些阻隔它们前行的障碍物,在尸人的大力撞击之下,竖立着的棺材摇动不止已是摇摇欲坠,危险之至。凌云霄瞧在眼里惊在心中道:“来得好快,难道玄阵之力在此处已然减弱了?”不及细想,连忙大步奔到棺前,用肩头死顶着近前的一具棺木,嘴里急喊道:“快,快,用人力顶住,不能给它们冲垮了。”生死关头,众人哪敢耽搁,个个大吼着冲上前来,死力顶住那些被尸人撞得摇晃不止的棺木。
罗矮子却跃到棺木之上,手中持着把六尺长枪,他身材奇小,随着棺木摇晃的方向左右摆动,却是不掉下来,对着那些已经近前的尸人当头就戳,出手稳健,枪枪要命,每拔起一枪,都带着一串脑浆飞溅。只是尸人并非活物,脑门中枪却浑然不觉,仍是麻木不仁的用身躯重复撞击着那些阻挡着它们前行步伐的棺材。
凌云霄等人听到棺木一侧传来咔嚓咔嚓的木头裂痕声,心中不由叫苦连天,只怕再过一伙,那些尸人就要撞破棺木冲闯过来。罗矮子站在棺木之上瞧得分明,心知情势紧急,当下将手中长枪改戳为打,手中不停,没头没脑朝那些尸人脑袋乱打一气,只把近前的几只尸人脑袋打了个稀巴烂。那几只尸人没了脑袋,终扑地而到,却又被玄阵之力扯了个粉碎,血肉爆散,到处飞洒。
罗矮子只瞧着眼前密密麻麻尸人无数,虽不断被玄阵扯入地中,但仍有不少尸人避过玄阵之力,口中嗬嗬凄厉连声奔涌而来,仅靠手中一把长枪,终是无能为力。心头不由想着该逃命而去还是继续在此抵抗,心中矛盾,手头也不禁慢了下来,忽觉旁边人影一闪,已有一人站在他右侧,百忙中转头一瞧,却是那风乐。
凌云霄在底处瞧见风乐赶来,赶忙腾出一只手来在怀中摸索一阵,掏出一叠纸符仰头对风乐喊道:“你会用么?”
风乐俯身蹲下从他手中接过纸符,点点头道:“虽然不精,但勉强还知用法。”话语声中将纸符放于棺木之中,将长箫插于身后腰间,双手十指交叉紧握成剑诀状,双眼紧闭,口中念念有词,右脚微跺。忽地双眼一睁,口中喝道:“走。”只见那叠纸符就似有了生命一般,自行飞散到半空,飘飘洒洒落将下来,犹如下雨一般悉数没入到下边尸人之中。
那些纸符一接触到尸人身上,竟消失得无影无踪,不多时,那些尸人全身激烈抽搐抖动起来,眼鼻耳口处冒出股股青烟,转眼间便被一团绿色火苗由里到外烧个干净。罗矮子瞧着棺前本还是密密麻麻前拥后挤的尸人,眨眼功夫就变成了一堆堆灰烬,不由惊得啧啧连声,奇道:“风大人,你使的是什么邪法?竟是如此厉害?”
风乐皱着眉头盯着仍然不断涌来的尸人,从身后掏出长箫,举到嘴中正要吹奏之时,似是话与他听又似自言自语道:“焚尸咒!”
冤家路窄(一)
随着咔嚓数声,有两具木质较薄的棺材不堪重负,终被尸人撞破了,两具尸人摇摇晃晃从裂口中挤了过来。那些正在使力顶住棺材的人群一见尸人从棺中露出头来,哎呀一声惊骇之下纷纷掉头就跑。凌云霄拔出背中的桃木剑,跃至缺口处,唰的一剑刺去,只见青烟一冒,先露头的那只尸人发出一声凄呼,朝后退去。凌云霄逼退了这只尸人后脚步不停,又转到另一缺口处,又是一剑刺了进去,棺材里传出一声尸音,也将另一只即将冲出的尸人逼了回去。
逼退两只尸人后,凌云霄怒骂道:“你们跑什么?回来使力顶住。”口中叫着,脚步不停,在两缺口处不停来回奔跃着,手起剑落,尸人惨呼声不断。那群人逃得远远的,站在远处畏畏缩缩立着,听了凌云霄的骂声,个个迟疑着,可一瞧见缺口处晃动着尸人的身影,犹犹豫豫,终究还是不敢上前来。
没了人力的抗拒,棺材成了摆设,只听嘭嘭嘭数声,又有五具棺材被尸人撞倒在地,缺口大开,大群尸人摇摇晃晃一步一颠行了过来。
凌云霄苦着脸叫道:“你们这帮蠢人,我要被你们害死了。”他一人一剑,而闯进来的是成群的尸人,使他竟然也不知道该如何下手阻拦了,一种无助的感觉翻上心头。转眼间,尸人已经行到他眼前,面上烂肉已是清晰可辨。
“凌小哥别慌,我来助你!”话语声中只见一块棺材板横空飞来,一下子就把它身前的一群尸人撞翻在地。原来风乐见情势紧急,吹箫已是来不及,赶忙跃下地来,一脚就把散落在地上的棺材盖板踢了过来。
凌云霄见风乐三两步间已来到他身旁,忙忙伸手入怀,又取出了一叠纸符递了过去,道:“最后的了,再也没了。”风乐伸手接过,也不答话,一脚踢飞近前的一名尸人,口中紧念咒语。凌云霄忙忙仗剑游走在他身侧,替他护法,只要尸人一近身立马就刺,青烟股股,凄声阵阵。
