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林天赐紧跟上一众镖师向落凤川第二个谷涧来。众人经前两遭,心眼都提到嗓门上,务要路上睁大双目,时时留心。恐又有贼人出没。蜿蜿蜒蜒盘过两个小山坡,一路寂寂然,连个鸟雀的踪影也不见。
出得谷口,众人才稍放下心。却不知,早有一个专一刺探消息的喽啰在林子里窥见,上第三个山头报知两个头领。且说林天赐众镖师行够几里,前面有个集镇相近。林天赐停下脚,转侧身遥指道:“左镖师,那是个什么所在?”一个镖师接口道:“小镖头,正是白马场。这个地方往来商贾不断,最是繁华。”“既是如此,趁着日色尚早,且进集镇觅个经年谒舍安住一宿,明早再行。”
不多时,一行人至座宽阔牌坊下,上正中果用丰润篆体题着“白马场”三个朱红大字。左边立着一块青石碑,有些经年。林天赐走进细看,上面刻着:
白马之为场,为镇。隋置鉴江镇。因集镇南,白塔寺西走马岭下有宋福建观察使苏舜钦(字才翁)“才翁所赏树石”摩崖石刻。后人仰慕其文,乃更名之白马场。
林天赐心道:原来是追慕古人“文以载道”得名,山川地名多是如此。转碑石背面,上面方正宋体刻着才翁摩崖石刻的摹本:
远宦情怀谁问,空嗟壮志销沈。正好花时节,山城留滞、忍负归心。别离万里,飘蓬无定,谁念会合难凭。相聚里,休辞金盏,酒浅还深。欲把春愁抖擞,春愁转更难禁。乱山高处,凭阑垂袖,聊寄登临。《雨中花》才翁丙申年乙卯月题!
内中“别离万里,飘蓬无定”两句早牵动林小镖头望乡之心。不觉回首东南,见众镖师都在边上伫立,恐露出儿女情长之态有失英雄雅量。暂且宽转心,就叫众人插上安上轱辘,长插一杆大纛旗,旗上写着“昌源镖局林天赐”。拿出面锣,打起长槌:哐!哐!一声声入集镇里来,务必小心在意。真个热闹大场。但见:
行人往来络绎,商铺栉比鳞次。总因街衢通达,四方商贾辐辏。昔年太尉曾走马,兵车班班列旌旄;曾经学士发赞叹,恭行谦谦争行礼。奈何九州烽火动,今来未敢苦夸张。
一行人押着镖车在街市上走,两边做买做卖的,热闹非常。那些人见是镖局押镖,远远望见不敢仰视,都让边上过去。林天赐随同众人走过一箭之地,迎面一座天后宫,飞檐勾心斗角。东南边百步之处,有一个三角招子在半空中悬着,知是个谒舍。林天赐同众镖师敲着锣:哐、哐、哐的来。
刚到门口,匆匆忙忙跑出一个小二哥,打个讯问道:“客官,可是要住店?”“正是要住店。”小二哥又问:“要几间房?”林天赐道:“两间稍房就好。”小二哥向里喊了一声:“好哩!两间稍房!”一面引着林小镖头跨进门槛,在帐房那验了路引,店历一一登记完毕。有折转身出店门来,着众镖师随小二哥将镖车推入后院庭中安放。将八个人分成两拨。
忙到天色渐渐昏黄,一拨人同着小林天赐先进客店。揭开垂珠挂帘,扶身入去,侧身张顾了一回,捡在一个大长条桌坐下,众镖师都放下手中兵器、包袱,搁在脚边。只见小二哥又来问道:“客官,要打多少酒?”林天赐道:“将些熟牛肉、肥鸭来。饭先端上,酒却不要。”小二哥又问道:“要些什么菜?”林天赐道:“你这有什么可口的菜蔬,都将上来,到时一起结账。”“好嘞!”小二哥去不多时,将来铺下五碗饭,一大盘熟牛肉、七八般菜蔬及一盅柴烧酸笋鲈鱼汤。林天赐同众镖师吃了一顿,拿起兵器、包袱,就到庭院里换进另一拨镖师吃饭不提。