又有一身材高大的尸人蹒跚行到面前,凌云霄挺剑就刺,竟刺在那尸肋骨之中。凌云霄使力过猛,只听咔的一声,手中一松,低头一瞧,不由叫苦连天,手中木剑只剩了半折,那尸身上插着半截木剑,青烟阵阵中已是翻倒在地,玄阵之力卷将上来,噗的一声中把它撕个粉碎,直把凌云霄和风乐两人溅了个满身污血烂肉,恶心之至。
凌云霄哪还顾得上周身的腐臭味,没了桃木剑就等于没了身家性命,偏偏此时风乐的咒语尚未念完,尸人又近在咫尺,个个露出那一嘴的乌臭烂牙,朝他俩涌来。
罗矮子脚下使力一点,从棺上跳出,跃过尸人头顶,落在凌风两人身前,手中长枪一抡,就把领先的几只尸人脑袋瓜子开了瓢。就在此时,风乐口中咒语一停,喝声道:“走。”双手朝上一扬,纸符漫天飞起,朝尸人飞射而去。他紧接着一手一人拉住凌罗二人身子朝后急退,三人急退间,便见眼前青光四冒,惨呼声不断,那群冲涌而来的尸人转眼间又被烧了个干净。
只是尸人无穷无数,烧完一批又涌来一批,而凌云霄等人都没了镇尸的法宝物事,无法再行抵抗之事,只怕顷刻之间,就都要葬身于尸人口下,那些站与他们身后的人众中,胆小的早惊呼一声,往山上逃去,一有人带头,呼啦啦就是一大群人跟着四散逃开了。
凌云霄见状苦笑道:“今夜只怕就是我等的葬身之夜了。”
风乐不语,举箫就吹,箫音凄厉哀愁,犹如群鬼低泣,前边行来的尸人不由停了脚步,原地颤抖不止,后边仍有大批尸人越过那几名定住身子的尸人,继续蹒跚行来。箫音一变,渐渐高亢尖亮起来,又将几只近前的尸人定在了原地。凌云霄眼见风乐浑身发抖,面色隐隐发青,可见已使足了全力。只是尸人数量之多,单靠风乐一人,虽能抵抗一时,但终究不能长久,只怕力气一用尽,就是大难临头之时。
凌云霄心中焦急不已,可一时间又思量不出什么好法子来,正焦急间,只听罗矮子道了声:“对不住了各位,我可不能在此等死。”话语声中倒提着长枪就往义庄后山奔去,却听一人吼道:“别人跑得就你跑不得。”义庄墙内跃出一人,挡住他的去路。此人络腮胡子,双眼虎目生威,身材魁梧之极,不是计天岳还有哪个?
罗矮子苦着脸道:“计大人,如今情势紧急,再多待上半分只怕全庄人都得死翘翘,你何苦与我为难?”
计天岳虎目一瞪,张口哈哈哈就是一阵大笑,笑声忽地一停,冷道:“就算死,你也得陪我等一块死,我已亲口答应了岑竟乾,要替他做主,把你放跑了我计某人如何对得起岑家一家老小?”
“原来是你,你这恶人,就是你杀了我东家夫人!”随着一声大喊,一胖子从院中奔出,双眼红赤,怒不可遏的朝罗矮子冲来,正是那岑掌柜。
凌云霄见势不妙,一把抱住岑掌柜急道:“莫急莫急,现在不是报仇的时候,只要他人在,总有报仇的一日,如今还是想法子从这些尸人口中脱身才是。”岑掌柜倒是很听凌云霄的话,闻言不再使力挣扎,只是盯着罗矮子横眉怒视,咬牙切齿。
罗矮子面色尴尬,嘴里嘟嚷道:“都是安然那家伙使得坏,你要报仇应该找那正主儿去,我是是帮其下手的,找我干甚?”
计天岳冷眼盯着他道:“只要我计某人还活着,你罗矮子休想从这里逃出去,还是乖乖和我一道上前堵那些妖物去。”说着提着双刀一个箭步就跃至风乐身旁,望着罗矮子道:“怎么?还不过来?”
罗矮子心知计天岳所言非虚,心中忖道:“按他的脾性,说不让你走还真的就不让你走,就算现在逃得开,他也会追将上来,若是真动起手来,只怕自己还不是他的对手,还是先守一阵吧,若是情势不妙再做打算,罢了罢了。”一念至此,咬了咬牙,只得又提着枪行到计天岳身旁。
也就这么一伙功夫,那些尸人已经涌行而至他们身前,青齿烂肉,臭气冲天。
计天岳大吼一声,一人双刀冲入尸人群中,双刀旋舞不停,刀刀尽向尸人颈中砍去,每落一刀,就是一颗头颅落地。那些无头尸人摇摇晃晃继续向前行了几步,终扑地倒了,尸身完好,此处只怕已无奇门玄阵了。
凌云霄将岑掌柜劝回义庄院中,也从旁人手中接过两把长刀,跃出院外,径直冲入尸人群中,罗矮子则持枪立于风乐跟前,凝神戒备,替他护法。
有风乐箫音助阵,那些尸人动作更为迟缓,正好利于计凌二人挥刀砍杀,两人四刀大开大合,或削或劈,刀锋过处,不断有头颅滚落在地。劈砍一阵,两人身上早沾满了腐肉污血,黏黏粘粘的臭不可闻,只是如此紧要关头,两人也只得屏住气息,全力斩杀,稍有分心,只怕就被咬上一口或是被抓上一下,那就悔之晚矣。
正砍杀得凶中,却听院中一孩童之音响起,喊道:“别杀我婶婶。”只见一五六岁摸样的孩子从院中奔跑出来。原来这孩儿胆大,竟趁着大人们无心留意之时躲在院门后偷偷往外瞧,孩童眼尖,眼见那群尸人中自己的婶婶也在其中,忍不住就喊着跑了出来。他一路小跑,径直跑到一尸人跟前,抱住它腿哭喊道:“婶婶,我们回家,带宝儿回家。”