饭后不一时,天色已晚。小二哥关了临街的房门,插上一根手臂粗的木闩。小二哥领着林天赐一伙上楼梯,在二楼东厢靠壁的一间房前停下,去袖子里掏出钥匙开了门,往里一推。只见对窗一面摆着两张木制方床,一张长形方桌及矮凳在窗下摆着。小二哥引着林天赐一伙进房,拿出火折子点起一盏油灯在桌上,林天赐和一个新来的镖师进去把剑、包袱放在杌凳上。小二哥又引着两个镖师开了隔壁右边厢房住下。不一会儿,小二哥打了水上楼来让众镖师洗漱毕,熄了灯躺下睡觉,直等子时一刻起来轮夜,当下无事。
却早一弯新月爬过柳梢头,街市上静悄悄的。戌亥交逢时刻,只听得院外马步生动,人声喧哗。林天赐一翻身爬进起来,透过窗棂,见外面两队穿着专号的兵勇在前,两个都头在马上,一簇火把乱明。林天赐急同众镖师扎束紧身体,手中提着宝剑急急下楼到院里来,见众镖师也在狐疑。
只见门外兵勇乱嚷嚷喝教开门,将门拍的价响。掌柜刚从楼上急急下来,一边披着一件青色开衫,一边几步并做一步到的门前扶起门闩,把门朝里一拉。
当先两名都头冲将进来,两队兵勇齐齐拥进来。
掌柜慌忙迎上:“两个都头好早晚来查验店历。”
“快去把店历拿过来,让两位都头过目。”侧转身冲小二哥道,又折来引两个军官模样的人物。
两个都头一路辛苦。到这边略坐吃些好茶。之前朱都头、雷都头小人也认得,不曾见过两位,想必新到任的。不曾上门道…..”
两个都头口里喝道:“不要走了贼人和贼赃!”两队兵勇分左右两边团团围住庭院,把林天赐一伙围在垓心。
这一吓非同小可,众镖师望着官兵将自家围得水泄不通,又见那个方脸、髭须倒竖的都头叫莫走了贼人,一时都没主意。
掌柜的焦急道:“都……都头!会不会搞……错了。他们都是有穿州过府的路引,福州城昌源镖局的镖师。”
林小镖头当胸前拱拱手,道:“都头老爷。小的是这趟镖的“掌班”镖师,姓林,名天赐。小的们实是昌源镖局的镖师,林铭林大镖头乃是家父。”
“是,是,是!都头,莫不是搞错了?”掌柜附和道。
另一个黑胖壮实都头咄的一声:“闲话休提!白日间有个和镖头一般打扮的模样人物到本地县衙首告,自称福州城昌源镖局的林天赐镖头,状告有伙强人在落凤川多占了他的镖物车辆,抢了路引文凭。县太爷特着我二位带着这五六十土兵一路追赶来。却曾有人撞见你们这伙贼人打扮成走镖的模样进集镇来,才紧赶过来,不然几乎走脱。”
掌柜听都头如此说,也再不敢向前答话,唬的众镖师三魂出窍,林小镖头也有口难辩,哪里又出来一个昌源镖局的林小镖头。众人缄口。
“有什么话,且随我到县衙,当着县太爷处面折辨。”林天赐还欲分诉,只见那个方脸都头挥挥手,众兵勇手握朴刀、钢叉围拢的更紧。
林天赐没法,怕有闪失,叫众人放下手中兵器插在镖车底架上,由两兵勇执刀跟着上楼来取了包袱下来,算过了饭钱房钱。叫众镖师押着镖车离了客店,在路上当中走,众兵勇前后夹裹着望东北方向凤川县衙方向来。
不是这伙人来抓林天赐众镖师押着三辆镖车,怎么叫林天赐逞威杀死一条大虫,可惜断了两个镖师性命。毕竟林晓镖头怎么挣脱这伙假官兵的夺占,且听下回分晓!