那尸人俯身张口,嗷的一声就向那孩童咬去。凌云霄瞧得分明,只是距离尚远,要想来救已是不及,情急之中不及细想,右手猛力一挥,手中长刀脱手朝那尸首劲射而去,噗的一声中已插入那尸头中,刀势不减,带着那尸往旁边而倒,那孩童却奔了过来仍伏在那尸身上嚎啕大哭,浑然不知周边危险,一群尸人已向他移步而去。
凌云霄挥舞着手中单刀护住自身,三步并作两步快步奔到那孩童身前,右手一提,已把那孩童提了起来,转身就跑,奔至义庄院门前,对着岑掌柜喊道:“接着。”喊声中就把那孩童抛了进去,岑掌柜不敢怠慢,伸出双手已将那孩童接个正着,稳稳当当抱在了怀中。
凌云霄才一转身,那群尸人已追至身前,凌云霄手中少了一刀,威力顿减,又要护己又要伤敌,顿觉有些手忙脚乱起来。偏在这个要命的时刻,风乐身子软软瘫下地来,双手无力,长箫自他手上滑落,掉在地上,萧音立停。
没了箫音禁锢,尸人行为动作立时恢复了常态,比方才可快上许多,凌云霄手足并用,刀砍脚踢,堪堪勉强抵住尸人前进之路,只是瞧着后边不断跟上数量众多的尸人,心中不由叫起连天苦来。
计天岳瞧着这边情势紧急,冲着罗矮子喊道:“把风兄弟扶到院内。”又对凌云霄道:“我们也跟着进去,守住院门不让尸人闯进去就是。”说着间舞着双刀退至风乐身前,罗矮子一把拉起风乐朝义庄行去,计天岳护着两人也慢慢退到院门前,和凌云霄合在一处。
尸人渐渐逼近,两人已是筋疲力尽,握刀的手不禁有些微微颤抖,望着眼前渐逼渐进的群尸,感觉已有些力不从心,两人心中都闪过一般的念头:“难道真的熬不过今夜了?”
尸人却停了脚步,嗷声连连,转头纷纷朝来路行去,再经那玄门奇阵之处,又是被卷没了许多,剩余的尸人一步三摇身影慢慢没入黑夜之中,沙沙脚步拖拉声渐远渐小,竟是散了个干净。
众人死里逃生,心中自是大奇不已,眼瞧那些尸人就要闯入院中,院中诸人难逃厄运之时,为何突然散得是干干净净?计天岳和凌云霄两人望着前路,更是瞪大了眼睛,满脑子的疑问,糊涂至极。
正在不明所以间,只听身后罗矮子冷哼一声,紧接着传来噗的一声,似乎有什么事物翻倒在地,一人“唉哟”了声,正是那岑掌柜的声音。两人转身一瞧,只见岑掌柜倒在地上,满脸痛苦,凌云霄赶忙上前扶起岑掌柜。
计天岳紧盯着罗矮子不出声,罗矮子忙道:“我可没打他,是他自个儿撞上来的。”
原来那岑掌柜眼见尸人都散得干净,已无危险,又见罗矮子正站在身侧注视着外边的情况,急怒攻心,朝罗矮子头中就是一拳击去。罗矮子感到微风袭来,知道有人暗算与他,头一低,岑掌柜拳已落空,身子却朝罗矮子身上撞去,罗矮子身子一转,卸过来势,借力使力,肩头狠狠撞了岑掌柜一把,便把岑掌柜撞翻在地。
凌云霄冷道:“打没打心里自是明白得很,只不过现在暂且不和你计较。”说着扶着岑掌柜行到大堂中去了。
罗矮子因有计天岳站在身侧,不敢出言相驳,低着头也钻入大堂人群之中。计天岳也不拦他,自个扶起风乐,进到堂中寻了个地,把风乐放下,关切问道:“要紧么?”
风乐面色苍白,唇上无色,声音微弱道:“无碍,休息休息就好。”
计天岳站起对着众人道:“劳烦各位去帮熬碗米汤来。”有人应了,立时有着数人抢步出去引火熬粥去。
只听外边脚步纷杂,一大群人从外急步行了进来,原来是先前那群逃往山上的汉子在山中瞧见已是无事,便纷纷返了回来,知道无颜再面对众人,也不敢入堂来,待在院子中自寻地休息,堂中诸人也是无人理睬他们。
冤家路窄(二)
不多时,便有人端了碗稀粥行了进来,计天岳伸手接过,蹲下身来给风乐喂食。风乐精力消耗过大,吃得不多,只吃了小半碗就自沉沉睡去,倒是唇上有了些许的血色。计天岳知道他状况已慢慢好转,也放下心来,坐在他身旁,闭目养起神来。
却也过不了多久,天边渐渐亮了起来,凌云霄等人方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寅时快到了,那些尸人才忙忙散去,若是再不走,只怕到了卯时,就没一个走得脱了。
计天岳待天色完全大亮之后,出到院外牵了马,吩咐凌云霄好生照顾风乐,他脱力太多,恐怕还得静养一段时辰方能恢复元气,趁便还要盯紧罗矮子,莫让他使诈给跑了,凌云霄都一一应了,计天岳点了点头,这才翻身上马就朝北岗镇奔去,继续去寻那阳有仪的踪迹。
阳有仪和老刘头俩人听他说完,阳有仪问道:“那阵法叫什么名?如此厉害,竟然连尸兵这些数百年的凶物都奈何它不得?”
老刘头笑道:“那阵法无名无称,只是老汉我闲来无事合着那地形瞎摆着玩的,因那地阴煞之极,平时多有孤魂野鬼在那游荡,老汉恐它们搅了好梦,本意是阻止那些幽魂入来的,想不到此时竟派上了大用场,有此奇效,当初可是万万没想到的,呵呵。”神态甚是得意,停了一停道:“尸兵不敢进,可仍有尸人闯得进去,可见此阵还有相当大的疏漏,回去后还得好好修补才成”。
三人边走边谈,眼瞧着天色已暗,而从此地到义庄路程尚远,若是子时之前再赶不到义庄,别说义庄人等,恐怕三人都性命难保,一念至此,心中更急。
再往前行了一段,阳有仪道:“不行,如此走法,只怕到了子时都行不到义庄,途中还要经那乱葬岗,更是危险之至,还是三人共乘一骑,死力赶路,还能在子时之前赶到义庄。”
计天岳望着那马,道:“此法不错,只是此骑承三人能跑到义庄么?”
阳有仪道:“唯有如此了,能不能跑得到,就看我等三人的造化了。”
计天岳左手轻拍了拍马身,口中自言道:“马儿啊马儿,只能搏你一搏了,还望你莫让我们失望。”
两人上了马,和老刘头挤在一块,计天岳骑在最末,双脚一夹马身,一掌拍向马尾,那马吃痛,向前撒开四蹄,纵奔而去。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前路已是模糊不清,再奔一阵,天地间已是一片漆黑。只听得马儿扑哧扑哧的喘着气,已是跑到了极限,计天岳仍然不顾,一味打马狂奔。奔行良久,三人瞧到前边一座大山隐隐显露出来,正是奔到乱葬岗了。
阳有仪喜道:“再有二十多里地便可到达义庄了。”
老刘头摇摇头道:“只怕这马儿已是不堪重负,现在离子时已然不远,不知还能不能撑下去?”计阳二人闻言俱是沉默不语,只盼着不被老刘头言中才好。
待绕过乱葬岗,再奔了数里地,那马终是体力不支,悲嘶一声,口吐白沫,前蹄一软,往地上便倒。三人只觉身子往下一坠,同时才叫了声:“不好。”已是猝不及防之下一起摔到地上,往前翻了好几个跟头才止住了身子,只痛得三人呲牙咧齿,半响爬不起身来。
三人躺在地上休憩片刻,忍住伤痛,相互搀扶着拼力站起身来,一瘸一拐的行到那马儿处,仔细一瞧,只见那马儿已是出气得多进气少,眼瞧是不活了。
计天岳踢了那马一脚,不禁怒骂道:“畜生,你早不倒晚不倒,关键时刻你却翘辫子了,可害苦我们了。”
阳有仪望着前方,沉声道:“不能再耽误了,从这里到义庄约莫还有十里地左右,加紧赶路,兴许还能赶得到。”说罢当先朝着去路奔了过去,去势甚急,当是使足了全力。老刘头和计天岳对望一眼,也赶忙跟了过去,三人身形,疾跑如飞,直朝义庄方向奔去。
奔到南坡镇那条岔路之时,却见前边远处有着数条人影也在朝义庄行去,步伐不快,还有些蹒跚。三人不由停了脚步,阳有仪惊道:“现在未到子时,难道那些尸人已经出来了?”
老刘头仔细瞧了一会,摇摇头道:“看样子不大像。”
计天岳往地上狠狠吐了一口水,盯着那群人的背影道:“管他是不是,追上去瞧瞧,就算真是,只要不是尸兵,一般尸人也不惧它。”他自昨夜一战,除了那几只尸兵之外,瞧着尸人也没什么厉害之处,就仗着数量优势而已,是以对于这些刚亡不久的尸人他倒是不惧。
三人加快步伐,往前追了上去。前边人众听得后边有人追来,似是一阵慌乱,一群人往前急急奔逃,另有一胖一瘦两人停了下来,往他们迎来。
双方离得近了,瞧得清楚,都不由惊呼一声,同时道:“是你们?”
那两人不是别个,正是安然和费胖子。此时也是衣衫支离破碎,头发散乱,样子极为狼狈不堪。
计天岳一阵冷笑,道:“我道还是哪个?正要追上去杀了,原来是你们这两个引起尸变的罪魁祸首,嘿嘿,就算杀了也不算冤枉。”
安然也是嘿嘿冷笑道:“计大人,你我功力不过伯仲之间,再加费大人,你有本事杀得了我们吗?”他见对方虽有三人,其中一个还是个枯瘦老头,只道是计天岳救出来的山民罢了,不足为虑。
计天岳哟的一声,笑得甚欢,笑声一停,眼带鄙夷道:“要不试试?”说罢就想动手。
费胖子忙忙摆手道:“计大人计大人,且慢动手,如今情势紧急,咱就先把私人恩怨暂且放到一边吧,还是合力起来如何逃出此地再说。”
安然不语,行到一旁眼望苍穹负手而立。
计天岳口中啧啧连声道:“我就见奇怪了?凭两位的身手,还有什么事物能让你们如此狼狈的?”
费胖子干咳两声,神情有些尴尬道:“计大人又来取笑人了,如今这当口,可没闲心开那玩笑话了。”
计天岳哦的一声点点头,望着前方那急急赶路的人众道:“若我猜得不错,前边那些人中有一个就是张大人吧?不知岑竟乾在不在里边?你们这是要往哪儿去呀?”
费胖子嘿嘿干笑道:“正是正是,这几日里夜夜恶战,人手折损殆尽,我等已无地方可去,只能往义庄投靠你等而去了,想不到竟在此地碰上大人你,真是万幸之至,只求大人能尽释前嫌收留我们方行,不管如何,我们都还是同僚一场嘛!”言毕偷眼观察着计天岳的反应。
计天岳冷哼一声,正要答话,阳有仪见子时将近,当下沉声道:“计兄弟,莫和他们费口舌了,先和他们一道赶到义庄再说,谅他们也玩不出什么花样来。”
费胖子笑颜顿开,对着阳有仪点头作揖道:“这位小哥说得在理,我们老老实实就是,花样那是不敢玩的。”
只听远远处隐约传来嗬的一声尸啸,紧接着又是一声,又近了些许,众人脸色一变,老刘头一推阳计二人到:“快走快走,迟了就糟了。”
众人加紧赶路,所幸那些妖物距离尚远,并没追来,倒是一路无碍,很快便行入义庄之中。
一入义庄,凌云霄看到阳有仪,不禁惊呼一声,喜形忘色快步奔至阳有仪身前,也不顾众目睽睽之下,一把就骑到阳有仪背上去了,久久不愿撒手,阳有仪呵呵笑着,见他双手抱着甚紧,也就由着他了。
岑家主仆再次见面,也是相拥在了一起,喜极而泣。罗矮子瞧到安然等人,面色甚是惊诧,奇怪他们怎么竟和计天岳等人走到了一块,只是也不原多问,对于洞中安然他们自顾逃生的做法心存芥蒂,过来假意招呼了声,也不多说话行到一旁自是休息去了,安然等人也懒得和众人攀亲搭道的,自在堂中角落处寻了块地坐了下来,不言不语。
风乐休息了整整一日,元气也恢复了七七八八,见到他们安然返回,自是高兴不止,计天岳当下给他引见了阳有仪和老刘头二人,三人都是修法之人,谈兴甚浓,顿时有种相见恨晚之觉。
聊了一阵,耳边传来远处尸啸声不断,老刘头突地一拍额头失声道:“哎呀,和风小哥聊得甚欢,我倒把正事给忘了。”当下一溜烟跑到大堂正中处,和旁人借了把刀,蹲了下来,将堂中一块石板撬起,伸手往里一摸,掏出个大大的包袱来。
计天岳等人初时见他如此还不明所以,待见他拿出这个包袱来方才恍然大悟,计天岳不禁笑道:“老前辈,敢情你原来还在此处藏着宝贝啊?”
老刘头提着包袱笑嘻嘻走过来道:“若是平日,这些物事不值一文,但放在今日,可是无价的宝贝了。”言语声中已把包袱放在地上打了开来,众人一瞧,只见都是一些镇尸降妖的法宝利器,满满当当塞了一大包。老刘头从中取出一件八卦道袍穿上,又把道冠戴上,面色一沉,已无玩世不恭之色,活脱脱就是一正规正道的阴阳法师。
他又从里边取出一把周身沾满古铜币的桃木剑插于背上剑鞘中,再取出一团红细丝线和一叠黄纸符塞入怀中,而后取出一个墨斗和墨盘递给凌云霄道:“你这小子,接着这个,一会帮我画阵。”凌云霄伸手接过了,老刘头站起身对着风乐和阳有仪道:“你们两位自个儿挑些趁手的将就着用吧。”言罢对着安然斜着眼道:“你也是个修法之士,也过来挑些吧,一会又得恶斗一场了。”
说着间抬脚就往外走,凌云霄赶忙跟了上去,两人行到义庄外,只听得尸啸声又近了许多,老刘头自言自语道:“来得好快,摆阵是来不及,画个简单点的吧。”言语间从怀中掏出那叠黄符,转头对凌云霄道:“你拿着墨斗沿着墙垣每隔三三之数就弹一下,将庄园前后都得打上,绕行一圈后回到院门口就没事了。”
凌云霄应了道:“这个简单,眨眼功夫就给你完成。”说着间手持墨斗已沿着墙垣默数着那三三之数寻着位置就弹开了。
老刘头则呆在院门处,脚踏九宫步按着八卦方位来回游走起来,嘴中念念有词,双手各抓着一叠黄符不断上下飞舞着。
来路上沙沙声又起,许多身影慢慢从黑暗中冒了出来,一步三摇的朝此处慢慢行来。计天岳等人听到此声一起,知道尸人又至,从院里抢步出来。此次却和昨夜不同,除了尸人纷杂的步伐声之外,里边还夹杂着嘭嘭的尸跳声,时不时还传来尖亢凄厉的尸啸声,众人心底一沉,尸兵也来了。
冤家路窄(三)
众人心中正自惶然不安之至,只听安然阴测测的道:“计大人,你应该叫岑竟乾出来瞧瞧才好,兴许他还能帮得上忙也说不定。”
计天岳一愣,不明他话中之意,问道:“为何?他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要他帮忙?顶个球用。”
安然嘿嘿冷笑数声,却不再语言。阳有仪闻言心中一动,道:“莫不是岑老板手头还有什么物事可以克制得住尸妖的?”
安然冷道:“你们何不去亲自问问他一番?此人不老实得很啊!”
阳有仪正待答话,却见老刘头手中纸符烧将起来,他扬手一抖,纸符漫天飞起,霎时全化为灰烬。
老刘头停了脚步,左右前后看了一下,点点头甚是满意道:“好了,这九宫八卦法阵已然摆好,料来封住那些尸人已不是问题。”言毕对着院墙处高声喊道:“小兔崽子,你画好没有?”
“就快好了,好了好了。”只见凌云霄从另一侧墙边转了过来,又沿着墙角弹了几下行到了院门处,和众人汇合在了一块。
老刘头道:“都按三三之数弹的吧?没有出错?”
凌云霄笑道:“我办事您老尽管放心,决计错不了的。”
老刘头回过身来,瞧了瞧来路上那些正在蹒跚而来密密麻麻的尸人,点头道:“那好,咱们退回院中守着吧。”言毕转身返回到了院中。
众人依言退回到院里,望着门外俱都沉默不语,就等那些凶物寻上门来,心态又是和昨夜另有不同。前些日里都是仓促应战,心底着实没有把握,如今镇妖灭尸的物事齐全,再加其中颇多精修道法之人,只要外边那玄门奇阵还能挡住尸兵的话,进来的尸人根本不足畏惧。
山风凄啸,吹得荒野山地中那些草木跟着呼应不止,如同万鬼嗷叫凄泣,再加那久不久便响起的尸妖啸声,众人听在耳中,愈发觉得心情格外沉重压抑。
老刘头侧耳静听,只听得沙沙尸人步伐声又近了些,心下估算着尸人行进的速度,应该就快到那奇门玄阵之处。
安然突然开口道:“这些尸人根本不足为虑,那些尸兵才是正主儿,趁着现在还有些时间,怎么不去找那岑竟乾问个明白呢?”
阳有仪见他老是提到岑竟乾,而且语气满含怨愤,心中不免有些起疑,于是对着堂中高声喊道:“岑老板,你出来一下。”
里边岑竟乾应了,不多时,便见岑掌柜扶着岑竟乾行了出来,到了院中,岑竟乾见到安然望着他不住冷笑,心中已然明了,面上坦然一笑,对着阳有仪诸人抱拳作揖道:“不知阳先生呼鄙人出来可有何事?”
“这个……”阳有仪不由一阵语塞,其实也根本不知道要问什么,只是心中有些奇怪罢了,可要具体说是到底怀疑什么,又是说不上来。
“我来说吧。”安然行了到岑竟乾面前,盯着他半响冷道:“岑竟乾,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还是把那物事交出来吧!若不是你暗中使诈,局面何曾如此?你才是真正令此地生灵涂炭的罪魁祸首!”
安然此语一出,那是满场皆惊,众人不由“啊”的一声惊呼出口。
只见张佐宇披头散发从堂中奔了出来,指着岑竟乾破口大骂道:“你这狗东西,毁了尔等的江山,我恨啊,只恨当时为什么不把你一起杀掉。”
岑竟乾哈哈一笑,转过身来对着张佐宇呸了一口,厉声道:“我毁了你们的江山?你们有什么江山?还不是青天白日发梦罢了,可你们为了这个虚无缥缈的梦却毁了我一家,只恨我手无缚鸡之力,要不就一刀把你杀了干脆,省得继续为祸世间。”
张佐宇也跟着呸了一口,骂道:“若不是你使坏,江山还不是板上钉钉的事?如今却害得我陪着你一起四处逃命,成天里惶惶不可终日,到了夜里还要提心吊胆,都是你这狗东西弄得好事。”
岑竟乾惨然一笑,道:“我在此地好好的做着生意过着日子,惹着你们了吗?是谁提着刀子上门杀了我全家?是谁毁了我好好的生活?这些都是我弄的吗?不错,是我给了你们一枚假的扳指,怎么的?这有错吗?你们提着刀子上门强抢东西,还要我陪着笑脸对着你们?我如今只是郁闷,怎么那些妖物还没把你们通通咬死,还留在这世上到处祸害,你们比那些尸人更可恨更坏上百倍千倍不止。”他一气说完之后咬牙切齿双眼通红怒瞪着张佐宇。
诸人又是哦了一声,事情已是明白清楚。原来岑竟乾给安然他们的竟然是一枚假的扳指,怪不得虽是激活了尸兵,却不受控制的根本原因所在,如此说来,那安然的话又是有一定的道理,这岑竟乾的确是引发尸兵作乱的最大罪魁祸首。
安然冷森森的盯着他道:“还是说出来比较好些,否则可有你苦头吃。”
岑竟乾嘿嘿冷笑道:“苦头?这一路上我吃得还少么?何况真扳指已被我毁掉了,想要?到阴间地府去寻它吧,哈哈哈……”言罢抬头就是一阵狂笑。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安然手一翻,已在岑竟乾左面之上印下个五指掌印,这下打得不轻,只把岑竟乾打得鼻血涌流,两耳透风,笑容凝结在脸上愣在了原地。
岑掌柜怒道:“你干什么?”便想一拳打去。
凌云霄奔了过来,拉住岑掌柜,道:“你不是他的对手,我来。”
安然摇摇头道:“现在我不想和你们动手,只是这人我忍耐已久,只盼他老老实实把扳指拿出来就是,不料他百般尽耍那无赖之事,这一掌权当教训他罢了。”
计天岳语带讽刺道:“拿出来又怎样,不拿出来又怎样?难不成你们还想做那皇帝梦?”
安然回过身来望着计天岳缓缓道:“不管做不做那江山封土之梦,这扳指如今关系着院中诸人的生死大事,你说要他拿不拿?”
计天岳淡淡哦了声,眼睛望着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安然转头瞧了瞧岑竟乾一眼,转回头道:“只要他拿出那枚扳指,我就有办法对付那群尸兵,否则大家绝无幸理,只能抱在一块等死了。”
岑竟乾回过神来,又是一阵狂笑,竭斯底里道:“好啊好啊,大家一起死也没什么不好,你们这些恶人就该被恶鬼来磨……”
他话没说完,又是啪的一声,安然反手又是一掌,打在其右脸之上,这掌比上一掌更重,岑竟乾嘴角淤血,翻倒在地,面上肿起老高,已是痛晕了过去。
岑掌柜怒吼道:“你……”只是苦于被凌云霄按着动弹不了,只能使力挣扎,可如何挣脱得了凌云霄的双臂。凌云霄也不是不能和安然公然翻脸,只是如今尸兵已近,出于大局考虑,也只能暂且忍让了。
安然也不理他,自顾行到院门处,往外瞧了瞧,道:“尸人冲进来了,若是那岑竟乾再不拿出扳指来,尸兵强行入来,可就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我们了。”
张佐宇面上惊惧道:“如此多道法高深之人,又有如此多镇尸法宝,还斗它们不过?”
安然头也不回道:“若是落单,一只当然不惧,若是两只以上,只怕就无能为力了。”
众人都见识过尸兵的厉害之处,知他并非虚言恐吓,一起朝地上的岑竟乾望去,但要学安然之法强行夺取,又是不能。何况那枚扳指根本就不在岑竟乾身上,要不早就被安然搜了出来了,还留到今日一无所获?
凌云霄也想到了此层关系,忍不住道:“他不是说已经毁掉了么?扳指又不在他身上,你叫他怎么拿?”
安然冷哼一声,道:“如此重要的物事,我就不信他真的舍得毁掉。”
凌云霄道:“就算他说了假话,但如果他说出藏匿的地点,如今外边已无路可通,你又如何行得出去?”
安然负手望着外边,却不答话,也不知道他心里究竟在打着什么算盘?
计天岳却帮他道出了答案,道:“这人心机深沉,城府深得很,他不说,我可明白得紧。只要岑竟乾把藏匿地点说出来,此地生灵甚多,已将尸兵们吸引住了,他就有把握能冲出去找到那扳指,然后将尸兵收为己用,这不就等于是救了我们了么?只不过,能不能救得了,还要看我们能不能坚持得住,若是坚持不住被尸兵咬死了,也正合了他的心意,我说得对不对啊,肺痨鬼?”
安然肩头微动一下,似乎已被他说中了心事,计天岳自顾接道:“可怜的我们啊,听了他一番救命的语言,只道抓住了救命稻草,然后帮他逼问出扳指所在,结果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还得在临死前对他感恩戴德的。肺痨鬼,你这使得是一箭双雕的好计啊,可惜我计某人也不傻,本来很好奇,倒是想帮你问问那戒指的所在的,现在我改主意了,大家一块抱着死也不错,嘿嘿……!”
凌云霄哈哈大笑,放开了岑掌柜道:“不错不错,就这么决定了,大伙一块死,也不能独个便宜了他。”
安然返身走了回来,冷冷道:“那好啊,就一块死吧,既然要死,这人也就没什么用处了,让他先死吧!”话语声中身形一展,已朝岑竟乾掠了过去。
义庄厄境(一)
他动作极快,话语中就已经掠到岑竟乾身旁,众人回过神来,再想来救,已是不能。他一到岑竟乾身前,一掌就拍了下去。岑掌柜离得岑竟乾最近,惊呼出声,便往岑竟乾身上扑去,想替他挨这一掌。
众人眼瞧着他那手掌正要将岑竟乾劈个正着时,不料却忽然改劈为抓,一把抓住岑竟乾胸口提起他来朝后掠去,岑掌柜这一扑也就扑了个空,摔到了地上。
只见他朝后掠了数步,左足在堂前台阶上一点,使力一跃,竟窜上屋顶去了,岑竟乾身子少说也有百八十斤,他单手提着竟似毫不费力。众人正待上前追赶,他立于屋顶之上右手紧扣岑竟乾咽喉,大吼了声道:“慢,谁要上来我先捏死了他。”
计天岳怒道:“你果然是个卑鄙小人,早知道如此在路上就结果了你。”
安然轻笑一声,道:“对不住各位了,此人对我大大有用,我先带他到后山盘问一番,这里就劳烦各位先抵挡一阵了,等我问个明白了,取到扳指之后再来救你等众人。”
凌云霄笑道:“你能走得脱吗?这里这么多高手,你能安逸得逃到后山?”
安然哈哈大笑,道:“现在尸兵尸人就在庄外,这大堂里边无辜之人甚多,你们若是不顾他们,尽管追来就是。”说着松开紧扣着岑竟乾咽喉之手,将其扛在肩上,朝后院就奔了过去,几个起落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黑夜中只留下他一串长笑,往后山渐渐远去。
岑掌柜哭喊着就要追了上去,凌云霄赶忙使力拉住,只是这次无论如何都劝解不住,硬是要往那后山而去。凌云霄劝得心烦,一掌下去,打在其颈后,岑掌柜身子一软,晕了过去,凌云霄忙扶着他慢慢放到地上。
众人都觉得安然那话说得有理,追是肯定追得上的,但恐怕也是不易。不过只为了岑竟乾一人而丢下这满院子的人,着实说不过去。何况众人心里隐隐觉得就不想去追,这安然固然不是什么好人,可这岑竟乾也不是什么好鸟,为了报一己之仇,不惜拿方圆百里之内的无辜性命一起陪葬,说到底,比安然更为可恨。
老刘头轻叹一声,道:“由着他去吧,日后碰上再行计较,现在最紧要的是庄外这些妖物。”
阳有仪道:“我出去瞧瞧,看那些妖物行到哪了,怎么久都是只闻其声未见其面。方才给那安然一闹,还真忘了这茬了。”
凌云霄笑道:“师哥,我跟你出去瞧去。”
阳有仪回头望了他一眼,道:“就你那夜盲眼,能瞧见东西么?”说着间已走到庄外,放眼瞧去,只见前边十丈之处密密麻麻堆满了尸人,正在不停的到处游走着,却不再往前一步,似乎是怕了那玄门奇阵。阳有仪又仔细瞧了一阵,却没发现任何尸兵的身影,不由大是奇怪,行回庄内,对着老刘头道:“奇怪奇怪,按理说这些尸人都是些无脑之物,怎么经过昨夜一战,竟好像知道玄门奇阵的厉害之处,不敢再逾越雷池一步了,而且那些尸兵也不见其踪,不知道上哪去了?”
听他这么一说,众人也是奇怪之至,纷纷抢出门去,一瞧之下俱和阳有仪所说一摸一样,皆是啧啧称奇,只道尸人难道也有生人一般思维不成,竟也知道害怕之事?
老刘头哈哈笑道:“如此甚好,拖到寅时它们也就自行散去了,我们也乐得舒服,不用再打。”众人听了一起大笑起来,只是笑容都有些勉强,只盼着这次老刘头又说对了方好。
众人又瞧了一阵,估摸着子时都过去一大半了,那群尸人仍然还在原地徘徊不前,心态稍定。照着这样的情势发展下去,拖到寅时就万事无忧了,一待到天明,趁着现在人员集中,立马带着那些幸存之人从后山上强行寻出条道来突围出去。
义庄两侧山头之上突然想起嗷嗷几声尸啸,互相呼应。下边那些正在徘徊不前的尸人听到这几声尸啸,立即骚动起来。
老刘头惊道:“不好,这几只尸人不敢从前边进来,竟是绕道到山上去了,难道它们想从山上跳下来不成?”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只见前边那群尸人忽然朝两旁分走,中间让出一条道来,众人瞧得糊涂,正不明所以间,一阵急促的嘭嘭嘭尸跳声已然响起,一只庞大的尸兵身影已经在那条尸人所让之道中呈现出来,来势极快,从外边一直往里急跳,来到玄门奇阵之前,也不停步,嗬的一声,往里高高纵起。
众人见它如此,俱“啊”的惊呼一声,计天岳急道:“它竟然要强行闯阵了!”
尸兵双脚一落地,嘶嘶两声,只见两股青烟从它所立之处冒起,那尸嗬的惨厉一声,双脚已是离地而起,又朝前一跳。每次落地,都是青烟阵阵,但它耐着痛楚,硬是往里急纵不停,几个起落间眼瞧着就要闯过玄阵了。
老刘头眼瞧着情势不妙,急急道:“我去拦住它,你等防着山上那几只。”说着抽出背中的桃木剑,朝着那尸就奔迎了过去。
那尸已跳至玄阵的边缘,再一跳,就要脱阵而出,老刘头已经迎至它的身前,趁着它身在空中,无处着力之时,对着它前胸就是一剑刺去。一股青烟在其胸前升起,那尸嗬的一声,身子朝后一退,又落入玄阵之中。老刘头手头奇快,一剑已中,脚步快速跟进,又是唰唰跟着两剑刺去。尸兵身在玄阵之中,脚下受阻,行动不便,老刘头两剑又中,直把那尸兵又往里逼退了几步。
尸兵身上中剑,脚下吃痛,嗬嗬嗬连吼了几声,一股清寒之气从其口中喷出,只朝老刘头脸上涌去,老刘头深知尸气之毒的厉害,急忙屏住气息,往旁一闪,让过尸气。那尸却趁着这一空当,嗬的一声阴啸,往前高高一跳,竟是脱出阵去了。一出了阵,脚下无碍,立即加快了速度,朝义庄门前众人所在蹦跳而去。
老刘头暗道一声:“糟糕!”提剑返身回追,只是尸兵已出了玄阵,行动如常,奔跃速度非常之快,老刘头已失了先机,想要追上拦住,已是不能。
那尸奔跃至九宫八卦阵前,似乎识得八卦阵的厉害,身子一拐,突然变了方向,绕到义庄左侧墙前,膝不弯手不抬,已是高高跃起,越过那墙,直往院中扑落。
从它脱阵来到墙前,其实也就是短短一瞬间,直到它就要越过义庄之墙时,众人才啊了一声,回过神来,阳有仪赶忙转身奔回院中,只觉地上一震,那尸已落在他的身前院中。
院墙外传来阵阵阴啸声,连同山间荒野狂风大作,天地间顿呈一片萧瑟之气。
那尸一落到院中,脚步一动,就要往义庄大堂中跳去。堂中诸人看得分明,早就面如土色,吓成一团。阳有仪心中大急,哪还顾得自身危险,危急之下大吼一声,引得那尸停住了步子,朝他跳转过身来,两只无球的眼洞死死盯着阳有仪不放,口中低嘶嗬嗬,阳有仪给它瞧得心底发寒,也不知它是否真能瞧得见?
阳有仪见它虽停了下来,但自身生气不够堂上众人多,恐吸引不住尸兵,怕它又要掉头入堂,赶忙朝它急步奔去。那尸脚步一动,也朝他迎头跃来,阳有仪待它跃至跟前,身子一转,避开它那当头一抓,转到它的身后,脚下使力,竟跳至它的肩上,双手死死抓住它那满头的乱发不放。
尸物虽凶,但阳有仪骑在它头上,只要能勉力维持住身子平衡不掉下来,它却是半点办法也没有,只能在院中蹦来跳去,极力想甩脱阳有仪。阳有仪觉得自己跟着那尸体颠来荡去的,有些头晕目眩,只是如此生死存亡之际,只得心无旁骛,一心死力抓住,若是手脚发软不小心掉了下来,只怕绝无幸理。
就在阳有仪在院子中和那尸形成僵持之势时,外边诸人也不轻松,从一侧山上跃下一只尸兵来,这几近千年的老妖物,筋骨当真强硬得可以,从高高的山上悬崖峭壁中跃下,竟然不伤分毫。尸兵一落实地,鼻中嗅着众人的气息便跃着冲将上来,外边的尸人也开始蠢蠢欲动,已有数只尸人迈入玄门奇阵之中,虽都被玄阵之力撕个干净,但一有了开头,便引得大批尸人纷纷涌来,踏入玄阵之中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老刘头已赶至院门口,嘴中急道:“我进去助阳小哥,风小哥你们等人全部缠住另一只,趁着尸人未来,速战速决,就算不敌,只要能拖到寅时就成。”话语声中已进了院子持剑朝正与阳有仪纠缠不休的尸兵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